萬寶閣如今的本山道場位於當年天狐宗所處的青丘山原址附近,距離鬼方廢墟不過千餘里,以煉神境修士的能耐,盡全力飛遁,兩刻鐘的時間也能夠趕來了。
祁震放眼望去,兩名面帶狐狸面具的女子爲首,一人持傘、一人執扇,身後還另外跟着三名或道或俗的修士,凌空而立。
天上五人,加上共工,萬寶閣最起碼有六名煉神境修士,可見勢力之雄厚,甚至較之過去的麻衣道、紫宸樓還要厲害。
然而仙道宗門傳承並非是看一時鼎盛,眼下煉神境修士雖多,但日後能夠培養出更多修爲精深的修士,還是兩說。
萬寶閣能在短時間內聚斂這麼龐大的勢力,除了通過各種利益拉攏結交之外,想必就是災星暗中綢繆已久。
“幾位長老!速速拿下這幾個玄天宗門人,鬼方廢墟如今已化作洞天結界,內中珍藏寶物衆多,不可爲外人所得啊!”共工趕緊飛上天說道。
萬寶閣來人中,分明以兩名狐狸面具女子爲首,而持傘女子低頭看見祁震,身子不禁一震,問道:“你就是祁震?”
祁震看見天上六名煉神境高人,雖有警惕,卻無驚懼,挺身飛起,與之持平,朗聲說道:“我就是祁震,你們是萬寶閣的人嗎?可能夠代表萬寶閣言行?”
祁震說這番話的時候,語氣略帶幾分高傲,引來兩名女子身後數人不善眼神。
萬寶閣近幾年勢力膨脹飛快,加之仙道七宗之一的琉璃川也被他們逼得封關不出,而且高人林立,明顯要有挑戰玄天宗的架勢。
但是持傘女子對祁震的言辭態度沒有絲毫的不滿,點頭道:“我一切言行,足可以代表萬寶閣……那你能夠代表玄天宗嗎?”
祁震正欲說話,溯光真人立刻飛身上天,立在祁震身邊,渾身散發龐然神氣波動,虛空定力欲發未發,讓萬寶閣衆人立刻生出防備之心。
“祁震,此地眼下你可全權做主,爲師幫你撐腰!”溯光真人雖然過去是喜好清靜修煉,但經歷過仙魔大戰的人,往往知道如何護持底線與尊嚴,更何況如今即將引動天下紛爭,退無可退。
而溯光真人流露出的氣息,也是遠超元嬰境界的修爲,當今天下能有元神境界圓滿修爲之人,少之又少,眼前萬寶閣六名修士,估計只有持傘女子飄忽無常能勉強與溯光真人較量。
有溯光真人撐腰,祁震自然底氣更足,微一拱手說道:“不瞞諸位,我有一天大的福緣,想與世間修士共享,只不過眼下尚未齊人,不如暫代片刻?”
這時候共工立刻對持傘女子說道:“大長老!祁震此人銷聲匿跡三年,當年早有傳言是他進入了鬼方廢墟之中,如今洞天結界突兀而現,分明與此子相關,若是能將他擒下,逼問出進出洞天門戶之法,對萬寶閣君臨天下大有助益!萬一拖延太久,天下高人齊至,損失就大了!”
持傘女子偏頭聆聽,正欲說話,祁震一聲大喝:“誰敢!”
喝聲出,沛然法力將方圓數十里空氣燒灼如焚風,點點火星憑空浮沉,似乎一觸即發,形成包圍之勢,圍困萬寶閣衆人。
而以祁震爲中心,一股強勁的波動向外散發,好似心跳一樣,但衆人都有一種莫名直覺,祁震的神識都鎖定住了自己,只要自己稍有動作,虛空定力會立刻封鎖住自己身處的空間。
煉神境修士自然不會被他人的虛空定力所禁錮,但是一念之間還是會有身形移轉的遲滯,別人也有能力在這瞬間發動其他攻擊。
祁震自出得鬼方洞天之後,就一直沒有彰顯自己的修爲法力,因爲在鬼方廢墟內的三年,法力無從施展,虛空定力也只是依憑逆神杖才能夠展開洞天空間。但此時此刻釋放潛藏三年的深厚修爲,一下子就鎮服在場衆人。
法力的深厚程度,與修爲境界並不是直接相等的關係,祁震當年尚處於金丹境界的修爲時,法力強橫就不亞於部分煉神境修士,但是虛空定力卻是境界的差別。
至於元神境界與元嬰境界的差別,在於了悟自我、別於天地之後,如洗煉不昧靈心的當初,回首自我,得化身修爲,機緣特殊者,可修出身外化身,以另外一個純然的身軀與意識行走與世間。當然這也需要龐力的支持。
但即便如此,也不代表元神境界修士的法力就一定比元嬰修士要強大,只不過古往今來,元神修士寥寥無幾,能有元神境界,法力必定精深浩瀚。
祁震磨礪三年,法力、神識、武鬥真氣、虛空定力、元神穩固,都遠遠超出大部分煉神境修士,尤其是積蓄三年的深厚底蘊,一旦爆發,祁震有自信,當即能擊殺兩名萬寶閣的修士。
想要來硬的,祁震一點都不怕!
