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鑾殿外的廣場上,濃重威儀的號角聲響徹天際。
就此將兩人的對話打斷。
夏半清回頭看看紅毯,像是有些遺憾:“看來今日這話,只能改天再說了。”
“不必,我同你無話可數!”舒怡狠狠回絕,夏半清竟直接無視。
“那麼改日再見。”他十分優雅的揖了個禮,向舒怡告辭。
回到夏半均旁邊的時候,紅蓮已經踏上紅毯,走了他目光可以瞧見的地方。
他就這麼一路看着她,由遠及近,而後從面經過,最終由近到遠……
只覺得數月未見,她還是那般的英氣凜凜。
無亂穿什麼樣的衣服,做什麼樣的打扮。
都是壓不住她那獨特的氣質。
從那眼神中就更是能夠看出,她,骨子裡就有着不同於其他女子的東西。
這偌大的靈州,註定是要爲她的這種不同而轉動。
當然。
若非具備這般的與衆不同,也不會成爲那個,四國必爭的鏡國女戰神了!
只是……
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的重要;
岑夜那臭小子又對她透露過多少;
還有白王岑堯,此次封皇姐之事的背後,到底是不是他們父子聯手,爲留住她而下套;
又或者,她根本已經知道一切,是自己選擇了留在白國?
倘若最後一條不幸言中。
那麼他夏半清又該用什麼方法,才能讓她紅蓮,心甘情願的跟着自己離開,去到阿燚的身邊……
夏半清心中的千頭萬緒已然是有些亂。
而他身邊的夏半均,同樣也沒有好到哪裡——
紅蓮一次一次的說喜歡自己;
他懂。
所以紅蓮那個時候吻了自己;
他也懂。
但……
紅蓮究竟想要自己怎麼做,他不懂!
本以爲這幾天已經讓心煩平靜下來,卻是現在見到紅蓮……
儘管她沒能從衆多人中瞧見自己,可自打她出現在了自己視線範圍裡。
那種心煩意亂的感覺,便是壓都壓不住的往上涌!
“你怎麼了?”夏半清發覺那冰窟窿剛剛吃了一粒丹藥,便是蹙眉問了。
見他裝沒聽見,不作聲,就直接把藥囊從懷裡搜出來。
一瞧。
清心丸?
“……”夏半清無言的盯着他,等他解釋。
然而他只是目不斜視的看着前方。
等夏半清再忍不住了的時候,他才冷冷道:“沒什麼,隨便吃吃。”
“……”
蒼靈歷八年,秋豐祭。
白王冊封紅蓮爲君寧公主。
宴請文武百官、京城權貴、百姓代表等入宮觀禮。
禮炮一百零八響。
席一千零八十桌。
京城家家戶戶皆賜酒釀一盅,於炮鳴結束時同飲而慶。
後白王親領,衆皇子公主陪同,巡城一週,以瞻風采。
夜有秋豐祭傳統廟會,又特設戲班舞姬遊行。
全京上下,熱鬧非常。
然而當紅蓮等人盛裝出席,按照與民同慶的安排,在廟會中觀看遊行節目的時候。
政務繁忙的白王,卻是獨自一人,去了伏神殿。
爲數不多的巫女們都在殿門前迎接,之後又隨着白王走過中殿。
只是到了後殿的入口外,便都自覺的停了下來。
唯白王一人進去。
對於其他三國是什麼情況,巫女們並不知曉。
可是這白國曆代的規矩,便是除了國師與白王,任何人都不許入內。
縱使今夜的京城熱鬧非凡,但那些都和這伏神殿沒有關係。
尤其是空曠寂寥的後殿。
不得不說,這地方着實冷清得不行,甚至連冷宮都不及此處一半蕭索。
國師看似地位崇高,但那背後所需要付出的代價……
岑堯坐在牀邊,看着仍在昏睡的千尋。
帥俊的臉上,並沒有太多的表情。
千尋是他繼位以來,迎接的第一位國師。
那任職後的代價,先王曾與他交代過。
他知道時也並沒有覺得怎麼樣,甚至認爲先王小題大做,一點小事竟也能露出那般的神色。
然而在千尋繼任的時候……
他就在現場。
他看了全部!
他想自己那時候的神情,定然是要趕超過自己父王百倍——
這場關於國師一職的騙局;
這場持續了近百年的圈套;
着實是,太殘忍了!
是千尋讓他明白了這個道理。
所以他纔對千尋,總懷着一種難以遣散的同情和愧疚。
因而纔是私下時候,以朋友相稱。
只是……
“一晃眼已經十年了,孤知道這天總會來的,但着實……太快了點。”
岑堯對着牀上人嘆息般說着,就像她還醒着一般。
“想來下一任的國師,孤對她,應該不會像對你這般了。”
“畢竟該經歷的那些事情,孤已經在你身上經歷過了。”岑堯笑笑,微微垂了眼簾。
“千尋,孤也希望你能再多支撐三年,不過看你現在這樣,應該不可能了。”
“泰安院之禍,下一任人選,也只能先從伏神殿的巫女中挑了。”
“你快些醒吧,醒了,就立刻進行交接的儀式。”
“醒了……孤也好當面對你道聲對不起。”
“任職十年的事,還有這段時間不顧你死活……等你知道一切的時候,應該也會和夜兒一樣……”
“恨我吧。”
一番輕語說罷,岑堯便是再沒出聲。
悵然而靜默的坐了許久,等起駕離開的時候,紅蓮等人早就結束慶典,各自回宮。
今天開始,紅蓮便就不再回岑夜的華星宮,而是有了屬於她自己的羨泱宮。
兩宮之間,還離得有些遠,也不順路。
因而早早就是做了別,各回各處。
看岑夜似乎完全沒當回事,紅蓮也不好表現得太矯情。
否則讓他看出來,自己一直在擔心他,又是要捱上一串白眼。
聽他說那句,別把我當小孩。
不過現在的他,還會說這句話麼?
