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妥,我還是送你去校醫室吧?”關夜雨正要起身,白薇雅忙扯住他的衣袖。
“宿雨,現在班上還在上自習呢……”她弱弱地說道。
關夜雨一表現出什麼動靜,肯定引起班裡人的注意啊。
“安雅,現在沒有什麼好不好意思的了,你不舒服,治療要緊。”
關夜雨執意要帶白薇雅去校醫室。
白薇雅沒有辦法,想到自己現在也痛得玄幻了,就不逞強,撐着桌子要起身的時候,都在飆冷汗。
百斬逸手機裡收到了關夜雨發的信息,說白薇雅的胃病犯了,送白薇雅去校醫室,他就看着白薇雅和關夜雨的方向。
他這麼不動聲色地瞄着他們,身旁的西薔也注意到了,放下手中的筆,擡起頭來,也望着他們兩個。
白薇雅的臉色好嚇人,一副靈魂都沒了的模樣。
關夜雨見白薇雅站起來都是無力的,乾脆脫下身上的外套,裹在白薇雅的校服裙外,把她打橫抱起來。
這麼大的動靜,全班的目光都聚焦在他們兩個身上了。
“曲安雅怎麼了?”
“對啊,安雅怎麼了?”
“沒事吧,看起來很難受啊……”
在衆人的“注目禮”中,關夜雨跟坐在講臺上管理紀律的班長打了聲招呼,就抱着白薇雅離開了高三八班。
長長的走廊上,有關夜雨的腳步聲,白薇雅和他的呼吸聲。
校醫給白薇雅開了藥,她服下後,緩了一會兒,靠着椅背,閉目歇息。
望着穿白大褂忙碌的校醫,白薇雅不由地想起在彌空市婕夢菲斯的樑芳靜。
她記得,那時候遇到司徒慕絕總倒黴,然後她糊里糊塗的就成爲了校醫室的常客,後來跟校醫樑芳靜混熟了,就經常去校醫室,串門兒似的找樑芳靜嘮嗑,吐槽一下最近發生的事情之類的,久而久之,就和樑芳靜關係鐵了。
樑芳靜總是替白薇雅打抱不平啊,覺得司徒慕絕壓榨白薇雅,雖然不是說司徒慕絕真的折騰白薇雅什麼的,但是仰慕他的女生會欺負白薇雅啊,弄得白薇雅跟全民公敵似的,每次看到白薇雅中招去校醫室,樑芳靜就好心疼她。
所以呢,司徒慕絕每次“不湊巧”出現在校醫室的時候,樑芳靜就抓準機會數落他,狠狠教訓他一頓,也算是替白薇雅出一口氣,司徒慕絕還算蠻聽話的,站在牆邊,跟個做錯事的小學生一樣讓樑芳靜教訓。
司徒慕絕覺得樑芳靜教訓的有些內容,並不是沒有道理的,所以還是會聽,樑芳靜教訓得他多了,就感覺這個男生挺不錯的,最後居然還在白薇雅面前給司徒慕絕說好話了,司徒慕絕的人品真是好呀。
嗯,司徒慕絕真的很好。
白薇雅安靜地捧着紙杯,紙杯中的熱水冒着氣,坐在她身旁的關夜雨催促道:“快點喝完那杯熱水吧。”
白薇雅瞟了關夜雨一眼,她不是不想喝,而是杯子裡的水太燙了,於是,她起身到飲水機旁加了點兒冷水,才仰頭把杯中的水一飲而盡。
等關夜雨回過神來,意識到剛纔給白薇雅裝的水太燙了的時候,白薇雅已經把紙杯扔掉了。
她站在門口,鞋頭所指的方向是門外,校醫室的門很重,她用力把門推開,外頭的冷風就灌進來,把她吹了個透心涼,心飛揚。
猛地打了個抖,關夜雨見狀,起身,把自己剛纔脫下的外套從椅子上拿起來,迎上去披在白薇雅身上。
“謝謝……”
“要回班上嗎?還是繼續留下來休息一下?”關夜雨問道。
白薇雅說:“我想走操場。”
“不好吧,外邊天冷,而且風大。”他看她那小身板,好像風再大一點兒,就能把她颳走似的,非常單薄。
吃飯的時候,關夜雨和百斬逸都是拼命催促着白薇雅多吃一點,可白薇雅的胃容量有限,吃那麼多,就是那麼多,到了一個程度,就絕對吃不下,他們也是沒有辦法。
“要不……夜雨你先回班上吧?我自己走走也挺好的。”
白薇雅這話等於是廢話。
關夜雨怎麼可能讓她一個人去走操場呢?
