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驚懼地在林子裡走着,看着一棵棵枯死的胡楊樹,被它們枯死的姿態深深震撼着:有的挺拔直立在沙丘上,光禿禿的樹枝像無數雙高高舉起的乾癟的手,呼喚着生命之水;有的樹幹從中間折斷,一半身軀已然深埋於黃沙之下,另一半衝出地面,斷口嶄嶄如新;有的樹身扭曲盤旋,襤褸的樹皮下露出的枝幹猶如白骨森森;有的粗粗的樹幹已經被風沙撕裂成絲絲縷縷,斷枝節節乾裂…
大夥默默地在林子裡穿行,我心底被這些胡楊樹徹底震住,它們就像是一個個戰死在沙場的士兵,有的孤零地立着;有的相互攙扶着死去;有的沖天吶喊...!
不,它們就是士兵,只是它們是在與老天作戰,與大自然的水在戰鬥。但是這片胡楊樹顯然被打敗了。看着這片形態怪異的悲涼景觀,心裡倍感酸楚,又有種同病相憐的感覺。不過這些胡楊樹雖然敗了,可依然屹立不倒,這讓我肅然起敬!
大夥也是唏噓不已,可喟嘆完了,咱們還得面對現實呀。在這“死亡森林”我是半點綠色也沒看到;丁點水珠也沒瞧見;鳥屎也沒半坨,更別說人了。
咱們在林子裡穿行了整整半天,沒見到一個人影,駝隊那就更不用說了。只是在林子邊緣處發現一堆燒盡的胡楊樹灰。
“這是什麼人在這生火?”我納悶了,喃喃自語問道。
圖老大蹲下身,撩撥了一會,說道:“是呀,這是那幫孫子在這乾的好事,把咱們引到這鬼地方。”
三弟湊上來說道:“會不會是沙漠裡的鬼魂啊?”
熱薩亞和藍姐聽到圖二的胡話,猛地叫喚一聲:“啊...!”
“鬼?有鬼也是來找你的。”我瞪了三弟一眼,一腳把那堆半人多高的樹灰一腳踢得滿天飛。
“誰?是誰?你他老師的給我站出來?”我仰天一聲文罵,震得枯死的胡楊樹在風中瑟瑟發抖!
“有種的就給我出來!”
......
幾聲怒吼,可就是沒...有種的人站出來。
心裡的鬱氣宣泄完了,可接下來咱們該怎麼辦?
“老潘,這林子裡你能不能找到水源?”我吶吶地問道。因爲有了水源,我們還能多撐些日子,換句話說就是能多活幾天。
老潘小心翼翼走上前,輕聲細語說道:“這裡的環境嗎...咱們要是能找到水溝那就有辦法呢?”
我:...
噎了半響,我衝他吼道:“有水溝還要問你,專家!”
老潘急忙揮舞着雙手,結結巴巴解釋道:“不不...我說的是沒水的水溝,因爲在水溝最低窪處興許能挖出水來。”
“喔,你不能一次把話說清楚嗎?”我對着老潘的耳朵再次大聲高吼一聲。轉瞬耷拉下頭甕聲道:“那就去找唄。”
黑幕再次降臨,這晚的月兒格外皎潔,像個錚亮的銀盤掛在天空。
在我們不懈的努力下,總算在林子裡找到一條幹枯的水溝,在水源頭居然發現了一些綠色的草?
“有希望,有希望...”老潘見到那些綠草興奮地大叫起來。
“這沒水呀?”圖二見老潘高興勁,有些迷糊了。
老潘捋起袖子,嘚瑟着賣弄起來:“圖二爺呀,這你就不知道了,有了草,就說明這下面有水...”
“好啦,好啦...這道理傻子都明白,挖哪呀?”圖老大鬱悶地問道。
圖二這下不幹了,這次他倒是變得機靈,撅嘴說道:“大哥,你...這是說俺傻子都不如羅。”
圖老大囁嚅着:“我沒...”
三弟也來湊熱鬧,嬉笑道:“圖二爺,你當然不是傻子,不過你的改過名字,應該叫‘戴猛燉’。”
“什麼意思?”
“又呆、又懵、又鈍!”
“那俺自殺算啦。”圖二長嘆道。
剛剛還在發呆的我,不知道他們的對白,走上前來,鐵線着臉說道:“圖二,你別像呆瓜有一樣在這杵着,別礙事,死遠點。”
圖二一頓,眼神分外悲涼,哽咽着抱着臉跑了...
我楞了一會,掃了眼衆人,有些迷惑:“我這話很重嗎?有這麼大的殺傷力嗎?”
大家都點了點頭...!
老潘折下一根挺直的樹杈,然後又用他的盜墓絕招在乾枯的水渠裡插探了片刻。
“有了,就在這下手。你們看這樹杈末端都溼透了。”老潘得意地舉起那樹杈在咱們眼前晃動着。
圖老大是個實幹者,他扒開正嘚瑟的潘駝背。蹲下身,一運氣開始挖了起來。
“嗖嗖...”只聽到陣陣挖沙的聲,還看到圖老大後面不停飛撒着的沙灰...
