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平長公主的話說完,四周是可怖的一片沉寂。玄慎震怒,如被激怒的鷹一般的目光射向興平,那目光如劍犀利,反是看的興平心頭一顫,不由得害怕得向後退了幾步。他忽然氣急敗壞幾步迅猛上前,揚手就是狠狠一記耳光,“啪”的一聲,清脆響亮。興平吃痛,“啊”的一聲狠狠跌落在地。
“放肆!”玄慎一字一頓的罵,食指指向地上的興平,氣的說不出話,胸前劇烈起伏。目光中既是憤恨又是痛心。
興平默然從地上爬起,張惶的捂臉望着四哥。只那一雙大眼含淚,又是委屈又是迷茫地望着四哥。卻倔強地忍了搖搖欲墜的淚,努力不讓它從眼眶中滑落。她望向四哥的眼神都變得那麼陌生,彷彿素不相識的路人一般。這還是那個從小寵她的四哥哥嗎?那個從小疼愛她,不曾說過幾句重話的四哥哥,竟然今日因爲一句話震怒,一個耳光將她打倒在地。
興平滿腹委屈難過,面上是火辣辣的痛,心下更是難言的酸楚。自小到大都不曾有人碰她一指,今日竟會如此狼狽。那記耳光,又狠又準,毫不留情地打在她右頰上,升騰起一片火辣辣的痛。興平右臉漸漸紅腫,一個清晰的巴掌印腫了起來。在白皙如玉的面頰上十分明顯,看着十分可憐。
她顧不得其他,剛纔那一記耳光像是一場噩夢,她委屈羞愧,只想立即逃離掙扎了起身,也顧不得指尖那十指的指套零落,只殘存了三四隻在指上,剩餘的七零八落,散了一地。
她倔強地忍了淚,咬牙轉身向殿外跑。玄慎一聲:“站住!”上前想要攔她。話音未落,興平一不留神跌倒,反是跌得更狠更急,倒地時撞翻旁邊高高的鶴首燭臺。滾燙的蠟燭油血紅如潑墨般灑下,全潑在興平身上。
“啊!”的一聲淒厲的驚叫,興平捂臉滾地不起,痛哭失聲。
“平兒!”玄慎疾奔幾步上前,一把攬住她大喊:“來人!快來人!”
“快讓四哥看看,可是傷到了眼睛?”玄慎緊張的摟住興平,將她攬在懷中,不顧興平的掙扎。興平的前襟上滿
是滾燙的燈油,她執拗地捂住臉不讓他看到。玄慎一陣心疼,他後悔剛纔自己氣急了的一記耳光。自己最疼愛這個妹妹,他深知,今日她固然出言不遜,真正惹他震怒的倒是被她識破謊言後的惱羞成怒。若平兒真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自己豈不是要後悔終生。玄慎心疼地抱着興平,安撫着,“平兒莫怕……讓四哥看看……”
她卻是執拗而倔強的搖頭,說什麼也不肯讓四哥看到自己臉上的燙傷。她猛然使力,竭盡全力一把推開四哥玄慎,跌跌撞撞逃出殿去,落荒而逃一般。
“快!快攔住長公主!”玄慎驚呼着,想要攔住興平,她卻已逃遠。卓梓幾步追上吩咐內侍們:“尋到長公主速速送回長公主府,只賀太醫一人去療傷,任何人不許靠長近公主府。”
玄慎轉身,痛心之餘極力鎮定自己的情緒,他右手扶了額頭,眉目間滿是痛楚。卓梓奉上一盞茶說:“此事堪比勝負關頭,收官時不能錯字,否則步步皆輸。”
玄慎點頭,齒髮皆寒自言自語:“怕是走露了什麼風聲被平兒聽到了,該不會她是妄自猜測?”說罷搖頭,心疼的樣子。
“沒有不透風的牆,不如將錯就錯的安撫她纔是。就承認了杜君玉不曾回青州,是受了命去同定王千歲去了邊關或者微服私訪,實屬機密,安撫住她就是了。”卓梓的提議,玄慎點頭之餘嘆氣道:“朕這個妹子,自幼驕縱任性慣了。”
“皇上,皇上!”回來的內侍急切的樣子,“奴才等追敢長公主纔到殿外,殿下尋死覓活的,奴才們不敢拉拽。恰逢了國舅爺在皇后娘娘宮中探望,就被國舅爺帶去了皇后娘娘宮中。”內侍們答得誠惶誠恐。
玄慎同卓梓互遞眼色,只吩咐一聲:“下去吧!”
玄慎低頭,只見金絲烏玉石地磚上散落着凌亂的玉甲套、金鈿、更有一支看似古拙尋常的玉簪。玄慎的目光緊緊停在那玉簪上,他疑惑地皺眉,輕輕拾起,拿在手中借了燭光仔細端詳。
“這是……這是太后貼身之物,先皇所賜。如何在平兒身上?”
他喃喃道,冥思苦想後幾步上前將玉簪遞於卓梓,二人對視不語。
賀太醫誠惶誠恐的跪在玄慎的面前叩首顫顫巍巍的聲音道:“啓稟萬歲,長公主殿下面頰上的燙傷在左頰連作一巴掌大的一片,且燙得頗深,殿下賭氣捂臉不許太醫靠近看,更不許敷藥,怕是……”他吞吞吐吐不敢再說,生怕一句話說得不慎,便要身首異處。
“怕是什麼?說!”玄慎疾言厲色道,深邃的眸子裡透出利刃寒芒般的光,驚得太醫偷看一眼就慌忙叩首道:“這尋常的燙傷就是清理傷口敷藥,也難免會留下些許疤痕。何況長公主這般不肯敷藥,不許人靠近。聽侍奉左右的太監宮娥們說,長公主殿下聽說面上會落下疤痕,急惱得用手去抓撓臉上的傷口,滿手膿血,慘不忍睹。”
玄慎驚得愕然無語,若不是念及賀太醫是隨侍兩朝的老臣,恨不得一腳踢飛他,心裡暗罵一句:“廢物!”自己拔腳擺駕直奔長公主府。
長公主府內燈火通明,宮娥太監們跪滿庭院,嗚嗚的哭泣哀求着:“求長公主殿下保重鳳體用藥吧。”
一聲聲時高時低,那聲音在淒冷的夜風中反似哭喪的聲音,哀哀切切的。時而如荒野的野鬼哭叫聲,啾啾的一片,聽得人好不悽慘。
“皇上駕到!”內侍們一聲通稟,哭泣聲壓低成一片低低的抽噎,玄慎大步流星來到門外,吩咐一聲:“開門!”
跪在地上的宮娥低聲說:“只殿下一人把自己反鎖在房裡,不許人靠近。”
“開門!把門砸開!”玄慎吩咐,若不是顧及皇上的威嚴,他早就飛腳破門而入。
“誰也不許進來!若進來我就自戕了去地下做鬼去!嗚嗚嗚嗚嗚……”興平的哭啼聲,“反正我的臉也成了鬼的模樣,在地上做鬼和去地下做鬼都一般樣。地下都是這種醜醜的模樣,反不足爲怪,若是在地上反是要嚇死活人的。我不想駙馬爺看平兒這幅鬼模樣,不要,不要!母后!母后呀,母后……”興平哭得咳喘不停,太監手足無措的問,“皇上,可是如何是好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