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候,藍姐也趕了過來,親暱地拽着我,大大咧咧地問道:“重天,甜妞妹子呢?”
“在家了...”我一邊小心翼翼回着,一邊觀察秀才師父的表情。他老人家瞪圓了眼,下頜那花白的鬍鬚都挺翹起來。
師父盯着藍姐看了好一會,咕嚕吞嚥了一下,舔了舔舌頭,又問我:“這位是...”
“她是藍姐,她...”我本欲解釋,沒想到秀才揮揮手打斷了我,斜睨我一眼,意味深長地說道:“重天,好口味!不像師父老了,牙都掉光羅!”最後他頗爲感嘆地搖搖頭。
我:“...”
不想解釋,攙扶住師父向家裡走去。
很快我們就到了我的家門口,看到那殘敗的籬笆;陸離斑駁的土牆;吱吱呀呀的破舊門窗...
我有些恍惚,這還是我已經那乾淨整潔的家嗎?
“師父,我父母他們...”
“在家,在家...”師父顫顫巍巍說道,“你父親自從被卡塔少爺的人打傷後,一直臥牀不起,你母親變賣了家裡所有值錢的東西也沒能醫好他,家道敗落呀。都是庫板那老傢伙造的孽!”
心裡又一陣酸楚冒出,我急忙打開籬笆,衝進家裡,打開門,喊道:“達大、阿巴我回來了,你們的小重天回來那...”
陰暗的房裡窸窸窣窣有了動靜,接着咔噠咔噠幾聲,一盞破碗油燈點着了。
在房子的角落裡那張自搭的木板牀上,我那曾經美貌如花的阿巴此刻蒼老得如同老嫗,她正扶着我那曾經虎背熊腰現在枯瘦如柴的達大!
阿巴舉起油燈慢慢走了過來,仔細看我良久,最後含着淚,顫抖着身子哽咽道:“重天,我的小重天...真的是你嗎?”
“是我,阿巴。”我走上前扶住她,讓她能端詳清楚我就是他的養子朱重天。
阿巴又仔仔細細看了一會,依稀能瞧出我小時候的樣貌,她這才肯定我就是她的小重天!
“哇...”一聲撕心裂肺地哭號頓時響起,哭聲裡是充滿了委屈、眷念,“重天,你當真...回來啦!我的兒呀!”
阿巴一邊慟哭着一邊緊緊抱着我,訴說着她的思兒之情...
過了好一會,阿巴才漸漸平息了激動的情緒。達大躺在牀上,緊要着嘴脣,淚如雨下。
我攙扶着阿巴奔向達大,緊緊攥着他那枯瘦的雙手,跪了下來,擡頭仰望着已然是滿頭白髮的養父:“達大,重天回來了,重天不孝...”
“回來了,好好...”達大的手激動地顫抖着,嘴皮子不停哆嗦着,他哽咽着泣不成聲。
我們一家三口緊緊擁抱着哭泣!
半響後,秀才師父這才帶着公主他們進了屋。我和阿巴、達大這才抽泣着起了身。
“哎...大兄弟、大妹子別哭哭啼啼的,今日是個好日子,重天能死裡逃生...哎,不對呀,重天你是咋出來的?”師父覺着事有蹊蹺,他神色凝重地問道。
“逃出來的。”我說道,而後把如何造反越獄的事簡單說了一遍。
師父聽完後,雙手靠背踱了幾步,沉吟片刻,而後說道:“重天你回家的消息不能讓外人知道,你...的變個身份,改個名字。”
“嗯,師父擔憂的不錯,正因爲如此我們纔在黃昏時入村,一路上也沒顯露身份。”我回道。
“大兄弟,大妹子以後你們不能叫重天爲兒了,叫侄子吧。至於名字改啥好?”
“叫重夜吧。”我回道,重夜、重天本是一個人。
熱薩亞眼眸一閃,立馬接話道:“好好,重夜這名字好。”
阿巴和達大也點頭默許,畢竟其中利害關係他們也是知道的,何況那庫班老爺還惦記着咱了。
接着我向養父、養母介紹了我的兩個美妻,三弟和藍姐。他二老見到如此漂亮兩個媳婦自然是笑得合不攏嘴。
我當然也想到我那小媳婦:甜妞,於是急切地問阿巴:“甜妞了,她出去了嗎?”
“甜妞?她沒找到你嗎?”阿巴疑惑反問道。
“怎麼回事?她又離家去找我呢?”我一下攥緊了拳頭,緊張問道。
阿巴見我神色不對,眼眸裡閃過一絲愧疚,囁嚅着說道:“就前幾天,一個老頭來接甜妹子,說能帶着她找到你。”
秀才師父一聽,問道:“你就讓那老頭帶走重天的媳婦了,她肚子裡可還懷着重天的骨肉呀?!”
我也着急地看着阿巴。
阿巴慚愧地看了看我,低頭輕聲說道:“重天,你看我們家窮得這樣,我...我實在不忍讓甜妹子跟着我們受苦,何況那老頭...老頭...”
