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岑夜和紅蓮離得很近。
卻是想着的,分明是抱着睡覺而已,可湊過去的,竟莫名變成了嘴脣。
岑夜確定自己是下意識屏住了呼吸的。
但紅蓮。
還是因爲他的靠近,醒了。
“……!”
岑夜一個驚悸,腦中頓時一炸。
卻是聽到一句納悶:“怎麼了,你沒被子蓋了?”
岑夜差點一口血噴到紅蓮臉上。
“是啊!”惡狠狠甩了一句,便是從她身上扯了扯被子。
重新面朝牆,睡覺!
“唉!”紅蓮沉沉一聲嘆息。
調侃的口氣:“想着來找你促膝長談長談,結果又是沒被子,又是不給面子。”
“算啦,反正看你,好像也沒怎麼不開心。”
“你要回去了?”岑夜突然接了句嘴,不知是想她走,還是不想她走。
翻身過來的時候,紅蓮已經坐了起來:“不回去的話,難不成真抱着一起睡麼?”
“宮裡關於咱們的謠言,本就不太好聽。”
“你還真想明天一早,便讓這後宮裡鬧翻了天不成?”
她打趣說着,殊不知岑夜此刻,眉目間顯然有些愣了神。
就因爲她方纔說要在這裡睡,竟害他連這般顯而易見的問題,都沒有意識到。
僅僅是被她鬧心,腦子裡着實像成了漿糊。
這女人絕對是個禍害!
沒錯,絕對是的!
“我說你是不是在牢裡給關傻了?”
“三更半夜沒事找事,跑來鬧我一通,簡直莫名其妙!”
岑夜使勁炸毛,恨不得拿枕頭敲死她。
結果她倒是一派淡然,還是那副親孃般的姐姐樣兒,十分的有理。
“我說啦,就是想過來看看你,有沒有因爲今天的事情覺得不開心。”
“……”
岑夜心裡一緊,沉默片刻後,亦是換了態度:“爲何?”
“你就……這麼在意?”
岑夜突然乖巧起來,卻是真正想說的,並非是這些他根本就知道答案的問題。
他想告訴她,她其實猜對了。
今天的事,他就是相當的不開心,甚至連晚飯都沒有吃。
尤其是他戳她,讓她去夏家的那會兒。
他生氣走了,想着她會不會放棄那冰窟窿的提議,跟着他一起回宮來。
那個時候,他其實有偷偷看到。
她主動去牽了夏半均的手。
他想告訴她,自己在那一刻的感受,要比夏半清那些,難過千倍萬倍。
直到今晚睡着之前,他都還在忍不住的假設。
若自己不是比她小,而是和那冰窟窿有相近的年紀,一切會不會就能有所不同。
現在問她的問題的答案,又會不會出現姐弟以外的說辭。
“是啊,但凡是你的事情,我都很在意。”
紅蓮幾乎想都沒想便回答了,語氣乃是天經地義一般。
“所謂長兄爲父,因此我這個皇姐,也能算半個親孃了,不是嗎?”
“切,當皇姐還不嫌老,還要當親孃?!”岑夜一個白眼,心裡卻明白她的意思。
她讓他不要羨慕岑策,不要去和夏半清那句話較真。
他雖沒有孃親疼,但他還有她這個姐姐。
卻是這姐姐……
“那別的皇子公主呢,你也會這麼在意?”
他又是乖巧來了一句,卻是明顯透着一股子酸溜溜
的醋味。
紅蓮暗笑,有些故意的答道:“除了岑策,我同他們又不熟,爲何要想?”
“……”岑夜沉默,似乎還是在糾結什麼。
紅蓮自覺看穿了他的心思,臉上的笑一直沒停過,在他肩上拍了拍:
“好了好了,就別吃醋了,誰敢和你世子殿下搶姐姐呀?!”
她對他,一直都是這般對待小孩兒的態度。
儘管近來稍微好了一點。
可本質上還是沒有改變。
就算現在這般明顯的吃醋給她看,她都是不會放在心上。
還又沒心沒肺的,把那慫包搬出來!
所以他岑夜,很不爽!
但卻……
不想再煩惱般的轉了話題:“讓人拿去的參茶,有喝嗎?”
他若不提這事,紅蓮都給忘了。
自是又逗弄他一般的,打趣調侃:“最近又買香粉又是安慰人,還求情、幫忙辦了小狸子的事,還有參茶……”
“你突然變得這麼好,莫不是中邪、鬼上身了?”
“你……!”岑夜被她氣死,倒頭躺下,被子往腦袋上一蒙。
對她好也有錯?
難不成要天天打罵、拳腳相向嗎?!
“要走快走,別打擾我睡覺!”
見這死孩子還有心情同自己嘔氣,多半是真的沒什麼事了。
卻是正要走人,岑夜又想起什麼,急衝衝回頭冒出一句:“喂女人,剛纔……”
“你到底睡着了沒?”
