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靈歷十三年,春分。
紅蓮被囚紫國已有兩月,廉妄雖替她解穴,放她行動自由,好吃好住,卻是腳下始終腳鐐不離。
又不知給她吃了什麼藥,內力盡失,手腳乏力,如同廢人。
紅蓮並非沒有反抗,尤其是頭一回藥效自愈之後,本是打算逃走,可廉妄派了百里飄紅和一堆人看守着,不被發現就太說不過去了。
儘管制服百里飄紅不是太難,可廉妄那妖孽一出手,紅蓮便又是栽了跟頭!
她當真是無法相信,居然一而再的輸給這妖孽,心裡窩火到不行!
更受不了的是,廉妄對她會解毒逃走,早就料定,之後也沒問她是誰人幫忙、或者有何蹊蹺。
簡直就像等着她跑,然後再與她打過,敗她一次!
還好生得意的問她,可是服氣。
然後紅蓮越是火冒三丈的不搭理,他就越是覺得痛快有趣。
又再是給她服毒,說隨時恭候她下次逃走,還讓她下回變個法子,出點新招,別讓自己覺得無聊。
廉妄此人雖深不可測,但行事很是磊落,再加上那大人大事的氣量,着實是有這不將人放在眼裡的狂妄資本。
紅蓮擔心再度解毒會引起他懷疑,而且廉妄爲了給她逃跑增加難度,每幾日就會去看她一次,瞧瞧藥效可是還在。
着實是把紅蓮氣死。
起初那藥,都是混在飯菜酒水裡,之後廉妄乾脆都是給她端過去。
還成心欺負人,看着她吃下,頂着一張傾世的妖孽臉,笑得萬分迷人。
紅蓮既怕他對自己體質起疑,又沒想到如何贏他,只得憋屈認栽,再作打算。
卻是日子本就極不順心,還因廉妄沒事就往自己這兒跑,被那吃貨王后給妒恨了!
三天兩頭便是來找點茬兒,挑點事。
紅蓮懶得理她,她居然還說自己恃寵而驕,目中無人。
紅蓮好幾次都想對王后破口大罵,問問她的腦子到底有事沒事,成天被人欺負、還喝毒藥,這也能叫寵着?
還驕?!
呸!
若是把這腳上的鐐子放她身上,她也還能驕的起來,那紅蓮當真要對她心服口服,每日三盞茶,畢恭畢敬的伺候着!
“變態!”
那王后才從屋裡出去,紅蓮就是咧嘴罵了句。
臉上一黑,便又伸手去弄那腳鐐。
只是依舊動不了內力,毫無辦法。
轉而看看窗外,望望天,想岑夜應該快要到紫國了,真不知要拿什麼臉去面對他。
也不知,夏半均會不會來。
“他和冬兒的孩子,應該都會走路了吧。”紅蓮嘆息喃喃,隨即取下了額上的玉扣,婆娑着。
跌了眼簾:“你可是,會恨着我呢……”
※※※
紫國京城,又名楓都,每到秋季便是紅姿惹眼,美非凡間,堪稱窮盡世間之詞彙,都難描盡其絕妙,必要親臨一看,才知何爲風雅。
只可惜那白國的世子殿下,到訪的並非時候,春日的楓都還稍顯蕭瑟,平凡無奇。
當然,看那一行隊伍的排場,就知他此行,全無玩樂之意。
想當年,紫王造訪白國,那進京的場面好生氣派,一看便知其隆重。
如今再看看白國來紫國的這行,委實是簡單的不能簡單,壓根看不出半點想要來的
誠意。
不知是路途遙遠怕麻煩,還是完全就沒把他紫國放在眼裡。
那入了京城大門的一行車隊,就和鏢局押鏢的差不了多少,若非是領頭白馬上的青年太過顯眼,路上的人根本不會去注意。
馬上之人一身雪白,墨發如緞,寬肩窄腰,身段頗好,束腰上佩墜着一枚似乎缺了部分的玉環。
有風拂過,便見青絲舞曳,繪得那張五官端正的瓜子臉美氣盡顯,卻依舊蓋不住那氣宇軒昂的不俗貴氣。
彷彿是誰人都伸手無法觸及的遙遠;
彷彿是誰人都不敢輕易妄想的夢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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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
不知是表情太少,還是氣質太好,分明是個俊秀非常的翩翩公子,竟被與生俱來般的孤高,侵染得叫人不敢輕易接近。
就算只是從旁偷偷瞅上一眼,也會下意識的心裡吃緊,怕被他瞧見了。
男子一路平時前方,鼻高脣薄,褐色的眼眸宛若琉璃,像是將一切盡收眼底,又像是什麼都不曾觸動他意。
中央正道上走了一會兒,對面就是有人過來,下馬相迎。
“左丞相顧熹,恭候世子殿下多時,王上早已在宮中備好別院,殿下舟車勞頓,今日且好好休息,政事明日再議。”
那顧熹還是和以前一樣黑,眼睛還是那麼大,只有睫毛似乎更長了。
身後的蘇學士,則依舊瘦得像個麻雀。
岑夜在馬上瞟了他們一眼,心中無感,不帶情緒的嗓音,好聽卻冷:“有勞。”
簡單兩字,便是隨行入宮,貼身服侍之人,早是換成了小狸子。
卻是沐浴更衣,仍舊厭惡人碰,都還是自己動手。
隨便吃過點東西,就是倚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楓樹,似乎在想很多事,又似乎什麼都沒有想。
累了,便睡下。
除了之前的有勞,未曾再講過一個字。
第二日,廉妄稱事忙,也沒說要見岑夜,只讓顧熹和蘇學士領着他在宮裡轉悠。
誰都能看出來,廉妄是故意擺架子,要冷着他白國世子,讓他難堪一下。
卻是岑夜毫無反應,似乎根本不放心上。
岑夜此行也就帶了小狸子一個宮人,其他都是侍衛,着實不知他到底想不想談邊境之事,至少廉妄是沒看出誠意。
儘管小狸子也覺得岑夜,根本就不想搭理邊境問題,但廉妄這般失禮,他這個太監都是有些看不過去。
而岑夜還真乖乖的跟着顧熹他們在宮裡逛,當真叫小狸子想吐血。
自兩年前紅蓮失蹤,岑夜……
也算不上性情大變。
只是整個人越來越孤僻,話越來越少,連夏半均那冰窟窿,都比他要說的多。
而且行事的手段,簡直可以用殘暴形容!
