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愷挺起胸,雖然在此地頗顯尷尬,卻安然道:“平身。”
那位受傷的文大官人哎呦呦地捂住燙紅的臉起身,聽人山呼“定王殿下”,震天動地的聲音,急忙往前叩首道:“下官該死,擾了殿下雅興,下官給殿下賠罪。”微擡頭側眼狠狠看了湘綺一眼,不得不壓住氣悻悻道:“下官不曾料到殿下在此,灌了兩杯黃湯也不知怎麼混在這裡打盹,還望殿下恕罪。”
“哦?本官倒是頗以爲奇呢。定王千歲逛青樓,你卻躲在簾幕後偷窺,難道有此癖好?”湘綺譏諷道,慌得文大官人慌忙搖手解釋,百口莫辯,急出一頭冷汗。湘綺心裡暗笑,卻稟住氣,以袖掩口,定定神,慢慢轉身向外去,對門口等候的書童點蒼遞個眼色,點蒼會意,機警地說:“八千歲,請回府吧,出來這麼久,怕親兵要來尋了。”
湘綺連聲告罪,同玄愷離去,心裡暗笑。
出了門,玄愷低聲責備:“如何這般頑皮?”
湘綺對他說:“文大官人?莫不是魏忠禹身邊的師爺文應賢,他如何躲在這裡?”
“該不會打草驚蛇吧?”玄愷煞有介事道。
湘綺思忖說:“怕是人家有備而來,早料到我們會去。若是他們料到我們會去飛燕樓,那定然會料到我們聽說了石芒碭兵場的事。若我們是那些賊首,當如何處置?”
“戒備森嚴,敷衍遮蓋,怕不易毀屍滅跡,畢竟規模龐大是練兵之地。”玄愷推算道。
沉吟片刻望着遠處光禿禿的石山喃喃自語:“是何人大膽告知此事給我們?”
湘綺尋思片刻搖頭道:“怕是想我們來此辦案之人有意告知,此行的目的就在於此。”
玄愷勒住馬,馬走盤旋咴咴地亂轉,他問:“你是說,四哥?”
湘綺含笑側頭望他端出官腔說:“下官哪裡知道是何人?”
回府路上,路過市集一間店面,門板上掛滿可愛的綵線穿縫的十二生肖,各式的香囊荷包,做工精巧。燕州的刺繡針線是出名的,這令湘綺不由想起了雲錦妹妹,自幼雲錦就喜歡女紅,而她比起雲錦總是略遜一籌,孃親總對她講熟能生巧的故事,偏說她的手柔軟巧勝雲錦,偏偏不肯在女紅上下功夫。如今雲錦獨自在京城,也不知如何了?
雪狸望着那滿牆玲瓏色彩斑斕的小掛物喜歡得挪不動步,央告了湘綺要多滯留些時候。
湘綺也不怪罪,放了雪狸和點蒼在這裡,囑咐二人速速回府,自己同玄愷先行離去。
雪狸同點蒼欣喜的一路沿街觀看挑選,聚精會神。
點蒼拾起一枚蒼蒲花遞到雪狸額頭比試,慌得雪狸瞪他一眼,點蒼纔不情願地拿下說:“還以爲你會喜歡。”
“哪裡有男人喜歡花的?日後定然怕老婆的。”雪狸擠兌着,賣花的老翁都隨聲附和了笑他。雪狸才拾起一枚彩棕,猛聽一聲大吼:“*賊你哪裡逃?”一回首,冷不防一人衝來,她一閃身,那道影子竟然抱住了她身旁的點蒼緊緊不放,大聲哭喊叫:“抓到你了,可是抓到你了,你這個無賴,毀人清白還想逃走?來人啦,快來人,有無賴調戲民女呀。”
壞了,中了圈套,雪狸驚慌之餘立刻醒悟,心中叫苦,哪裡有如此巧合詭異之事,分明有人在暗中算計。
立時圍上許多人,對了雪狸和點蒼指指點點,混亂中有人嚷着:“咦,這小哥兒不是欽差大人身旁的侍衛嗎?欽差大人就可以作奸犯科嗎?”
