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把岑夜帶回去的記憶,紅蓮已然是記不清了。
心裡面,腦子裡面,都好像被掏空了一般。
就連他不會死的,他定會醒的這種念頭,都完全沒有。
也不害怕,更不膽怯。
只握着他的手,能看見他還在眼前,就足夠了。
哪怕那臉上瞧不出活人的跡象,哪怕要探上很久,才能察覺出一絲脈搏。
大夫給他診過很多次,用盡了方法,都說應該早就可以活轉過來纔對,可就是莫名其妙的,一直是這瀕死之相。
紅蓮每日都會給他灌些血氣,然而效果甚微,卻能保住那點心跳。
之前灌的太多,似乎反倒不妙,如今也不知究竟該怎麼辦,把夏半均找來也不現實,只得這般緩慢的耗着。
在這山野小村,一呆就是大半個月,紫國伏神殿塌陷、白國世子失蹤的消息,早就鬧得是風是雨。
然而這些,都似乎與紅蓮無關。
找到岑夜的時候,他的劍丟在旁邊,圈在身上的靈力也已消失,手裡只握着佩在腰上的玉環。
他握的很緊,白色的玉環早就沾了血污。
紅蓮拿出來擦過一次,看着玉環中的斷口,就想起自己那玉扣上也有。
於是兩者對上的瞬間,她終於哭了。
眼淚像是翻江倒海,撩起了心裡所有的惶恐和不安。
只是那句我再也不會丟下你了,岑夜聽不見。
之後數天過去,岑夜終於睜開眼,卻對紅蓮的欣喜視而不見,問了句今日可是十七。
聽她說再過兩天便是,岑夜就又睡去。
於是十七這天,岑夜莫名失了蹤,紅蓮找遍了附近所有地方,都無結果。
只三天後,聽聞失蹤一個多月的白國世子,終於回到了楓都皇宮。
稱伏神殿那日,有賊人潛入,將他擄走。
質問紫王,此事要如何算。
紅蓮這才十萬火急的往回趕,然後看到岑夜全無瀕死之相,還氣色頗佳,便是放心瞬間,就是傻了。
“如此邋遢之人,也可隨意進出面聖,紫國當真是個好地方。”
那襲白衣無甚情緒的說着,十分陌生的瞟了她一眼。
廉妄看看紅蓮,又看看岑夜,妖孽臉上也有驚訝:“世子殿下,不認識她?”
“爲何認識。”岑夜沒再看她,端茶抿了一口。
廉妄又是去看一身農婦裝扮的紅蓮,目光在空無一物的腳踝上停了停。
“伏神殿出事那日,世子未曾見過世子妃?”
“我世子妃失蹤兩年有餘,至今下落不明,紫王若再說此等鬼話,莫怪本世子翻臉。”
岑夜眸光陰冷的瞪向廉妄,而廉妄只聳聳眉毛。
伏神殿之事雖有蹊蹺,可至今也就只是把坍塌處清理出來,何況地下洞穴又不能聲張,着實不太好辦。
他與姝闋先一步去下面探查過,那飛廉的尾巴竟是給人斬了一截!
岑夜顯然與此事脫不了干係,但沒拿到證據,還讓他擺了一道。
現在又是和紅蓮分開回宮,明擺着是要裝傻,還想借被擄走做文章,讓他廉妄別再打義賊幫的主意。
“呵呵。”那妖孽很是看好般的笑了笑,就又意味深長的看着岑夜。
“世子嫌此女子邋遢,但孤不這麼看。”說着又向紅蓮招招手。
“你過來。”
紅蓮蹙着眉頭,知道肯定不會有什麼好事,也就沒動。
然
後就看廉妄起身,到了跟前,一張妖孽臉上笑得快意,摟着她肩膀,帶到岑夜跟前:
“此女子好生膽量,數月前擅闖皇宮,與孤一戰敗了,被孤拿下。”
“但是孤特別欣賞她,便就留下了,這是派她出去辦事纔回,所以如此打扮。”
“若是換身衣裳,世子定然是要側目相看。”
廉妄那手雖然看着很普通,可力道着實不小。
紅蓮也並非是不能掙脫,但想着岑夜既要裝作不認識,再聯繫伏神殿那事,現下自然得妥協。
岑夜沒理廉妄,更沒正眼看兩人。
見他這般,那妖孽又是摟着紅蓮往他眼前挪了一步,非要逼他承認紅蓮是世子妃不可。
“孤的意思是,女子不可只看表象,內裡和涵養纔是重要。”
“你說呢?”廉妄說着看向懷裡的人,竟是俯首就吻下了。
“你……!”紅蓮下意識就是伸手一擋,廉妄則一手截下,她立馬一個旋身脫出,廉妄又是緊逼纏上。
一來二去,兩人就在旁邊打上。
然而紅蓮算是動真,廉妄卻像玩樂調戲,不是摸臉就是摟腰,還掐她屁股!
“廉妄!”紅蓮又是炸毛,也不裝了,直接就是一掌。
卻是打空,劈裂了旁邊一個落地瓷瓶。
“呵,不成,對付孤,你得下殺招。”廉妄像是來了興致,幾次都能點住她,但均是到跟前就故意收了。
紅蓮氣得火冒三丈,偏偏就不下殺招,不想如他所意。
最後一手被他挑開,下盤被破,腰上力道一纏,便被他壓在了柱子上。
那身體當着是貼得極緊,不管上面下面,該碰不該碰的地方都是挨着了,何況現在這季節,大家衣服也穿得不厚。
那妖孽貼上來就是抵着額頭,一句曖昧:“手下留情,可是捨不得殺孤?”
