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告訴你……”
“終有一天，你也是會走的吧。”
岑夜究竟是想告訴她什麼，紅蓮想了很久都想不透。
然而對於她終有一天也會走這事。
紅蓮卻是無法找出反駁的理由。
關於這一點，是她當初答應留下時便再三約定過的。
儘管岑夜一直都是模棱兩可着，沒有給過算是正面的迴應。
但以他的性格和心思，該是早就理解的相當透徹。
該是一開始，便有這心理準備的。
仔細回想起來，她走不走這件事，他還是頭一次如此明確的向她提起。
卻是那般嘆息的口氣。
紅蓮怎麼聽，怎麼想，都覺得他那言外之意，是希望她能夠一直留下。
即便是他日登基爲王，即便是他日攻打藍國？
若岑夜只單純當自己是姐姐、是親人。
那麼她願意，甚至可以毫不猶豫的答應他。
但怪只怪在他生在這帝王家，還是偏偏要是世子，還偏偏有質子之仇要報。
又那樣的小心眼。
又如此年少，便城府深得令人畏懼。
又……
讓她紅蓮根本不敢付出全部真心的，去信他！
“唉！”少女一聲嘆息，正坐在窗臺上，還十分粗魯的搭着一條腿。
端着一杯茶，看着外面的小池塘。
想岑夜會丟了那靈珠，多半，也是害怕自己不是親生的麼？
思緒到此，紅蓮又是垂了眼簾。
自那晚之後，岑夜便又把自己關在房裡。
雖不是像之前食水不進，卻也吃的相當之少。
兩人也就是第二天，紅蓮給他送第一頓飯的時候見了個面。
除了他交代最近不要去伏神殿之外，就沒說過別的話。
岑夜這樣子，紅蓮着實是很擔心他。
加上這幾天又下了幾場雨，害她是哪裡都沒去，什麼也沒幹。
只能窩在房裡，煩一煩夏半均那冰窟窿。
再就是爲琢磨那死孩子的心思，唉聲嘆氣。
想來光是從自己口中聽到身世之事，便就叫他受了這般大的打擊。
若是她沒有會錯意，說漏了嘴。
等真把他帶進了鳳棲殿，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
看來鳳棲殿，短時間之內，他該是不會再說要去了。
“唉！”紅蓮又是一聲嘆息出來，便有人敲了門。
“紅蓮姑娘。”
是風鈴。
雖然先前嚇唬了這丫頭一次，但她裝傻和健忘的功力，當真非凡。
也不去提那檔子事，全然當作沒發生過。
原來怎麼對紅蓮，現在還是怎麼對紅蓮。
當然。
由於最近沒岑夜出現，所以在他那世子面前，這丫頭會不會還不把自己當事，紅蓮也不清楚。
不過既然風鈴如此這般，紅蓮便是買了她的賬。
對她還是採用從前的政策。
反正只要不礙事，紅蓮便不會計較。
若是礙事，那也只能對不起了。
“怎麼了？”紅蓮向來不喜擺架子，就沒說進來，過去開了門。
“福公公來了。”
“奴婢剛剛問過世子殿下，但他都不出聲，奴婢就來叫紅蓮姑娘了。”
紅蓮挑眉，心裡卻是暗喜。
自己還沒去找那老奴問小狸子和王后的事，他倒是主動送上門了。
而且這雨一停就來，着實上道！
“好，走吧。”
紅蓮放了杯子，跨步而出。
到大堂見面打了個招呼，又是替岑夜找藉口解釋：“近幾日下雨天涼，世子體
弱，染了些風寒。”
“方纔吃了些藥，剛剛睡下，所以只好讓紅蓮來接待福公公了。”
“哎呀，那世子這風寒，可是嚴重？”老奴眉頭一皺，望着紅蓮。
“這和安縣侯已是到了京城近郊，約是明天，王上就要親自出城相迎。”
“今日專程讓老奴來通傳一聲，叫世子殿下，明日務必同行。”
福公公說完，紅蓮臉上已是有些驚訝。
纔想起之前在伏神殿中，似乎確是從白王口裡聽過此事。
卻是當時因爲靈珠，所以給忽略過去了。
“一個小小的縣侯，竟也能讓王上親自相迎？”
“姑娘此話差矣。”福公公擺擺手，繼續，“他本是朝中重臣，深得王上器重，後來得罪了丞相。”
“王上爲保住他全家性命，率先將他貶到了和安縣那片。”
紅蓮點頭，接話：“所以現在丞相倒臺，王上便是又將他接回來，要委以重用？”
“這個……老奴便不清楚了。”福公公笑答，又把話題拉回去。
“不知世子殿下身體如何，倘若實在去不了，老奴便好同王上說一聲。”
“無甚大礙，公公就同王上講，世子明天必到。”
紅蓮連忙應下。
想這和安縣侯這般得白王的器重，甚至要親自出城相迎。
若是少了岑夜，實在說不過去。
到時候即便那死孩子不肯，紅蓮綁也要把他綁去！
“如此甚好，那麼老奴這便告辭，去給王上回話。”
不得不說，這福公公的面相，生得十分和藹，又有點小胖。
每個動作表情，看着總想讓紅蓮捏上一捏。
因此紅蓮留他的時候，故意湊上去，偷偷在胳膊上抓了一把。