眼見着圖老大像只碩大的山鼠慢慢遁入沙地裡,一個錐形的大沙坑很快便完成了,已然有一人來高。可依然沒見半點溼氣。
“老潘,你探的準不準?”圖老大站在坑裡氣喘粗粗責問道。
“準,這活我幹了幾十年,從沒失手過。”老潘信誓旦旦說道。
“真準?”圖老大顯然沒信心。
老潘咬咬牙說道:“要不你上來,我來挖。”
“那敢情好。”圖老大也不客氣,哧溜一聲爬了上來。
老潘跳了下去,嗖嗖挖了起來...那速度比號稱“土行孫”的圖老大沒的慢,畢竟是摸金校尉嗎。
轉瞬間,老潘便挖了有兩人多高。
大夥伸着頎長的脖子期盼着汩汩泉水涌出來,可過了半響,只聽到老潘呼哧呼哧地喘氣聲,還有那些源源不斷被拋出來的幹沙...
“老潘,到底有沒有水呀?”圖二爺憋不住也大聲問道。
老潘沒做聲,猛挖了幾下,然後高興地大叫道:“有了,有了...你們看這些沙子是溼的。”老潘說吧便拋出來幾堆潮溼的沙子。
大夥急忙抓起來瞧了瞧,嘿!還真是溼的,看來有戲。大家都流露出欣喜的笑容,滿眼希冀地瞧着忙碌的潘駝背。
呼哧呼哧...潘駝背有努力挖了大半響,那沙坑已有三米來高,他在下面已經累得全身透溼,沙子也的用布袋子拉上來了,沙子雖然是溼的,可就是沒見到半滴水?!
大夥再次經歷了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的內心煎熬!
“老潘,你別挖了,上來吧。別把自個埋進去了。”我在上面失望說道。
潘駝背不死心,倔強地悶聲回道:“等等,我再挖點...興許就能出水了。”
大夥也全都沒了信心,紛紛躺倒沙地裡。好在這還有片林子,雖然是死林子,可還能發揮點餘熱。這不沙子就沒這麼冰冷不是。
這時候,那銀盤般的月亮愈發明亮。忽地,我聽到有汩汩的水聲。
“三弟,你屙尿站遠點好嗎?有點素質,這還有女人呢?你小子這時候還拉得出尿來,真服了你!”我躺在沙地上頭也不擡甕聲說道。這也不能怪我,能拉出如水流般的尿聲,那就只有三弟了。
“大哥,俺沒拉尿啊?俺現在一身都是臘肉,這時候俺想擠也擠不出來呀!”三弟靠在不遠的一棵樹下大聲喊冤。
“嗯.,.?那還會有誰?”我納悶着站起來,掃了眼東倒西歪的衆人,不是他們。又瞄了眼老赤兔,它下面也沒半點溼呀?可水聲還在我耳膜裡嘩啦嘩啦響着...
“出水啦?”我亢奮地跳到沙坑邊,朝下一望:只見老潘還在那呼哧呼哧挖着,一點水泡也沒見到。
我正狐疑着,突然覺着腳下冰冷溼潤,回頭一瞧...!
我傻眼了,水溝了裡,汩汩清澈的泉水正蜂擁而至!
“水水...”我激動着哆嗦嘴皮子哽咽喊道。
大家頓了頓,疑惑地站起身來。圖二反應最快,他嗖地一聲衝到水溝邊,俯下身,低頭便要豪飲!
“等等,老二先別喝!”圖老大厲聲高吼道。
圖二楞了楞,回頭問道:“大哥怎麼啦?”
“沙漠裡有些水是有毒的,喝了即刻斃命!”圖老大說道。
赫得圖二一頓,舔着嘴皮子,眼巴巴瞧着那泉水,不敢動了。
“哎,這個簡單,有沒有毒,試一試就知道了。三弟,你先上。”我咧嘴笑道。
“好咧!”三弟欣喜地俯下聲,咕嚕咕嚕猛灌大半響...
我上去連拉帶拽這才把他提了起來。
“哎呀,這才叫痛快!”三弟摸着渾圓的肚皮舒坦地叫喚着。
看得大夥真吞口水,不對,是空氣,喉嚨跟火燒一般,哪裡還有唾沫?
我敲了一下三弟的頭,問道:“怎樣?有沒有毒呀?”
藍姐在邊上不滿地瞟了我一眼,嘟嚷道:“有這麼做大哥的嗎?讓兄弟去冒險嘗毒?”
我蹙眉苦笑着,不想解釋三弟這百毒不侵的“蠑螈體”,而是直楞楞地看着三弟。
三弟咂嘴說道:“等會喔,看有沒有反應。”
大家都直楞楞地瞧着他,這時候老潘也被圖老大拉了出沙坑。他瞅着那些泉水,嘀咕着:這...咋會出水呢?
過了半響,三弟那金口總算是開了:“嗯!到現在還半點反應,應該是沒毒。”
大家長舒了口氣,急切地俯下身...
正當大家想痛快地好好喝一頓,可剎那間月兒藏到了黑雲裡,那清澈的水瞬間沒在流動,而是飛快地沉入了水溝裡。
“水...水...”衝到最前面的圖二剛好打溼了嘴皮子,一口水也沒吞下,可那水已然消散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