“走,我們去官府討個公道去,皇子犯法,庶民同罪!”
人聲鼎沸,有人大聲嚷道:“送他去見官!”
湘綺聞訊大驚,升堂問案時才發現被告的*賊是點蒼,原告的苦主原來是魏二衙內魏忠漢府上的一名ru娘喬氏。湘綺不慍不怒,側身打量那ru娘,徐娘半老,風韻猶存,三十歲上下年紀,雲鬢倭墜,眉眼低迷。那神色有些慌張,目光遊離,哭哭啼啼尋死覓活。一口咬定是日前點蒼姦污她,被她追趕到街上才擒住。湘綺明知那ru娘胡言亂語,此事後面定有蹊蹺,才問了不過幾句,就聽到一陣嘈雜,堂下分開人羣大搖大擺而來一隊黑衣小帽的家丁,簇擁着大腹便便氣勢囂張的魏二衙內魏忠漢。
魏二衙內府中的喬ru娘狀告湘綺的跟班點蒼強J未遂,哭得悽慘,惹來衙門外無數人圍觀。二衙內魏忠漢一臉得意,搖個扇子來在堂上哈哈笑:“哎呦,吃腥都吃到我府上,還真沒有品味,這種無色無味的都不鬆口,小牛啃老草,嘖嘖。”
湘綺心中有幾分底,一拍驚堂木大喝:“帶
人犯!”
點蒼被五花大綁推推搡搡入到大堂,急得滿臉焦急。
湘綺又轉向那ru娘問:“你說,是這位小哥兒欺辱於你。”
“他,他,他禽獸不如,他糟蹋了奴家,奴家不想活了。”喬氏搶天呼地痛不欲生,哭得悽慘。堂下的人紛紛髮指,都罵點蒼禽獸不如。點蒼蒙冤,嚇得雙腿發軟,神色呆滯搖頭說:“不是我,不是我,我什麼都沒有做。”
“可有旁人作證?”湘綺問。
“幹這種事還要他人在場圍觀嗎?大人問得是什麼話,可是要奴家無顏於世了。前日裡是奴家去集市上買針線,走到僻靜處就被他堵在牆角姦污了清白,奴家一弱女子,手無縛雞之力,奮力反抗,無奈勢單力薄,就被他,被他輕侮了去。”喬ru娘哭得悽慘。
湘綺盤算日子,可巧是她們初到燕州的那幾日,若說點蒼不曾姦污這婦人,就需要有點蒼不在場的證據。難道誣告點蒼的人就不曾料到有人能證明點蒼不曾作案?怕是這些人孤注一擲就不是按常理出招,若她果然尋了定王身邊的禁軍來證明點蒼不曾外出,堂下的百姓可會相信?該不會有人藉機大喊官官相護吧?怕是這些人的意圖就是要毀壞欽差的聲譽,太過可惡!
喬氏又哭又鬧,一口一句“奴家好苦!”,反令湘綺說不出的可笑,這話若從呂飛瓊口中說出是可憐可愛,在這婦人口裡說出,如老牛學小貓臥在地上追逐自己尾巴尖兒嬉戲一樣的蠢笨可笑。她仔細打量那喬氏,生得體大腰圓,強似男子,只是風韻不減,眉眼帶了輕佻的神色。旁邊嚇得慌張的點蒼瑟瑟發抖,身材瘦小,如小雞子一般。
湘綺笑笑,打量身高體大的喬氏說:“難怪,難怪,”,又吩咐衙役道:“去,將原告的衣衫盡褪搜搜看,是個什麼情景。”
衆人詫異不已,就見兩名膀大腰圓的衙役如漢鐵塔一般大步走過去,每走一步咋在地上都嘟嘟發顫。喬氏驚得瞠目結舌,大聲問:“奴家被這賊拖去街衢暗處姦污,是苦主,如何要搜查奴家?”
“先搜你,再搜他!來人,把這婦人衣衫盡褪了去!”湘綺一語,玄愷詫異地望她,堂下民怨沸騰,有人大嚷:“哪裡來的昏官?糊塗官審這葫蘆官司。哪裡有當衆去除婦人的衫子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