“我陪你走吧。”
關夜雨替白薇雅開門,讓她先出去,自己再走出校醫室,慢慢把門關上。
操場上一個人都沒有,他們兩個的突然出現,顯得有些突兀。
草皮綠油油的,跑道紅彤彤的,顏色對比鮮明。
擡頭看,天空很高,站上十張疊着的梯子,都夠不着一片雲彩。
“薇雅,怎麼突然想走操場?”在這裡無人,關夜雨可以放心地叫白薇雅的名字。
在鏡面高中,他們三個人的名字都是假的,但還得習慣這麼稱呼對方,有時候着急了,會險些喊回對方原來的名字。
“沒有啊,就是覺得教室裡很壓抑,黑板上寫着距離高考還剩下的天數,學生們整日埋頭在試卷作業堆裡,真的有種暗無天日的感覺啊,我就想起當時我備考婕夢菲斯的那些時日。”
“也是這麼痛苦的嗎?”
“挺難受的,曾有一段時間,我有過不想再讀書了,想一個人在白家待着的念頭。但是我還是知道,如果我現在不努力,以後絕對會後悔的,吃苦就那麼一年,別人能夠忍受、能夠耐得住寂寞、做到的事情,難道我就不能嗎?
“好在當時爸爸媽咪都沒有逼迫我,沒有要求我非要考上什麼學校,考婕夢菲斯是我自己的決定,那段時間,他們該幹嘛就幹嘛,沒有搞特殊,由着我做什麼都好,我就跟着自己的步伐走着,考上了我想考的婕夢菲斯,而且婕夢菲斯離家很近啊,我可以經常回白家,雖然如此,但上大學以後,我住在婕夢菲斯的時間居多,回白家的次數十個手指可以數完,媽咪都說不記得有一個叫白薇雅的女兒了。”白薇雅淡淡地笑着說。
“這麼聽來,高三生活,並不完完全全只有痛苦啊。”
“這個過程是苦的,但是走完全程之後回頭看,還是有苦澀中的甜,一定要經歷過了,才能真切地感受到。所以,我還是挺感謝那段時光的。”
“但現在要你假裝走一遍這條路……”
“是啊,我可不想重走這條路啊,有一次的經歷就足夠了。”
“所以你就跑出來了?”
“嗯,可以這麼理解。”白薇雅狡黠地笑了笑,又說,“其實我是真的想走操場。”
走操場的感覺,很自由,可以無拘無束地一圈一圈地繞着走,可以和身旁的人暢所欲言。
剛纔關夜雨抱她去校醫室,幫她擋去了不少寒風,現在走在操場上,其實真的挺冷的。
冷一點就冷一點吧,走一走,身子就熱了。
“不過這羣高三考生堅持完剩下的這半年,這場征途就結束了,一切都會結束,然後上大學,站上新的起點。”白薇雅眯了眯眼。
“他們應該很期待大學的生活。”
“固然有期待,但當他們上到大學的時候,也會感到無奈的,因爲他們發現,現實中的大學生活並不是他們高中所想象的那個模樣,大學是個小社會,人情冷暖自己知,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被推入深淵,頭撞南牆,四處碰壁。也許有不少人會在心裡吶喊:這不是我想要的大學生活!”
“這些,要等他們經歷過才知道了。在大學,有的人玩命,有的人養老,看個人怎麼選擇吧,還是會有人過上他們想要的大學生活,然後把自己變得更優秀。”關夜雨眼角的餘光瞄着白薇雅。
白薇雅頷首:“說的也是,嗯,不過怎麼樣都好,一路走來,勿忘初心,不要忘記自己走上這段路是爲了什麼,不要放棄最初的夢想,不要懶惰,不要迷茫,這樣就足夠了。”
“薇雅你真的很有大姐姐的風範啊。”關夜雨誇獎道。
“那你是不是要叫我一聲薇雅姐啊?反正我年紀比你大。”
關夜雨愣了愣,臉上的笑容凝結了。
白薇雅的年齡比關夜雨大,其實關夜雨是很計較的,儘管他的心理年齡或許還比白薇雅大,但是真實年齡擺放在這裡,讓他沒法和比白薇雅大一歲的司徒慕絕比較。
“薇雅,你知道的,我是不會叫你姐姐的。遲雪和神風楚也沒有這麼叫你。”
既然如此,他更不會叫白薇雅一聲姐。
“好啦,開玩笑的嘛,朋友之間,管他年齡間距有多大呢。”白薇雅大大咧咧地笑着說。
關夜雨美眸中的光芒暗淡下去。
白薇雅望着前方的主席臺,亞麻色的髮絲被冷風吹過來,遮擋住她的一大半視線,她慢慢撥開遮擋視線的髮絲,不緊不慢地往前繼續走。
關夜雨沒有即刻跟上去,而是站在原地,睜着眼,望着她的背影,彷彿在用盡全力,把她的背影印刻在心裡。
陽光下的細小塵埃跳動在他長長的睫毛上。
丹鳳眼裡流淌着一個傷心的迷你宇宙。
只能看着她的背影。
看着她越走越遠。
多少人打着朋友、哥們兒的稱號,去無條件地偷偷喜歡着一個人,那麼義無反顧,不惜一切。
愛的世界裡,愛上了,愛久了,就成了一種無可救藥的習慣,就像白薇雅和司徒慕絕一樣,他們是彼此的慰藉良藥與情毒解藥。
也許,關夜雨真的是遲到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