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冰窟窿既然主動要求,肯定是有什麼話想說。
別人夏家的事情,舒浚自當不好插足,何況人家還講的這樣直白。
也就做樣子寒暄一句,讓夏半清送他走了。
想舒浚不久之前,還是病入膏肓,活不過三個月的狀態。
現在紅蓮吸癆之後,無論脈象、氣色或者吐息,均是同無季園的時候大不相同。
儼然多年的癆病,已經減輕到了不會再危及性命的程度。
如此繼續下去,距離痊癒着實要不了太長的時間,然而紅蓮所要承受的痛苦……
那冰窟窿一路想着這些糾結事,似乎完全忘記了被叫上的夏半清。
畢竟今天來此,本就只是想弄清楚,紅蓮到底爲舒浚犧牲到了何等地步。
至於要找夏半清說的事,不過是方纔見面纔想到的。
“你不會是想要我,和你一起坐馬車回去吧?”
見這冰窟窿叫了自己又不作聲,夏半清便是懶懶戳了一句。
夏半均這才斂了神,看到前方的馬車。
止步:“不是。”
“想和我說什麼?”夏半清直接問了,可那冰窟窿竟是猶猶豫豫起來。
“這裡又沒有別人,但說無妨。”
“……”冰窟窿看着他,還是猶豫,像是有些難以啓齒。
“無事。”
最後冷冷兩個字作罷,準備回家。
卻是被夏半清攔住:“你無事,可我有事。”
“何事?”夏半均詫異,卻見和自己一模一樣的那張臉上,勾出個別有深意的懶笑。
眼中卻是鋒芒雪亮:“舒浚的病情,你覺得如何?”
“方纔說過,確是好轉。”夏半均老實說了,但見夏半清沒有接話,還是那般盯着自己。
不解愣愣,隨即蹙眉,變了神色:“你是何意?”
“半均,我能醫好肺癆絕症這種事,你竟毫不質疑的,當真相信?”
“連問都不問我一句?”夏半清眯起眼睛,笑意更深。
夏半均則是不語,移開目光,顯然心裡已經明白了一些什麼。
踟躇片刻,再次看了回來。
語氣不再是冷的,明顯帶着試探的意味:“你知道?”
“半均啊半均,虧我以爲你還當我是兄弟,怎知紅蓮具有如此神奇的能力,你竟都不願意同我分享分享。”
“好自私啊。”夏半清故意語氣誇張,那冰窟窿頓時一怔。
壓低的聲音裡,有些惱了:“舒浚同你說的?”
“很不巧,之前他倆‘辦事’的時候,不小心被我偷偷聽見了。”
夏半清說着又笑,調侃的措辭,聽上去有些情色味道。
惹得夏半均更不愉快,甩了一句:“吸癆便吸癆,休要亂說。”
“噗,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夏半清收了調侃,全然是真的在笑。
見那冰窟窿一臉的不明白,就是挑挑眉毛,隨後竟是……
忽地把臉湊近,停在幾乎快要吻上夏半均的位置!
“他們吸癆的時候,可是要這樣的。”
“……”夏半均不愧是冰窟窿,定力超常,動都沒動一下。
又或者說,他是驚得愣住了。
直到夏半清退開,才呆呆傻傻的一句質疑:“接、吻……?”
“嗯。”夏半清不以爲然般點點頭,觀察着冰窟窿臉上瞬息萬變的神色。
隨後微微蹙眉,擺正了態度:“半均,上次在泰安院,我便是看出來了。”
“你喜歡紅蓮,對吧。”
他沒有用疑問的口氣,夏半均只愣愣看着他不語。
算是默認。
隨後又
按照一貫的特色,跳躍性的推進了話題:“你知情這事,舒浚可是知道?”
“當然,否則舒家又怎會那麼快的聘請我。”
“你同紅蓮、岑夜之間,究竟又何仇怨?”夏半均追問得很緊,連冰山臉都難以維持。
“此次突然回來,莫不是……”
“只是些小誤會而已,日後解釋清楚,便沒事了。”夏半清打斷他,自是不會說。
又把話題拉了回去:“你和紅蓮現在處得如何,可是兩情相悅?”
“……”夏半均沒答,顯然想把話題再拉到自己這邊。
但夏半清沒給他機會:“半均,我離京三年,可是發生了很多事,並非每一件都能夠說。”
“你當是瞭解我的,我也有我自己的原則。”
“雖然說不得,但我可以向你保證,定不會傷害到紅蓮。”
wωω ▪ttκд n ▪c o 夏半均自是清楚他的脾性,冷冷:“我不信你。”
“你故意對我坦白自己知情,爲什麼?”
“當然是爲了讓你信我,不會做傷害紅蓮的事呀!”夏半清像是埋怨。
冰窟窿有些語塞:“爲何?”
“之前不知道你喜歡紅蓮,所以沒事,現在知道了,豈能放任她與舒浚‘親熱’不理?”
“你我可是親兄弟,何況你那性格,我還不清楚?”
“現在好不容易有了心上人,而且我看紅蓮對你似乎也有心,這等爲夏家開枝散葉的事情,怎可以被舒浚攪和了?”
夏半清說得頭頭是道,冰窟窿則是若有所思想了想。
他本是想反感‘親熱’這個詞,卻因夏半清最後一句話,儼然追究到了別的問題上。
“被舒浚攪和是……?”