紅蓮一路想着這種親孃的心態是否需要改改,一路就是到了自己宮裡。
進去就看到滿院子的宮女太監。
想着都是生面孔,就和他們簡單問候了一下,問問名字什麼的。
岑夜本是問過她,要不要把華星宮使喚慣了的人給她幾個。
然而看到風鈴那張立馬黑掉的臉,她便說算了。
心裡只是暗笑。
虧得這丫頭還有自知之明,曉得得罪過紅蓮,害怕現在一句話,故意要走她,好讓她以後都沒法巴結到岑夜。
不過放這樣的人在身邊,日後紅蓮還如何過得舒坦?
何況岑夜性格又不好。
雖不是驕橫無度,但也不好伺候。
難得在她的幫助下,才讓一羣奴才明白,如何好好應付他。
因而還是全部留給他自己使喚好了。
反正她紅蓮的脾性,到哪裡,都能吃得開!
總之這皇姐已經當了,乾脆隨遇
而安。
由於先前也沒來過羨泱宮,紅蓮便是在裡面到處轉悠了一下。
該有的都有,屋子也都很寬敞大氣,院子裡的盆景佈局也都不錯。
挺好!
紅蓮點着頭去了自己房裡,隨後驚豔。
“這是什麼講究?”
她驚歎着走到房中央,那裡竟是有個修於室內的荷花池。
池中浮萍幾株,睡蓮幾朵,當真情調十足,雅緻倍增。
“居然還是活水?”紅蓮湊到跟前看,還伸手在水裡撥了兩下。
見她表情就知,很喜歡。
一直跟在後面的太監,這纔敢回答:“稟公主殿下,這池塘是王上近幾日命人連夜趕工出來的。”
“說公主殿下名字裡有蓮,住的地方若是少了這些,就不完美了。”
紅蓮聽完沒有作聲,只若有所思挑挑眉毛。
扳倒丞相那晚,那岑堯便是表現出對自己有些興趣;
之後御書房替宣武將軍求情,就似乎更對自己印象不錯;
但前些時接和安縣侯回京,自己可是在大庭廣衆,成了岑夜去打他臉的幫兇。
那般的放肆,該是什麼印象都直接崩塌了纔對。
本以爲封皇姐要隆重,或許是要在岑夜面前扳回點面子,可現下這寢宮中的池塘,又爲哪般?
莫不是故意表現得對她上心,好拉攏她,待日後,再狠狠從背後戳岑夜一下?
“公主殿下……可是不喜歡這池塘?”
見紅蓮忽然沉了臉,太監就小心翼翼問了。
“沒有,很好,很喜歡!”紅蓮回了神,又在水裡撥了幾下。
轉頭,就又是在牀榻跟前,發現一株從未見過的植物。
那植物很大,約是有一人高,呈褐黃色,而且造型很奇特——
有點像蘆薈,卻僅僅只生了三瓣,相互裹成竹筍狀。
“這又是什麼名堂?”紅蓮驚奇着過去,嗅嗅,發現有種很好聞的氣味。
“這也是王上專程送給公主殿下的。”另一個宮女接話。
“此草名爲龍淵,聽聞是在潛龍淵附近找到的,其香味,具備安氣寧神的功效。”
“是嗎?”紅蓮順口說了一句,又狠狠嗅了兩下。
覺得除了好聞,倒是沒什麼功效。
反正也不覺得討厭,紅蓮也就沒再多想,轉而又問:“還有沒有誰送什麼東西?”
“有的,珠寶首飾,布匹綢緞,胭脂水粉等一些東西,各位娘娘和公主們都有差人送來道賀。”
紅蓮點點頭,沒多說什麼。
想着都是些過場禮物,便吩咐找時間把清單列出來看看。
之後折騰了一天,就是沐浴更衣,直接睡了。
第二天先去南書房露了個臉,確定岑夜在書庫,便是趁機出了宮。
找舒浚。
走前又偷偷瞧了瞧書堂,發現即便自己沒去督促,岑策那慫包,果真也沒有逃課!
只是臉上的表情很沉重,明顯走神想着什麼。
由於找舒浚之事不方便帶着人,紅蓮就故意給宮女太監吩咐了一堆雜物。
自己一身簡裝,打着去南書房的名號就走了。
到丞相府,舒朗進宮議政不在。
昨天雖然巡過城,可人太多,她又是坐在轎子裡,守衛們自是沒認出她是誰。
一聽說有朋友來找,舒浚就急急出來,連面紗都是沒有蒙。
像是心裡早就知道,來的人是誰。
紅蓮本以爲多天未見,加之先前京城那般突兀的會面,現在兩人多少會有些尷尬。
怎料舒浚不但沒有如此,反而無比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