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誇了一會,又走到我身邊,一雙手很不老實地在我小身板上,摸索起來...
見那雙瘦骨嶙峋的爪子在我身上前前後後摸了好一會,我渾身起了雞皮疙瘩,哆哆嗦嗦抖個不停。這老傢伙難道有斷袖之癖?
“只是這太瘦弱了點,怕是扛不住...”老頭蹙眉嘀咕着。
扛不住?什麼意思?我小腦袋急速旋轉,難道是要用我試藥?很有可能,這孤傲冷清的怪老頭,忽然要個人...十有八九是用我試新配的藥?他老木的,剛擺平拉家兄弟,又來個事,這人倒黴喝涼水都塞牙縫。
老頭摸索完,站起身悠悠說道:“就他了,將就着用吧。”
“羅剎鬼”幽幽地瞧着我,嬉笑道:“龜兒子你走運啦,王先生看中你囉,收拾收拾挪個地。”
“啊...!去哪?”我忐忑問道。
“嘿,去哪?你個瓜娃子祖墳冒了青煙,跟王先生去‘南殿’,去學醫!”
“這...?”我有些惶恐。
“咿,你個瓜娃,去了‘南殿’不但吃香的;喝辣的,還有名師傳授醫術,你還嘰嘰歪歪的,給勞資快點爬起!”“羅剎鬼”瞪着那隻泛着熒光的獨眼,凶神惡煞地呵斥道。
我飛速低頭,溜快奔到炕上,慌慌張張地收拾起衣褲。
史胖子蹣跚走到我跟前,憂傷地說道:“大哥,你要保重啊!”
瞧着三弟那一臉的失落,我心一陣悸動:不行,我不能扔下三弟!剛剛纔跟他拜完把子,發誓說了要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再說了,如果把頭降逼不住那拉家兄弟,他二人再偷偷溜到“南殿”射那毒針,沒有了三弟這人肉盾牌我這小命休矣!還有這怪老頭當真拿我試藥的話,有這不死之身的三弟在,也免得我受苦受難不是?想到這,我心一橫,牙一咬,彪呼呼站了起來,喊道:“我...我不去,我不能扔小我三弟。”
我這一聲吆喝,猶如晴天霹靂,大夥都睜大眼莫名地瞧着我:你傻不傻呀,這麼好的差事,你都不去?
把頭首先搶着開口:“重天,別任性,‘南殿’不但有吃有喝,還有軍爺把守着,那裡安全。再說王神醫收你爲徒那是你的福氣,千萬別犯傻。”把頭話裡的意思就是到了“南殿”我就徹底擺脫了追殺。
史胖子也急赤白臉地嚷着:“大哥,你...你別爲了俺丟了前程啊?俺在這沒事,俺不是死不了嗎?”
我心裡嘀咕着,三弟呀你在這是沒事,可我到了那“南殿”可就有事囉。知道他二人是爲我好,可我也瞧出那王老頭是特地來選我的,嘴上雖說是湊合着用吧,其實他已經中意我了,啥原因我不知道,但我就想賭一把!
我瞧了瞧把頭還有三弟,慷慨激昂、鏗鏘有力地說道:“我師傅說過這做人要有情有義,那‘水滸’一百零八單好漢,個個都是生死與共的好兄弟,他們讓我知道這兄弟是手足,不離不棄。我絕不能自爲了自己的前程而扔下結義的兄弟,我不去!”
“大哥...!”史胖子聽了我這番豪言壯語,大喊一聲,緊緊抱住我淚奔了!
“嘿...!日你個龜兒子,你是三張紙畫個人頭——好大的臉面,還不去?瓜兮兮的,你以爲你是誰啊?現在是誰收你做徒弟?王神醫!你狗日的別屁股眼朝天——有眼無珠!去還是不去?”“羅剎鬼”怒火中燒,我的忤逆徹底讓他丟盡了臉面,他厲聲叱責着,而後把弄着那烏黑的鞭子,慢悠悠走了過來。
瞧着他那一臉猙獰,我咬緊牙關,又喊道:“我不去,我不能扔下我三弟,打死我也不去。”一邊喊着,人卻怯怯向後退去。三弟立馬衝到我跟前,攤開雙手繃着臉護着我。
“羅剎鬼”一瞪獨眼,窮兇極惡地殺奔過來...
我瑟瑟躲在三弟身後,瞧着那王老頭冷哼一聲拂袖轉身而去...
操,這一把我賭輸了?我正欲大喊:王神醫請留步!
驀地,那老頭頭也不回果斷說道:“胡隊長,那我就收兩個徒弟吧。別磨蹭了,不要浪費時間。”
“啊...?”“羅剎鬼”頓時呆立,驚愕地瞧着王老頭背影,大聲說道:“王先生,這...這不合規矩呀?”
“合不合規矩,我會跟監獄長說的,趕緊的。”老頭不容置疑地口氣給胡隊長下了命令。
“羅剎鬼”一臉尷尬杵在那,惆悵片刻,用鞭子指了指我和三弟,咬牙嚼齒憋了半天,最後喝道:“你...你倆個龜兒子給勞資爬起!”
我急忙推了推史胖子,要他立馬打包閃人...