持傘女子也因祁震如此浩大的法力而驚訝,但是卻沒有作出絲毫的反抗,也沒有流露出企圖對抗的神色,微垂臉面,將狐狸面具摘下,她身旁的執扇女子見狀,也將面具拿下。
兩名女子皆是人間罕有的美貌姿顏,持傘女子眉目柔和而略帶清冷,執扇女子則是嬌媚生動,而且兩人容貌相近,明顯是姐妹。
溯光真人看見她們二人的真面目,不禁心中嚇了一跳,暗道一聲:“果然來了。”
“震兒,許久不見了。”持傘女子面對祁震,臉色充滿溫柔地說道。
祁震眉頭一皺,冷言道:“我與你並不親近,請這位道友直呼我祁震便是!”
祁震這句話一出,不禁溯光真人驚訝地看着祁震,就連萬寶閣兩名女子彼此驚疑。
能夠出現在這種場合、帶領着萬寶閣的人,自然就是祁震的親生母親玉心逢與姨母玉心緣,但她們所不知道的是,早在三年前,祁震就以元神斬念之法,將心中的父母親情湮滅於無名之中,自然認不得她們二人。
“祁震!我是你姨母玉心緣,你不記得了嗎?”玉心緣趕緊開口道。
祁震冷哼一聲,說道:“你們這是攀的哪路親戚?我祁震父母早亡,但是再不濟,也不會亂認親戚。萬寶閣我是去過,但可沒見過你這位‘姨母’!”
玉心緣神色狐疑不止,悄然看向自己姐姐,玉心逢此時此刻臉色早已如白紙一般,毫無血色。
“震兒……你、你忘記母親了嗎?以你的修爲,應該還記得母親容貌纔對啊……”玉心逢淚水盈眶,看着祁震,話語斷續,好似心中的一根弦被徹底斬斷了一樣,連支撐自己飛在半空的力量都要失去。
祁震語氣平和道:“這位道友,若是令郎失蹤,你就應該立即去找,而不是加劇此地亂象。如果是你早年間拋棄令郎,也莫要怪他日後不欲相見。”
溯光真人臉色微變,他看得出來,祁震之前的表現分明是元神斬卻過往親情,雖說修煉有偏,但未嘗不能慢慢引導回正途上。
只不過這番話,看起來又像是祁震暗示玉心逢當年的行爲,也是在曲折表示祁震的不滿和劃清界限,至於祁震是不是真的徹底忘卻過去的父母親情,以溯光真人的修爲也無法看清。
至於玉心逢,被祁震這麼一說,淚水就好像斷線的珍珠一樣落下,有淚無聲爲泣,周圍天地本來的焦躁焚風,頓時消散一空,好似連空氣中也充滿淚水溼潤。
“好高深的修爲!師父,要是真跟這女子打起來,你有勝算嗎?”祁震暗語溯光真人道。
溯光真人臉色苦悶,他心裡還在想着如何讓祁震修煉迴歸正途,卻沒想到自己徒弟已經在準備動手了。
“你不是說要等天下高人齊至嗎?就我們兩個人,對面六個人,想要贏不輕鬆啊。”溯光真人回答道。
如果是在別的場合,溯光真人或許會不介意動手,可是要在兒子的面前打他的母親,溯光真人總覺得異常詭異。
至於萬寶閣一方,他們也沒有料到情形會突變自此,原本是來爭奪鬼方洞天的出入,此時此刻卻變成了認親,而且他們的大長老此時此刻分明心神大慟,不適宜繼續領頭了。
共工臉上帶着嫌棄,正欲開口勸說,東南方向的天際卻傳來一陣徹地通天的光芒,遍照周圍山川大地。
“哈!我還以爲打起來了,怎麼?玄天宗的人也會欺負弱女子了嗎?”一個不太正經的年輕聲音伴隨着光芒傳來,光芒之中露出三個身影。
爲首一人,溯光真人非常熟悉,正是當年昭明洞府首座、如今光明道掌門——擎燈真人。
在他身旁的另外兩人,也是穿着一模一樣的淡白銀鑲邊長袍,方纔說話的是一名眯眼輕笑的青年人,另外一名是身如鐵塔聳立的大漢。
大漢說道:“沒打起來,闋白,是你輸了。”
名叫闋白的年輕人擺擺手,從袖間掏出一個簡樸的陶土酒壺,扔給大漢,說道:“是是是,你洪立秋眼神毒辣,隔着幾千裡都看見了。”大漢接過酒壺,沒有說話。
“擎燈,你也來了。”溯光真人看着擎燈,眼神說不出是好是壞。
擎燈看了溯光真人一眼,然後又看了看祁震,最後放眼到遠處的鬼方洞天,說道:“沒想到你竟然選擇用這樣的方法破局,迦樓羅那個傢伙不知道是高興還是生氣。”
“擎燈真人,你叛出玄天宗,還敢出現在我們面前?”祁震直言以對。
擎燈臉色不改,感嘆道:“就算是你,也無法窺破這當今天下的門戶之別,可惜、可惜啊。”
祁震反駁道:“那你倒是有教無類了?若你沒有門戶之別,何必創立昭明洞府,又何必創建光明道?”
被祁震這麼說,擎燈沒有絲毫的神色變化,說道:“我之宏願,乃天下人皆有長生之機緣,任憑爾等聒噪,不改我根本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