“噗!你覺得呢?”紅蓮一笑,岑夜腦中一炸。
只覺又是要被她誤會什麼了。
“我纔沒有……”
“是是,我知道。”紅蓮截斷了他的話,像是早把他看穿一般。
“你纔沒有在意夏半清那些鬼話,纔沒有想抱抱我這姐姐,找點安慰。”
紅蓮難得把他塞得一個字講不出。
說完就是洋洋自得的,從窗戶走了。
第二天起了個大早。
在往金鑾殿上朝的路上,攔了白王。
“紅蓮謝王上不殺之恩!”
儘管封了個公主,可紅蓮還是比較習慣抱拳的軍禮。
那岑堯也不在意,只淡淡道:“不必。”
隨後又似乎是來了興致,眸光戲謔。
“這背後的原因,世子可是有同你說起過?”
“沒有,所以紅蓮現在才迫不及待的,想請王上告知於我。”紅蓮字正腔圓,一如既往的中氣十足。
不管是眼神。
還是她身上獨有的那份微妙。
依舊招人側目。
但岑堯並未回答紅蓮,勾嘴笑笑,就是把話題轉向了別處:
“說起來,孤還沒問過你呢。”
“你那日擅闖鳳棲殿,究竟所爲何事?”
“……”紅蓮一時間有些愣。
之前看岑夜那般遊刃有餘的態度,本以爲事情都已經擺平,也就沒去多想這搪塞的藉口。
現在竟是自己撞在了刀口上。
紅蓮能夠感受到岑堯視線中的那一股子冷酷。
若是她不能給他個好的交代,定然不會再同之前一樣簡單了事。
然而紅蓮明白。
不管是什麼樣的回答,只要岑堯不信,便皆是錯!
“王上既不願說不殺的原因,那紅蓮又何必去講擅闖的理由?”
“你這是和孤,談條件?”岑堯俊眉輕挑,卻似有笑意。
“紅蓮不敢。”少女頷首
,淡然的態度看上去,根本就是在否定不敢兩個字。
卻是接着,選擇了見好就收:
“紅蓮是想,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也都已經過去,王上又何必徒添煩擾,去追究最初的因由?”
紅蓮一席話,似乎說到了岑堯心裡,觸碰到了某些藏的極深的東西。
便是沉默一會兒之後,直徑繞過紅蓮走了。 wωw¤ тtκan¤ C○
離開的時候,紅蓮看了跟着白王的福公公一眼。
而福公公,還對她頷首笑笑,算是招呼。
紅蓮以前還覺得,這福公公長得憨態可掬,挺可愛的。
但是現在……
只想上去踩他兩腳!
那一羣人前撲後擁着離開,紅蓮眉目間,顯然已經浮現出不合年齡的老練。
遙遙看向伏神殿所在的方向,不禁又是眉頭深皺。
那黑影和邪風,究竟是……
在天牢呆了五天,紅蓮幾乎天天都在研究戰魂之力受阻,卻見起色不大。
看來想要恢復,着實是少不了伏神印神力的輔助。
本打算今天早點過去,把這些日子落下的進度補補。
卻是因繼任國師的人選已經敲定,伏神殿中諸事頗多,還是要等人深人靜才行。
想着五日過去,紅蓮身上的病症早是化解,自然又要記掛着舒浚那邊。
亦是不知道,他有沒有把吸癆之事,告訴給夏半清。
這件事於紅蓮而言,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她甚至都沒有向岑夜坦白。
如果不是被撞個正着,她連夏半均那冰窟窿,都是不太想說。
夏家那些事情,紅蓮或許並不清楚。
但夏半均是如何看待夏半清這個弟弟的,紅蓮很是明白。
親兄弟始終是親兄弟。
血濃於水。
並非是三言兩語、一件兩件事情就可以改變的。
除此之外,上次福公公開脫也好,之前潛入到瀾玉苑偷聽也好。
這癆病的事一天不解決,就一天不能放心幹別的,還容易製造一堆意外。
難得現在岑夜要忙泰安院之事,不會有空來理她隔三差五出沒出宮,咳沒咳嗽。
正所謂天時地利。
當務之急,當然是要儘快將舒浚治好。
何況他那病,也耽誤不得。
昨天在泰安院前聽舒朗的口氣,他那些個和安縣的家眷們,該是已經到了。
紅蓮現在也是有身份的人,丞相府上又有羣沒見過面的家眷。
自然是要走個人情世故的過場,帶些像樣的禮物過去。
卻是不清楚人數,就先胡亂在車上裝了一堆,到時候再讓小狸子看着拿。
這可否能隨主子出宮的事,也算是從側面衡量在宮裡混的如何的標準。
說實話,介於過去在洗衣房的經歷。
得知紅蓮要帶自己去丞相府時,小狸子簡直不敢相信。
暗覺老天有眼,讓自己在冊封前就認識了紅蓮。
而且紅蓮爲人似乎很低調,出宮來也就是帶了四個人。
想到自己位列其中,小狸子又怎能夠不雀躍?
自莫名被送進宮,別說是宮門,就是後宮的門,他都不曾有機會踏出一步。
現下隨馬車走在京城的街上,猶如做夢一般。
當他正春光滿面般的左顧右盼時,人潮中,卻是有個人看見了他。
那視線彷彿是鉤爪一般。
狠狠的。
狠狠的盯着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