“福公公難得來了，不如再多坐一會兒吧。”紅蓮扶着他，就往椅子上按。
卻是這老公公就是老公公，又跟着白王多年，底氣足得很。
不但不坐，還直接開門見山：“老奴事多，紅蓮姑娘有什麼話，直接說便是。”
紅蓮現在也沒個身份，被人不買賬，那也沒辦法。
反之，還得對這福公公，客氣些。
便是賠笑道：“是這樣的，紅蓮前幾日去洗衣房送衣服的時候，認識了一個叫小狸子的太監。”
“與他聊得頗爲投緣，便是交了個朋友。”
“我聽他說，不知自己是如何進了宮，還淨了身。”
“紅蓮看他甚爲苦惱，今天正巧撞見福公公來，便是突然想到，或許可以向公公問問。”
“公公在宮裡多年，像這般離奇之事，該是能夠有些什麼線索吧？”
紅蓮說罷，便是閃爍着雙眼，盯着福公公。
像是十分單純的期待着。
卻見這老奴的神色不僅沒個破綻，反倒還納悶得十分真實。
“竟有這般的事？”
福公公喃喃自語一句，又對紅蓮道：“老奴同那大總管的關係還算熟悉。”
“改日定幫紅蓮姑娘問問，可好？”
改日？
可好？
這般託辭，一聽便是沒戲。
看來這福公公，當真知道不少事情！
紅蓮這般篤定着，臉上卻還裝作歡喜，給他抱了一拳禮：“那便勞煩福公公了！”
“福公公貴人事忙，紅蓮該是耽誤了公公不少時間吧。”
紅蓮邊說邊賠笑送着福公公離開。
待那老奴一出了華星宮的大門，少女即刻沉了臉，還暗暗罵了一句老滑頭。
正所謂薑還是老的辣。
試探這福公公之事，不可莽撞。
突然太過深入，只會令紅蓮打草驚蛇。
何況現下還有一件事叫她擔憂。
靈珠失竊已經有幾天了，但似乎並沒有聽到半點風聲，全然和什麼都沒發生一般。
紅蓮只怕是，靈珠不止一顆。
若真是這樣的話，委實麻煩了！
紅蓮越想，越覺得今天得去一趟伏神殿。
之前岑夜交代不要去伏神殿，多半也是怕她偷靈珠的事情敗露。
可現在情勢有變，自當是要換個策略。
想之前去的時候，他竟破了多天的自閉出來找她，所以這次，還是先同他商量一下爲好。
順便還得說說明天，迎接那和安縣侯爺的事。
現在有了正當理由去打擾那死孩子，紅蓮也就底氣十足的敲了門。
“我有要事相商，進來咯。”
紅蓮小心翼翼問了句，見那死孩子也不出聲，就沒多客氣。
進去便看見他坐在牀上發呆。
今天送去的飯菜還沒動過，連糕點都一塊不少。
這也就兩三天沒見他，竟是整個人都快要瘦得沒有了！
“你吃一點會死嗎？”紅蓮對着飯菜垮了臉。
岑夜直接無視，也不看她，只不帶情緒的塞來一句：“福公公說什麼。”
“你先吃飯，我再告訴你。”
“不餓。”岑夜雖是一貫的口氣，可紅蓮這次卻沒聽出故意不買賬的意味。
他是真的沒胃口，真的吃不下。
至於那原因……
如果這次的事換到夏半均身上，紅蓮現在，或許會大發雷霆的訓他一頓話。
問他是不是男人。
是不是受點打擊就要這般鬧騰自己？！
可岑夜不是夏半均。
並非是覺得他年紀小，並非是覺得他有多脆弱。
只是覺得。
他或許是在冷的地方呆得太久。
所以才總讓人有種，想要小心翼翼去對待的感覺。
他需要的是溫暖。
可是在屬於他岑夜的世界裡。
偏偏沒有人能夠給他！
不管是福公公的事、伏神殿的事，還是身世的問題。
這個瞬間，紅蓮是說不出來半個字。
似乎現在若是說了這些，那麼他們之間，彷彿真的會變成主人與屬下的關係。
那種冷冰冰的，在岑夜的世界裡，隨處可見的東西。
“呵。”紅蓮柔柔笑着，便是端着一盤糕點去了牀邊坐下。
“還記不記得，義賊幫送你去和紫國做交易的時候？”
“……”岑夜不作聲，只看着她，然後看了看那糕點。
“來，吃一個，我私人請你吃，很好吃的。”
紅蓮學着那時候的樣子，將糕點往他嘴上戳。
他倒是也入戲一般的，由着她戳。
卻是看着她的神色，與那時候完全不同。
十分的認真。
十分的仔細。
彷彿是從沒見過像她這樣的人似的。
然後稍稍酸澀了眉眼，張開嘴，一邊看着她，一邊一點點的吃了她遞來的糕點。
“再來一個？”
紅蓮又是餵過去一塊，岑夜依舊是看着她，吃了。
好像被人當了兔子喂，也都不放在心上。
說實話，紅蓮還是第一次被他盯着看了這麼久。
總覺得相當的不適應。
便是沒有再喂，問了句：“還要嗎？”
“要。”
“……”紅蓮完全沒想過他會這般說，還是脫口而出，而且表情依然那般乖巧。
竟忽地有些不好意思了：“那你自己吃。”
紅蓮把糕點塞過去，他卻不接，繼續看着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