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柔一點也不介意白薇雅把眼淚等蹭到自己身上,輕輕拍着白薇雅的後背。
白薇雅像個大孩子一樣,依靠着蘇柔。
江月盈也會像蘇柔這樣,在白薇雅傷心難過的時候,安慰着白薇雅。
她想起了誤以爲司徒慕絕走了的那段時間,無數個夜晚的噩夢,都是圍繞着司徒慕絕的死亡和她肚子裡的孩子死掉來上演的。
從噩夢中驚醒的每一個夜晚,幾乎都有江月盈的陪伴。
她就習慣性地摟着江月盈,嗅着她身上好聞的,媽媽特有的香味,這樣就能獲得暫時的心安,江月盈就給她講她兒時聽過的故事,直到她忘記方纔的噩夢,重新放寬心進入夢鄉。
是不是天下的媽媽都是一樣的?
那麼溫暖,慈愛,包容。
似乎這世間所有讚美的詞,都可以獻給媽媽。
白薇雅覺得蘇柔比起像個姐姐,其實她更像媽媽。
“小柔姐,你還記得我之前對你說的話嗎?我說你像溫順柔,不,我覺得你就是順柔阿姨。順柔阿姨是慕絕的媽媽,你就是慕絕的媽媽啊……慕絕從小就沒有了媽媽,都是司徒叔叔帶他長大的,加上他的童年和青年時代過得不似同齡人輕鬆,他這麼成長過來,遭受過的痛苦,是常人不能及的,我真的很希望他的母親能夠陪伴在他身邊,我想給他更多的溫暖,同時,我也希望他的媽媽,也能把這樣的溫暖給到他。”
“薇雅,你是個善良的孩子啊……但是,你爲什麼那麼確定,我就有可能是慕絕的媽媽呢?”
“這個我沒有辦法跟您說通,但是我自認爲我的感覺是很準確的,正如你相信我就是白薇雅一樣,我想你就是順柔阿姨,雖然我不知道你是因爲什麼原因來到了神谷,但是仔細一推斷,你和順柔阿姨的年齡差不多,而且你的模樣和我在照片上看到的她的模樣相吻合,這個可能性,是很大的。”
“如果真的是這樣,慕絕是我的孩子,那麼我的丈夫……又是誰呢?”
“司徒頃。”白薇雅脫口而出。
司徒頃?
這個名字……
當這個名字出現在蘇柔的腦海裡的時候,蘇柔的心是抽着疼的,腦海裡一幕一幕的畫面像一片片在旋轉的拼圖。
“薇雅,你說的是真的嗎?司徒頃真的是我的愛人嗎?”
蘇柔等待了好一會兒,都聽不到白薇雅的回答。
才發現,白薇雅竟沉沉地睡着了。
……
夜裡,房間開着一盞小燈,燈光微弱,卻能夠把房間的每一個角落照亮。
站在一面鏡子前,白薇雅慢慢摘下了司徒慕絕曾經送給他的三色堇項鍊,塞進了衣兜裡。
蘇柔經過白薇雅的房間,手裡捧着的托盤上盛着一碗伊麪,正琢磨着要不要叫白薇雅吃點東西,就聽見房間裡有什麼動靜。
“薇雅?”
她放下手中的托盤在地,門沒有鎖,直接就能打開了。
蘇柔一眼瞧見敞開的窗戶,驚詫地衝到窗邊。
“薇雅——”
貝芙妮這個時候已經睡熟了,她沒有去找她,而是直接走去了司徒慕絕的房門前,看到門縫裡有燈光,便知道司徒慕絕沒有睡,就忙敲司徒慕絕的房門。
司徒慕絕正坐在窗邊發呆,聽到敲門聲之後,來到房門口,看到一張紙躺在門邊,他先把紙撿起來,再開門。
開門就見到蘇柔急切地說道:“慕絕,不好了,薇雅不見了!”
“薇雅?”一聽到這個名字,司徒慕絕就瞪大雙眼。
“你過來!”
蘇柔拉着他,來到白薇雅的房間,
司徒慕絕這纔開始看手裡的紙:
老公:
對,你沒有看錯,我、就、是、要、這、麼、寫,因爲你就是我的老公。
憑什麼你就不相信我是白薇雅?
現在連我喊你一聲老公都覺得奢侈。
你知不知道,這些天,我過得很煎熬?
我才發現,原來,容貌的改變,會讓一個深愛自己的人不相信,你不相信我是白薇雅,那天底下還有誰是白薇雅?