“紅蓮爲他犧牲至此,是個男人,都會動心啊。”夏半清故作焦急,觀察冰窟窿的眼神卻別有深意。
見他驚訝的很明顯,便又再補一刀:
“舒浚可是同我說過,癆病一旦痊癒,便是會去請王上賜婚的。”
夏半均睜大眼睛,驚訝成了震驚:“但紅蓮還……”
“不小了,十四歲,本就已經是能夠嫁人的年紀了。”
“可……”
“半均,難道你覺得,紅蓮嫁給舒浚也無所謂?”夏半清一再打斷,步步緊逼。
那冰窟窿終究只剩得緘默不語。
片刻後,纔是冷涼反駁:“她不會嫁給舒浚。”
“她喜歡的人是我。”
話雖如此,但夏半均心裡清楚,舒浚現在乃是丞相之子。
而他。
不過是個小小的御醫!
卻是夏半清好像看出了他心裡的失落,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像是給他打氣:“沒事,她鍾情的是你便好。”
“日後她來找舒浚的時候,我自會幫你多留意些。”
“你喊我出來送你,到底是想要同我說什麼?”
一番話說完,夏半清又把問題轉到了最開始的那個上面。
結果這冰窟窿,還是猶猶豫豫的不太想說。
等夏半清準備放棄了,他纔是不怎麼好意思的開了口:“我……”
“其實想問問你,與人,親吻的時候……”
“怎樣的心境,纔算是對的。”
約是說出來之後破罐子破摔了,夏半均就直勾勾的盯着夏半清。
卻是這話癆意外啞然了,彷彿在懷疑面前的人,究竟是不是那冰窟窿。
再之後……
一串大笑!
“爲何?莫不是我方纔說她和舒浚……所以你現在纔是有了這般興趣?”
夏半清笑得不亦樂乎,面前的冰山臉,倒是隻眨了眨眼。
否定:“
不是,我一開始就想說這個。”
“爲什麼?!”夏半清脫口追問,不僅聲音更高,就連目光都亮了一層。
想着紅蓮果真是厲害,竟能讓夏半均這種級別的石魚腦袋,都是快要開竅了!
卻是這冰窟窿不願意回答,只用一貫的冰山臉看着他。
殊不知夏半清之所以提及紅蓮之事,是故意想從旁挑唆一番。
好確定上次在泰安院所見的情況,是否是真。
之後便能在背後推波助瀾——舒浚去同岑夜爭,夏半均再同舒浚爭。
何況還有個舒怡,能夠好好利用一番。
屆時等這羣人鬧個一團亂,他夏半清就能找到機會,讓紅蓮心甘情願的隨自己回義賊幫。
不得不說,舒家這兄妹倆,委實出乎了自己的意料。
起初純粹是想拿來做擋箭牌,怎料竟是這般的合他心意。
還有自家的孿生兄弟。
夏半清當真覺得,今次是連老天爺都想幫他。
如此想着,他心中完全喜不自禁。
更是希望這冰窟窿,能夠快些開竅!
“半均啊,要想明白這親吻時候的心境,便是得先從瞭解女人做起。”
夏半清拿出一副老江湖的派頭。
眼中的賊光,不僅僅只是因爲私心,還有着替兄弟高興的真心。
當然。
若是站在旁人的角度看。
此時此刻,便只能覺得,他是一副想要教石魚學壞的模樣。
那胳膊往夏半均的肩上一搭,就要摟着他往馬車去:“走!”
“哥哥今日,就帶你瞭解一下女人!”
卻是話音剛落,那冰窟窿便是看着夏半清,也不走。
眼神,似乎是在提醒他什麼。
夏半清也就瞟了這邊一眼,不以爲然:“行了,別如此謹言慎行的。”
“你若想讓紅蓮對你死心塌地,這第一步,就是改了這從小養成的壞毛病。”
“既是從小,自不會輕易改變。”夏半均冷冷塞出一句。
兩人到底是親兄弟,和夏半清在一起的時候,這冰窟窿與平時的區別還是挺大。
不僅話是多些,人也顯得活潑些。
說着就又拒絕了夏半清的勾肩搭背,把他的胳膊從肩膀上拿開。
一本正經的:“我不去花千樓。”
“哈哈哈哈!”夏半清立馬一陣笑,甚至快到捂住肚子。
“你就是要去,我也不會同意呀!”
“想你在京城的知名度,這若是去了,那別說是夏家,就是大半個京城,都得鬧翻一層皮呀!”
“……”夏半均由着他調侃,沒作聲。
“放心放心,你可是夏家的大寶貝,我怎麼能帶你去那種低俗污穢的場所,害你掉了身價?”
“半清,爹孃其實還是希望你……”話到一半,約是覺得講了沒有意義。
夏半均又是改口:“不去花千樓去哪兒?”
夏半清沒有立馬回話,明顯對他方纔的說辭,不太能夠放下。
連一身的慵懶不羈都是收斂了。
半響才沉聲問了句文不對題的話:“說實話,這麼多年了,你可是有後悔過?”
夏半均搖搖頭,淡然而篤定。
夏半清則是苦澀笑笑,回憶起什麼般的喃喃:“半清……半均……”
“我當真不後悔,以前的決定亦是沒有半點勉強,你不欠我什麼,別多想。”
夏半均冷涼說着,還安慰般的在他肩上拍了兩下。
夏半清沒有答話,只擡頭看看天色。
嘆息一般:“玩樂之事,改天再約吧,今日是沒心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