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湘綺回到感緣寺,卓柯打馬回府。湘綺守了兩日,也不曾見卓柯的蹤影。
心裡惦念小弟壽奴的安危,更有家門血海深仇,一顆心反是忐忑,忽然又擔心卓柯回府後如何像古板的侯爺和夫人交代,胡思亂想,一夜也睡不安穩。
傍晚,卓柯接她回府,小心叮囑她幾句,湘綺滿腹狐疑擔憂地望他。
“我也是爲大哥着想,你可是要幫我救他纔是,你是不見侯爺如何審他,只待你回去救他纔是。”卓柯滿臉愁雲,雙頰更是削陷。
回到府中,湘綺就被帶到安平侯書房。書房內寂靜無聲,窗外碎花影灑在青磚地上,搖晃不定。
湘綺垂手立在一旁,深深吸氣,不敢做聲,滿心的糾結,卓柯囑咐她的話,爲救大公子編出的謊言。
“香花,老夫問你,你只說實話,凡事有老夫作主。那日在後花園,四夫人落水,你看到什麼人?”
bi人的目光,威嚴凌厲,湘綺定定神,不敢看卓柯,只看自己牙白色一條百襉裙下若隱若現的鞋尖上那枚青色的絨球,一顫顫的,飄忽不定。
“奴婢,那日路過後園。見……四夫人,她……同一人……”
“你不必擔心,從實說!”
湘綺一驚,果然老侯爺心中有數。
“四夫人同一人,爭執推搡……失足,落水。”
“你可看清那人的容貌?”卓柯問。
“並未,並未看清。只是,乍見時,身影有幾分似大公子,可並非是大公子。”湘綺按照卓柯吩咐的話講述道,心想如此一來,總是開脫了大公子,只是四夫人臨死前絕望的目光又掙扎在眼前,令她眼眶溼潤。
“莫非你看清那人的容貌?”老侯爺驚問,湘綺只是一怔,也不及同卓柯商議,驚得忙去盤算,隨即道:“天黑月淡的,又是在竹林陰影下,只是那人起身時身材矮過大公子半頭,同四夫人身量相仿。奴婢伺候大公子這些日,還是認得清的。”
“爹爹,湘綺都說不是大哥了,就一定不是大哥所爲。”
安平
侯擺擺手示意湘綺退下,目光停在卓柯眼眸上,看他垂眼躬身不語,緊張的神色,嘆口氣道:“難爲你對他的一份心。”
雪狸一見湘綺平安回來,慌得拉她去一旁悄聲的問長問短,自然先是問到壽奴的消息。
“老關也沒個音信,這幾日府裡四夫人過世,侯爺下了禁足令奴婢不得出府的,可是急死雪狸了,又不見了小姐,雪狸死的心都有了。”說到此處,雪狸的眼眸含了淚,湘綺見左右沒人留意,湊在她耳邊低聲道:“壽奴,他平安無恙了,依了我們的法子辦的,成了。”
雪狸樂得拍手,又怕人看去忙伸伸舌頭低聲問:“壽奴人呢?”
“出了京城逃生去了,是二公子安頓的。”湘綺答,心裡反有幾分得意,言語間對卓柯還是有幾分感激。
“二公子真是個好人呢,強過大公子十分。小姐你不在府裡這幾日,太太將四夫人房裡那些伺候不周的僕人奴婢們或打或罰的,都打發出去配人的配人,賣的賣,逐的逐。那院裡日日哭聲不斷呢。”
湘綺落寞地想,看來此事是牽累了許多無辜。
“更有傳言,說是四夫人的死怕和大公子有瓜葛的。”雪狸話音未落,就被湘綺制止,“不得胡說!”
雪狸委屈道:“小姐,不是雪狸胡亂講。老爺罰了大公子跪祠堂祖宗牌位,都兩日了,大公子就一個‘徐庶進曹營’,緘口不言的,氣惱得侯爺都動家法了,也不知道哪裡來的鬼火,把個大公子折磨得生不如死的。老太太哭得死去活來才勸解開,大公子如今不吃不飲,也不許太醫來看病療傷,憑了是誰都命人擋駕不見。”
湘綺看雪狸認真的樣子,心裡也滿是替卓梓惋惜,想他一個男人,卓爾不羣,文采蓋世,只是單單在個情字面前優柔寡斷,生出禍根又被操縱在女人手中,顏面盡失,危急關頭反是讓弟弟替他手沾鮮血去替他殺人滅口。如此沒有擔當的男人,即便學富五車才華橫溢又如何?
湘綺來到大公子卓梓的清濯軒,院內一片進進出出的忙碌,人人神色慌張。
一隊婆子
丫鬟垂手立在堂下,探頭探腦地向珠簾內張望,竊竊私語。反是小廝們進進出出的端盆遞水地奔跑。
湘綺來到廊下,她低聲問身旁的丫鬟凝虹道:“如何不進去伺候?”
小丫鬟凝虹臊紅個臉答道:“老爺這兩日審大公子如審賊。宮裡來的太醫來都不讓靠近的,聽說是傷的地方丫鬟們不方便伺候,只許小廝們近前去服侍。”
湘綺疑惑地望着那深垂的珠簾,掛在門上無力地晃動,似遮掩住室內無限怨念,於是心裡便猜測大公子的傷勢。
湘綺在廊下煎藥,聽到丫鬟婆子們在竊竊私語。
“依大公子這熬法兒,不吃不喝不上藥,這沒幾日人形的消損了。再如此下去,怕是……”
“也不知侯爺如何想的?如何對大公子如此痛下狠手,不知究竟是爲哪出?”
婆子壓低聲音道:“你不曾聽說嗎?大公子行爲不檢,別看平日裡規規矩矩的文靜模樣,怕是如此一鬧,雲鵠書院未必能回去了,大公子這bi*庶母的罪名怕是難洗淨了。”
“不該呀?大公子不是要娶雲嫦小姐嗎?沒見這幾日雲嫦小姐都在這院裡哭哭啼啼得如個淚人般,可憐呢。”
“大公子這怕是在一心等死吧?”丫鬟才說出口,就一口掩住口。
湘綺在清濯齋廊下幫丫鬟凝香爲大公子煎藥,眸光不時投進那光線黯淡的珠簾內,心緒不定。陸陸續續來了些人探望大公子卓梓的病情,都被書童成哥兒擋駕。
ru娘坐在石階上嚎啕大哭:“如此下去,可不是要枉送了性命?”
湘綺端起那晚藥,沒有尋常的藥香撲鼻,凡是那苦味帶了些腥澀的氣味,令人作嘔。
母親體弱多病,她日日在藥香中薰陶,誰想今日對這湯藥的味道難以忍受。
“苦了我一口一口奶水ru大了他,實指望有個念想盼頭,誰成想呀……”ru娘依舊在哭,湘綺將藥捧給ru娘,ru娘卻哭了搖頭道:“不作用,不作用,大官兒認定的事,定無反悔的,只是我這做ru母的心裡不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