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子的幫手趕來之前,傅恩奇跟着母親來到住院部三樓的病房,裡面只有父親一個病人,還有張是空牀,可以讓母親留夜照顧。
父親受傷以後精神很差,一天超過二十個小時都處於半昏迷的睡眠狀態,即便醒了,神智也非常混亂。 Www▲ T Tκan▲ ¢Ο
母親淚眼婆娑道:“大夫說你爸的生命力頑強,但我知道,老頭子臨死前想再見一面兒子,他總唸叨着小奇沒有死……可我們明明聽說,九年前那趟長途汽車被恐怖分子劫持,整個炸成了灰啊……”
傅恩奇點點頭:“當時車上只有兩個人活了下來,一個是我,還有一個是救我的人。他大有來頭,這些年我就跟着他辦事,東奔西走,教了我很多,也不曾虧待過我,可惜這樣的好人在幾年前得絕症去世,還給我留下了一支精英團隊……”
正說着,病房外響起一個珠圓玉潤,動聽至極的聲音。
傅恩奇轉身一看,只見一位妙齡女孩帶着滿滿笑意:“阿姨?今天這麼早來了?”
傅恩奇的母親對着來人感激地點點頭。
傅恩奇不動聲色地打量,眼前亭亭玉立的一個姑娘,身高一米七左右,白衣大褂籠不住她凹凸有致的曲線,娃娃臉,修剪得宜的波波頭異常可愛,精雕細琢的動人五官乾淨而白嫩,帶着一種我見猶憐的楚楚情態,讓人心神一蕩。修長的腳下是小巧的粉色運動鞋,每一部分都透着她的亮麗雅緻。
“這是張妙茹張大夫。”母親不好意思地搓着手,“張大夫,這是我兒子,傅恩奇。剛從外地回來。”
“阿姨您還有兒子?”娃娃臉的張妙茹認真地凝視傅恩奇,還有他母親。同時和病牀上日漸瘦削的父親作比對:“你們一家人真像。叔叔阿姨有夫妻相,傅恩奇大哥的眼睛像阿姨,高挺的鼻樑像叔叔。”
母親呵呵笑着:“張大夫學歷高素質好,聲音好聽,說話也特別甜。”她轉而對兒子道:“小奇,張大夫不是外人,你爸爸受傷的這幾個月,我白天忙着撿破爛,全靠張大夫打點照顧,比如給你爸喂中飯,給他翻身,本來她還要給你爸爸洗清身子,但張大夫一個大姑娘,別讓她爲了我們而被人家說閒話。”
傅恩奇聽到這裡,從張大夫好看的娃娃臉上挪開視線,跟着一針見血地問:“無緣無故,張大夫爲什麼要照顧我爸爸?”他望向自己父親憔悴瘦削如骷髏的臉頰,心頭一股無以名狀的酸楚急涌。
母親猶豫地抓耳撓腮,吞吞吐吐:“這個……小奇,這個事以後再說好不好。”
“不,阿姨,不要緊的。”張大夫來到傅恩奇面前,大而有神的烏亮眸子凝視着這位面容剛毅,神色肅然的男人:“傅恩奇大哥,在此之前,我得先你道歉,請接受我最誠摯的歉意。”
“先把話說明白了。”傅恩奇不鹹不淡地說。其實他心裡已經猜到了七八分:如果我爸真是你開車撞傷的,長得再漂亮也沒用,我不會原諒你,也不會給你好臉色!
張妙茹頓了頓,有那麼一會兒神情暗淡下來:“其實……傅叔叔是因爲我父親酒後駕車撞傷的。”
果然如此,傅恩奇道:“你父親撞傷了人,把賠償款給我們不就得了。你爲什麼要親自來照顧我父親?可別告訴我你心存愧疚,前來贖罪的。”
張妙茹目不轉睛地望着傅恩奇,心中很是奇怪:他爲什麼沒有像尋常男人一樣對我和顏悅色,甚至是巴結討好,難道是我不夠漂亮?還是身材欠火辣?
同時,張妙茹也暗暗吃驚:爲什麼傅恩奇的每一句話都能問到關鍵?她想了一想才說:“人是我爸爸撞傷的,但錢在我媽媽手裡……”
“明白了。”傅恩奇刻薄地打斷:“你爸爸想給錢,而你媽不想賠,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爲,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你……”張妙茹有那麼一會兒覺得傅恩奇小心眼,但從他的眼睛裡卻沒有流露出市儈小人的利益追求,那是一種怎樣的眼神?是痛惜,是仇恨,是糾結,還是自責?