我真的真的就是白薇雅,你,司徒慕絕的妻子,薩伽泊蘭的公主——白薇雅。
兩所婕夢菲斯學院發生的點點滴滴,我深刻地記在腦海裡,開學前的烏龍初遇,追愛日,迎新晚會,我身邊的男生讓你各種吃飛醋,追求你的女生又讓我倒黴到了家,你和風間杏在月馨訂婚又是令我多麼心碎,我在體測的時候病倒,是你連夜送我去醫院,又守了我一夜,我深深記得你爲我擋刀子的毫不猶豫……
你只願意向我許下一個承諾,誰要傷害我,就踏過你的屍體,這麼一句承諾就夠了,夠重了,因爲從聽到那一句話起,我就知道,我是你願意用生命去守護的人,這就是最大的感動了。
但是,這些天的你,真的傷透了我的心,我甚至在懷疑,你到底是不是司徒慕絕了……
你送我的三色堇項鍊我戴着,你送我的訂婚戒指被我收着,你看到這張紙,如果你還愛我,就去找我吧。
我給你,也給我自己最後一次機會吧。
如果今晚你能在神谷找得到我,那麼就證明你終於相信我是白薇雅。
如果找不到我了,那就讓白薇雅這個人從此在世界上消失吧!
From:Beer。
……
司徒慕絕的手在顫抖着,手上那張被他捏得皺巴巴的紙,如同一片殘損的枯葉在他手中無助地搖曳。
白薇雅放下的話非常的狠,而且決絕,用這麼一張無聲的紙張,在做最後的倔強。
她有沒有想過,神谷這麼大,難道她不害怕司徒慕絕在今晚找不到她嗎?
“慕絕,曲安雅就是白薇雅啊,薇雅已經跟你表明了很多次,連我都相信的事,爲什麼你就是那麼固執地不相信呢,如果今晚薇雅真的走了,那你又該怎麼辦?你還能再承受一次那種失去摯愛之人的痛苦嗎?”
蘇柔難過地說道。
“曲安雅,真的是Beer……”司徒慕絕喃道。
那秀氣的字跡,一看就是屬於白薇雅的。
字跡是沒有辦法欺騙人的,憑他看了白薇雅那麼多年的字,他就知道,那當是白薇雅的親筆字。
他真的是這個世界上最大的傻瓜,自己最愛的人就在自己身邊,還執迷不悟地否認,他真的是宇宙無敵大笨蛋!
司徒慕絕把手裡的紙往蘇柔手裡一塞,就衝出了房間。
後頭傳來蘇柔的聲音。
“慕絕,這麼晚了,你要上哪兒去?”
“我要去把Beer找回來!”
今晚要是沒有把白薇雅找回來,他這一生都不會原諒自己!
……
神谷有一個湖非常漂亮,湖面倒映着周圍的樹木,就好像那些樹木落進了湖裡似的。
白薇雅來到了那個無名的湖,站在明鏡一般的湖前,她深深地吸入一口清新的空氣。
暗夜下,周圍盡是蟲鳴的聲音,以及冷風穿梭過葉縫的摩擦聲響,剩下的,就是她一顆漸漸降溫的心,撲通撲通的心跳聲,以及陪伴她的白茫茫的雪。
雪花掉到湖面上,像天上的星星掉進來。
如果司徒慕絕不來找她,那麼她就離開。
神谷這麼大,她這個賭注,會不會撒得太大了?
如果今晚司徒慕絕看了她寫的字,還不相信她是白薇雅,如果司徒慕絕今晚真的找不到她,她又該怎麼辦?
白薇雅好害怕啊。
她捨得就這麼心狠地說離開,說再也不見他,就不見了嗎?
她都已經和他走到了現在,爲什麼不能再堅持一下?
她是不是真的撐不住了?
人人說騎士V不見了,她不得不相信,騎士V是真的失蹤了。
也許騎士V也出事了。
如果她這輩子都得頂着這副模樣生活下去,她會不會崩潰?
白薇雅安靜地站在湖邊,很冷,卻彷彿懲罰着自己一般,她只穿着一件襯衣,那件襯衣還是司徒慕絕的,她挽起了袖子,穿着一條收腰的駱駝色長裙,把襯衣的下襬都收了進去,她淡漠的眼神掃過眼前的一片樹林。
夜風與雪抽打着她單薄的身軀,她站在這裡,凍得不住顫抖,牙齒打顫,嘴脣發白,倔強地等待着自己的體溫跟着心的溫度降下去,最後,等到夜盡天明的時候,說不定她就凍成一座雕像了。
一片葉子掉落在湖面上,泛起了漣漪,她緊捏着重新戴上的紫色三色堇項鍊。
剛纔差點有一股要把項鍊扔進湖裡一了百了的衝動。
紫色三色堇的花語——無條件的愛,她一直都對此深信不疑,因爲司徒慕絕曾對她的愛是沒有任何附加條件的,無論她富裕,還是貧窮,無論她是薩伽泊蘭的公主,要和他一同成爲這個國家的繼承人,還是說哪怕她只是彌空市一個勤勤懇懇工作的雙職小白,他都會愛她。
那麼,現在的他又在哪裡?
尋找着她的身影嗎?
他能夠找得到她嗎?
再這麼等下去,天都要亮了……
司徒慕絕,無論如何,我都希望你找到我。
哪怕是感應一下我的存在也好。
啪嗒——
她脖子上的項鍊突然鬆掉,一下掉進了水裡。
“天哪!”
這麼黑的天,那麼小的東西,就這麼掉進了湖裡。
白薇雅一個激動就快步走下去,伸手就,稍一不慎,一頭栽進了湖裡。
撲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