蓉妃、舒朗雖是斬立決,但行刑之前,均是受過凌遲處置!
聽聞那時候,岑夜就是眼睛不眨的坐在旁邊看着,還拉着夏半均一起。
夏半均那冰山臉上都是不忍直視,可他,卻一直在陰梟歹毒的笑着,似乎很是痛快。
直至蓉妃和舒朗疼得死去活來,快要斷氣的前一刻,纔是下令斬首。
之後被流放的那些族人,據傳被送到蠻荒之地後,全被斬了雙手雙腳,然後埋在沙子裡,任其自生自滅。
尤其是舒浚。
岑夜下令負責此事之人,
定要看着他斷氣,再把他的頭顱帶回來交給自己。
最後看過一眼,就是冷冷挑眉,讓拿出去喂狗。
這背後有什麼不共戴天之仇,小狸子自然不清楚。
若是知曉那原因,不過是那日在鳳棲殿中,他走後回頭,恰巧看見了舒浚吻了紅蓮額頭。
小狸子心中對岑夜的恐懼,定當不會只是如今這般程度!
岑夜平時面癱着一張臉倒還好,看不出什麼異樣,然而若是笑了,就絕對不會有什麼好事。
好比此刻站在紫國的伏神殿前,那甚是好看的眉眼間,又是笑得陰梟。
只聲音依是好聽,情緒不多:“不知可否,見見國師大人?”
顧熹等人都是看他一眼,難免想的有點多。
那國師接駕相陪,乃是一國君主造訪時纔有的待遇,如今廉妄故意冷着他,想他莫不是要找國師戳上兩句。
不過人家現在既然說了,也不可能不答應,就硬着頭皮進了伏神殿。
這紫國的國師和白國有些不同,似乎並沒有年限上的限制,而且後殿也並非封閉。
故而這名喚姝闋的女人,自十八歲入伏神殿,已經做了近二十年的國師,連廉妄都要尊她一聲姑姑。
岑夜簡單問了一下這些事情之後,就又和姝闋聊了聊紫國靈獸的事,之後又在伏神殿中轉了一會兒。
好像對他們紫國的靈獸和伏神印,頗感興趣。
其他人完全不懂,岑夜問這些和邊境八竿子打不着的事,到底是爲什麼。
即便是對他紫國的伏神印有野心,可這靈州上誰不知道,要拿他紫國的伏神印,是最難的。
再想想他們白國如今的現狀,朝綱亂作一鍋粥,就算別國不拿他們開刀,多半離改朝換代也不遠了。
如今這般明目張膽的來看紫國的伏神印,真不知他岑夜懂不懂,何爲自不量力!
見他和姝闋倒是講了不少話,卻等出了伏神殿,蘇學士忍不住問他因由時,他又和沒聽見似的,一言不發了。
一天行程下來,廉妄半面都沒見上,岑夜也完全不問,似乎根本不着急。
回到別院,岑夜就說累了,叫小狸子別讓人擾他,之後飯也不吃就睡了。
然而小狸子還是怕他餓着,晚些時候去他房裡看看,竟發現人壓根不在!
介於白天問過伏神印之事,小狸子也不敢聲張,只希望岑夜不過是到處看看就回來,千萬別惹些脫不了身的事纔好。
便是就這麼房裡等了整晚,不知不覺睡過去,醒來的時候,還是不見岑夜。
正急得要撞牆,就見那一身白衣出現在房門口。
“世子殿下,你去哪裡了呀!”
小狸子簡直快嚇哭了,而岑夜只一言不發的看着他,雖無情緒,但很怕人。
如今岑夜早是比他高了,被這般俯視着,小狸子當真頂不順,連忙往地上一跪:
“奴才該死,奴才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看見,殿下整晚都是在房中休息,哪裡沒去,是奴才眼花!”
“管好你的嘴。”
陰冷一句,就是去了牀上躺下,看樣子,似乎相當累,鞋都沒脫便睡了。
小狸子又是杵了一會兒,等他睡熟之後,纔敢給他脫了鞋,蓋了被。
但也只睡了兩三個時辰,廉妄便是派人來請,要談談那邊境之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