“小奇,”傅恩奇的媽媽用肘部撞了一下兒子的肋骨,“人家張大夫是好人。你的話也太難聽了……”
張妙茹抿了抿厚薄適中,性感溫潤的嘴脣,過後才道:“我真的很抱歉,錢被我媽媽攥在手裡,我父親是個怕老婆的男人,他不敢多說什麼,我是晚輩更不能橫加指責。”
她說到這裡,眼圈已經有點紅:“我替父親向叔叔阿姨,還有傅大哥道歉,既然事已至此,我只能盡最大的努力去照顧叔叔。”張妙茹頓了一頓,努力調整內心莫可奈何的委屈,神情楚楚,歉然道:“對不起。”
最後三個字,傅恩奇已經聽到張大夫甜美嗓音中的哽咽意味,他心中一凜,沒想到自己的幾句話把人家姑娘弄哭了,這可不是自己的作風。
傅恩奇正要道歉,張妙茹卻很有禮貌地對他和媽媽點頭示意,轉身離去時,神情失落,紅紅的眼眶,亮清清的眼眸,淚珠隨時會奪眶而出。
“妙茹……”媽媽伸手急要挽留,但張大夫用手捂着臉頰,已經快步跑出了走廊。媽媽呆呆地目送張妙茹離去,恨恨地跺了跺腳,轉手揪着兒子耳朵:“你啊,妙茹多好的姑娘,你以爲我和你爸是高官還是什麼富翁?人家千金大小姐,沒有嫌棄我們,還照顧我們,天下能有幾個這樣的好女孩?”
母親氣憤地語音發哽:“這幾個月來,我和你爸一直把她當親生女兒看待,這下可好,你這兔崽子回來就打斷了一個人的腿,現在又氣走了妙茹……不像話,你讓媽說你什麼好?”
母親恨鐵不成鋼地剜了眼兒子,一番話說得傅恩奇羞愧難當。
只聽母親語重心長地嘆了口氣:“小奇啊,媽不知道你這麼多年在幹什麼,但做人得有良心,也不能得理不饒人。撞人的是妙茹他爸,不是妙茹,她這麼照顧咱們,不是我們應得,而是我們欠她的,你懂嗎?”
傅恩奇本想說父債子償,但這種話想想就算了,說出來非把母親氣死不可。
媽媽痛心地鬆開了兒子的耳朵,來到昏睡不醒的丈夫身邊,自言自語道:“人家妙茹比你想像得要善良,她口中的媽媽其實是她後媽,這姑娘說起來也可憐,十三歲的時候親生母親去世了,十五歲那年父親取了個可以做她姐姐的人做老婆,她一氣之下就外出求學,醫學院畢業後就一直留在這裡工作……”
沒想到外表柔弱的張妙茹還有這樣的經歷。傅恩奇心中對她除了歉意,更生出一股愧疚:“媽,你等會兒,我向張大夫賠個不是。”
說完,傅恩奇腳下生風往外急追。可是到了長而寬的走廊,只有來來往往的護士和病人家屬,哪裡有張妙茹的倩影?
傅恩奇攔住一個護士,比劃着手勢急問:“有沒有看見張大夫?”
護士見傅恩奇一臉焦切,以爲他有急診病人,神色緊張道:“哪個張大夫?”
傅恩奇打着手勢:“張妙茹張大夫,長着一張娃娃臉,很好看的姑娘。”
護士正要回答,忽聽一個圓潤動聽的嗓音輕聲道:“找我幹什麼?”
傅恩奇回身一看,不是張妙茹卻能有誰?只見她嬌好的臉蛋上浮現兩個小酒窩,分明是因爲聽到傅恩奇形容自己是很好看的姑娘而高興,不過傅恩奇看得出來,張妙茹眼角溼潤,凝脂玉般的臉頰上甚至還有一滴淚水沒有拭去。
傅恩奇心頭大爲不忍,不自覺地清了清嗓子:“嗯……我……”
“什麼?”張妙茹望着他欲言又止的尷尬神色,心頭的委屈略略消退。
傅恩奇忽然間靈光一閃,他笑着靠近張妙茹。
不知道是不是傅恩奇笑得太猥瑣,張妙茹見狀,緊張地後退道:“你做什麼?”
傅恩奇見人家姑娘神情戒備,好一陣尷尬,就在那時,他出手如電,抓向張妙茹耳後的空氣,未等她反應過來,就伸出一個空心的拳頭說:“裡面有什麼?”
張妙茹睜着烏黑有神的眸子,視線在傅恩奇一本正經的面頰和他拳頭間來往移動,隨後,她把注意力放在拳頭上,並且忍不住問:“你變什麼戲法?”
“你猜我會變出什麼?”
“硬幣?”張妙茹的娃娃臉上浮現一絲無憂的微笑。
傅恩奇一本正經地搖搖頭:“現在我還變不出來,但是如果你肯幫我的話……”
“幫你什麼?”張妙茹偏了偏腦袋,神情可愛。
“幫忙在上面吹口仙氣。”
“我是人啊,哪有仙氣。”張妙茹忍不住嘟起小嘴,又有酒窩露出來,異常動人。
傅恩奇煞有介事道:“仙女怎麼可能沒有仙氣。”
張妙茹咯咯一笑,沒有答腔。
傅恩奇調整了一下手臂高度,道:“來,吹一口。”
張妙茹此時極想知道傅恩奇會變出什麼花樣來,她雙手拘謹地藏在白衣大褂的口袋,不好意思卻又很順從地在傅恩奇佈滿老繭的拳頭上輕輕一呼。
傅恩奇登時滿臉陶醉:“真香。”
雖然傅恩奇臉上並沒有輕薄之色,但張妙茹總覺得他在逗自己玩,她收斂笑容,有點不耐煩了:“你到底想變什麼?”
“你看那是什麼?”傅恩奇望她身後的走廊一指。張妙茹側過身,目光跟隨傅恩奇手指的方向觀望。
張妙茹正想說除了病人以外沒什麼特別,不料傅恩奇粗糙的手指在她臉上輕輕一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