“你混蛋!”
紅蓮惱羞成怒,罵了他一句,隨即就聽旁邊青年,無感的兩個字:“告辭。”
“岑……!”
紅蓮話未出口,廉妄居然真的吻住她了!
而岑夜就從兩人跟前走過,目不斜視,半眼不瞧,然後開門走掉。
“廉妄!你滾開!”
紅蓮用力推開這男人,他瞥了岑夜背影一眼,狹長的一雙眼便是微微蹙起。
看回紅蓮,回味似的摸摸自己的脣:“紅蓮,孤是當真對你很有興趣,想納你爲妃。”
“既然那小子如此無情,你不妨考慮考慮。”
說着留下一抹俘獲衆生的笑,負手走了。
“他纔不是……!”紅蓮忿忿,狠狠在嘴上擦了兩把,去追岑夜。
“你那天究竟去哪兒了?傷真的沒事了嗎?”
紅蓮攔住他,是一貫的擔心,他卻是毫無反應,面無表情,直接繞開,走了。
“岑夜!”
紅蓮又攔上去,他這次雖然沒走,但也就是看着她,看看她,到底是要說些什麼。
方纔那事,是個人都知道她是無辜的,可真要她特意去辯解,又好像越描越黑。
紅蓮也不知自己現在爲何要這般糾結。
若是換做以前,定然是笑着打趣,對他說的故意。
然而現在只要看着他那雙眼,就沒辦法再像從前那樣對他。
之前一直徘徊在生死之際,紅蓮沒空去想太多,如今渡過難關,竟是心裡變得無措起來。
似乎兩年多積攢起的距離和尷尬,突然全在此刻冒
了出來。
加之那時候,岑夜爲讓她平安出去……
他是個凡事都喜歡藏在心裡的人,不像夏半均的坦率,更不像廉妄那般想說便說、想做便做。
對他,需得細緻相待,才能找出蛛絲馬跡。
只是從前的她不會去往這層想,即便是想了,也沒有當真。
她覺得他是小孩,是錯覺,是年少不經事。
然而離開的兩年,一塊同心玉雖不復雜,卻足以說明一切。
他雖不講,但對她從未變過;
雖隱瞞頗多,但對她的的確確,都是認真。
可是現在,倒是換成她自己,有些理不清了。
岑夜看着她,她卻一直語塞,之後便是無感的聲音:“不管以前還是現在,你總是這樣,不必多解釋。”
“冊封世子妃是我的事,與你無關。”
紅蓮心裡一緊,無言以對,他卻眸光一沉,陰梟笑了:“若你還有良心,覺得愧對於我……”
“紫國的伏神印?”紅蓮蹙眉,接話。
岑夜一聲輕笑,俯首下來,湊到耳際:“你平日最會招惹男人了,該是不難吧。”
“你……!”
“紅蓮,我不信你,真打不過廉妄。”冷冷一句,弄得她委實抱屈。
“我沒有!”
紅蓮叫囂,他卻已然擦肩離開。
之後兩日,岑夜一再用被擄劫之事做文章,反咬廉妄,要求將義賊幫那塊,劃入白國境內。
又搬出副幫主乃是白國丞相的弟弟,叫廉妄好自爲之。
廉妄則是想利用紅蓮翻盤,怎料岑夜這臭小子,竟就是不肯認她這世子妃。
紅蓮故作因此事慪氣,罵他無情,要留在紫國。
廉妄雖覺得這件事多半有詐,但既然紅蓮能夠自願留下,對他也不失爲是一件好事。
心裡一痛快,乾脆把義賊幫給了白國。
岑夜啓程離開時,還故意對他說:“孤對紅蓮可是認真的,世子殿下別後悔纔好。”
岑夜也就看了廉妄一眼,多日來,終於還了句嘴,但仍舊不帶情緒:
“後悔之人,還指不定是誰。”
只是紅蓮爲裝慪氣,沒有一起去送行,就是窩在房裡糾結,想岑夜那天所說的話。
即便明白他無視自己是事出有因,可總覺得那無視,也無視的太真。
要知道以前的時候,和夏半均坐得近點,他就炸毛,被舒浚抓個手,他就要殺人。
現在廉妄當着他面那般,他都完全沒事一樣,弄的紅蓮心裡有些不太舒坦了。
最主要的是,他之後不去找廉妄戳事,反倒過來賴她亂勾搭,什麼意思?!
她幾時勾搭過廉妄了?!
那狐狸眼壓根骨子裡就是個妖孽,她就是打不過了,不行嗎?!
“有本事自己去打呀!”
紅蓮想着想着,竟不小心罵了出來,卻是這一罵,倒沉了臉。
岑夜到底爲何被飛廉盯上,之後那縛在身上的靈力消失,難道他,真的敗了靈獸飛廉不成?
卻是此時,外面一聲通傳:
“王后駕到——!”
“嘖!”紅蓮一個不耐煩,咧咧嘴,就是出去揖了個禮。
想這吃貨本來就對自己意見大的很,如今自己又不和岑夜回去,今後的日子,怕是又得沒安寧了。
所以她才討厭呆在宮裡,要是一開始,便沒和岑夜那小子攪和上就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