“老頭怎麼啦?”
“那老頭我認識,就是當年送你來我們家的那個人,說你體弱多病,需過繼給外人,你才能長大成人,也是他當年爲我們置辦了幾畝田,所以阿巴覺得他不應該加害甜妹子...”
“是那老頭把我送過來的?”
“是的,那時你還沒滿週歲。”
外公?一定是我那西北盜王外公,這怪老頭又在玩啥花樣,盡折騰他的外甥。想到是外公接走了甜妞,我那顆懸吊的心放下一半。怎麼着外公不會爲難他的外甥媳婦,一定會好好愛護她。可外公如同鬼魅般在我身邊晃悠,爲什麼就是不跟我見面?爲啥帶走甜妞?難道他看上我那未出世的孩子,想讓他做盜術接班人?
“他們去哪呢?”我輕聲問阿巴。
“聽那老頭說你在青海回...”
“回契。”
“對對...就是那裡,怎麼他們沒找到你?”阿巴有些緊張地問道,眼眸又開始涌出淚花,想來她是內疚。
我笑了笑,很輕鬆地說道:“沒事,沒事,那老頭是我外公,我們本打算去青海的,可能是錯過了路。過陣子就去找他們,甜妞沒事的。”
阿巴、達大、師父聽到這話,方纔長長舒了口氣,阿巴這才止住淚水,擦着眼角,說道:“好好,那我就放心了。看看我都忘記給你們倒水了,你們先坐着,我這就去做飯,家裡還有隻母雞。我這就去做...”阿巴說吧就要出去。
熱薩亞嘴甜,扶着阿巴說道:“阿巴,那能讓你勞累,我來做。”
公主卻沒動,不過她很快掏出幾張銀票,悠悠說道:“阿巴、達大,還有...這師傅,我們出次見面,這點薄禮算是我孝敬你們三老的。”說吧一一遞給三人。
師父笑呵呵接過銀票,拿着一瞄,嚇得手一抖,銀票差點落地,他伸着舌頭,吞吞吐吐說道:“姑娘,這...這可是五千大洋的銀票啊?你有沒...沒有搞錯?”
那知閻笛笑呵呵說道:“是少了點,不過這只是見面禮,明天,我會請人幫你們置辦新房,還買些田地,請幾個丫頭,讓你們安度晚年。”
“哎呦...我的姑奶奶喲,你可是活菩薩呀、重天,你這媳婦娶得好,孝順!”師父笑得下巴差點沒落地,豎起大拇指一個勁誇獎閻笛。
公主抿嘴仰頭,眼眸裡盡是嘚瑟,傲慢地掃了眼熱薩亞,而後一屁股坐了下來。
自然我也讚許地向她點了點頭,攀上富婆就是有面子。
熱薩亞卻是一臉陰沉,不自然地撇了撇嘴。
秀才師父又道:“喔喔...我想起來了,我家還珍藏着一罈子老酒,還有幾塊留着過年的臘肉,我全都拿來。”說吧把銀票一揣,急衝衝回去拿酒拿肉了。
我這師父還真大方,過年的肉都拿出來了。
第二天,公主果然要藍姐和三弟到鎮子裡請來木匠、瓦工,要他們以最快速度修建兩棟新房。還給我達大、師父購買了十幾畝好地,還買下一葡萄溝。
達大、阿巴還有我那秀才師父一掃往日的萎靡禿廢,整日是樂呵呵的,在村裡逢人便介紹我是重天的堂弟,替他大哥來照顧三老。
我見達大精神好轉,也順勢給他醫病。他是那年被拉達打傷了脊椎骨,因爲家裡爲了我把田地都賠給了庫班老爺,所以家裡已經沒錢請大夫治病,好在我那秀才師父上山採藥穩住了養父的病,但無法治癒。
在陰陽刀的幫助下,我很快便治好了達大的傷,給他開了些補藥。沒幾天,就見他開始長肉,面色越發紅潤,中氣也漸漸足了。
原本我們一大家子人在這些日子過得是開開心心,可沒多久不和諧的事來了。
一個月後,兩棟新房眼看就要蓋頂。卡塔居然帶着四五個竄了過來。
師父輕聲跟我交待,他來擺平,要我隱忍着。
師父上前笑呵呵給卡塔少爺敬菸、泡茶,還重點介紹了我這侄子朱重夜。
卡塔摔摔手,根本不搭理老秀才。三角臉陰測測地笑着走到我跟前,皮笑肉不笑地看着我。
我也笑呵呵地盯着他,從容說道:“卡塔少爺今日有空到這窮鄉僻壤來閒逛。”
卡塔陰冷地哼了一聲,說道:“當然,你不是說我跟那美人兒有姐妹緣嘛,你們蓋新房我豈能不來。”他諛着賊兮兮地瞅了瞅閻笛。
“有緣,當然有緣。我聽說你跟我大哥朱重天還有一段‘蛋’的故事,真是不打不相識呀。”我嘿然笑道。
卡塔三角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眼眸閃過一縷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