片刻,我二人背上小包裹,就要去那“南殿”了,心裡壓抑不住興奮,自然是欣喜若狂。忽然,我覺着背後灼熱難受,回頭一瞧:大夥都眼巴巴瞅着我,眼裡是萬分火熱!
既有依依不捨之情,又有羨慕嫉妒恨之意!
我回身跑過去,緊緊抱住矮子把頭,泣聲道:“圖大爺,謝謝您這些時日的關照。”
“好好...保重,保重!”把頭也是噙滿了淚花。
我又一一擁抱了圖二、圖三還有小五哥,在跟小五哥告別時,我附耳輕聲說道:“小五哥,我到了‘南殿’會想辦法幫你聯繫翠蓮姐的。”
小五哥一聽,好不激動,用盡力氣死死抱緊我,搞得老子差點喘不過氣來。
跟大夥一一告別後,我和史胖子這才走出了那扇漆黑冰冷的大門...拜拜囉!
出了木牢,“羅剎鬼”把我們帶到大道上,那裡停着一輛小馬車,王老頭摸着下頜兩縷白鬚,皺巴着臉瞅着我們。
“快點,朱重天你上馬車,小胖子跟在後面跑。”我們還沒走近,老頭縱身跳上馬車便催促起來。
我瞧那匹馬,形神枯槁,肩窄細腰枯骨如材,鬢毛稀疏,渾身斑駁陸離。
哼,原來是匹老馬,難怪要我三弟跟在後面跑,三個人都拉不動,廢材!我冷冷瞟了一眼那匹老馬,一臉不屑。
嘿,沒想到那馬居然仰起頭不滿地打了個響鼻,刨了刨前蹄,側過頭狠狠斜睨了我一眼。
我靠,這老馬有靈性!吐了吐舌頭,戰慄着爬上了馬車,沒待我坐下,那老馬蕭蕭低鳴一聲便疾馳而去...
老木的老子一下沒穩住,絆倒在馬車上,跌了個狗吃屎,又被它猛地一顛簸,腸胃立馬翻涌...這狗日的在報復!
從南監到“南殿”徑直穿過玉米地和胡楊樹林,也就二里來地,繞着山腳走大道就得多走二里的路。
就這四里路,那匹老馬好像還故意找些坎坷不平的地跑着,顛得老子渾身散了架...
沒多大一會,馬車便到了南岸那哨崗,二丘八掛着槍叼着煙歪歪扭扭靠在那路障上。
王老頭“籲!”的一聲,勒住了馬,跳下了馬車,拍拍那老馬的背,磔磔怪笑道:“老夥計呀,一把年紀了你還跟晚輩鬥啥氣?嘿嘿...”
那匹老馬居然一偏腦袋,摔了摔頭,又打了個很不服氣的響鼻。好像在說:就得教訓教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毛頭。
我瞧着心裡一陣驚悚,可這會沒工夫害怕,哆嗦着跳下了馬車,蹲在地上哇哇大吐起來,我靠,暈馬車了!
那怪老頭走到那丘八面前,嘀咕一陣,那倆丘八便恭恭敬敬挪開了路障,還畢恭畢敬一口一口喊着:王神醫,您老悠着點...
三弟這時候也滿頭大漢跑了上來,一到我跟前,見我嘔吐不止,急喘着焦灼問道:“大...大哥,你...這是咋哪?”
“沒啥?只是不小心踩到老畜生的尾巴,哇...”
“啥?老畜生?尾巴?”三弟一臉疑惑。
我朝指了指那匹老馬,罵道:“就是這匹老畜生!”
那老馬似乎聽懂我在罵他,側過臉瞪着眼一扭頭:“咴咴...”嘶鳴兩聲。
“乖乖,這馬成精呢?”三弟驚愕問道。
我冷哼一聲,唾道:“呸,它何止成精,心眼還特小!喔,這個...三弟呀,你一路跑得辛苦,待會這馬車就讓你坐吧。”
“啊...!”
過了哨崗,走了沒多遠便到了一片胡楊樹林。王老頭卸了馬車,牽着馬帶着我倆進了林子,七扭八拐走了一段崎嶇曲折小道,便到了那禁地“南殿”。
藉着毛月亮的光我一瞧這房子,赫了一大跳,只見“南殿”青磚琉璃瓦、朱漆大紅門,大門兩邊還聳立着兩隻雄赳赳仰頭怒吼的老虎?對是老虎,不是獅子,怪哉...
這纔是名副其實的“南殿”,那“喪門鍾”下的“皇宮”卻是寒酸多了,幾棟“碉堡”石頭房?看來這王老頭不簡單啦,這“塔克力監獄”裡最大行政官監獄長都沒能住進來,居然讓他給霸佔了,難怪他敢毫無顧忌地使喚“羅剎鬼”。不過,現在我朱重天也能入住了,嘿嘿...
“重天,小胖子你倆把這老赤兔,牽到後院馬廄去,喔...記得給它添些草料。”王老頭指了指東邊後院,甕聲命令道。
聽到這話,我靈光一閃,趁此機會正好報復報復這匹老赤兔,瘦不拉幾、老邁橫秋的還敢稱赤兔?看老子的手段,陰笑着就要去牽那老馬。
王老頭似乎察覺到我的陰險用心,又說道:“你們對老赤兔尊重點,在這片黃沙裡它可曾有過輝煌的歷史!”
靠,不會吧?就這“小心眼”它還能幹出啥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