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接將命令下到師一級是常有的事,何況戴致力師本來就可以隨時直達天庭,守軍自然也就不怎麼在意,重機槍依舊對準黎平方向,直到陳建峰他們走到了面前,守軍也沒發現有何不妥,陳建峰把幾包白金龍一扔:“弟兄們辛苦了,嚐嚐桂軍孝敬給咱的好煙。”
守軍都忙着撿煙,邊彎腰撿煙邊笑,說:“到底是戴師長的人馬,桂軍真是狗眼看人低,也不見給咱一包。”
陳建峰笑,說:“那就多抽幾根。”
談話之間,短槍營已經迅速地佔領了重機槍陣地,陳建峰將頭微微一擺,胡長髮心領神會,手裡的駁殼槍已經於頃刻間頂到了敵連長的頭上。敵連長瞠目結舌,這纔看清楚,陳建峰這一彪人馬的着裝有些不對。但已經遲了,胡長髮把敵連長手中抽了一根的白金龍煙一收:“拿來,這麼好的煙,給你抽糟蹋了。”
陳建峰笑,說:“小胖,你怎麼比我還會算計,一槍未放,人家就把這麼重要的一個隘口拱手送給你,你連一包煙都捨不得給,也忒不地道了。”
胡長髮笑,說:“團長,我和你情願光着腚在湘江河裡挨凍,也要用馬匹馱着幾箱白金龍過河,給他一包,那可不行,一根就很夠意思了。”
敵連長垂頭喪氣,苦着臉,遇上胡長髮這種‘不地道’的人只能自認倒黴。
隊伍行動迅敏,騾子物資病號俘虜,已經在手槍營的帶領下開始有條不紊地向隘口以東前進了,不到半個小時,二千人馬已經順利地通過隘口。陳建峰這才命令行動組,肅清隘口營地中的殘餘之敵。
蔣民雲、胡長髮早就帶着人,將營地圍了個水泄不通,陳建峰一說行動,蔣民雲手中的駁殼槍一點,遊動哨剛來得及問一聲“誰?”,就噗通一聲栽倒在地,熟睡中的敵軍被槍聲驚醒,手忙腳亂地往外衝,子彈和*迎面而至,敵軍一時人仰馬翻。
本來隘口已下,陳建峰大可以悄無聲息地將守軍繳械,但陳建峰一來想把動靜搞大,以便更好摸魚,二來,戰士們痛恨國民黨軍,因爲自第五次反圍剿以來,紅軍遭遇重創,許多戰友都犧牲在國民黨軍之手,面對彼此間並沒有什麼淵源的九十六師,自是痛下殺手,一雪心頭之恨。
槍聲陣陣,在山間迴響,蕭致平的電話打到了哨卡:“老子蕭致平,隘口發生了什麼事?”
陳建峰靈機一動,挑撥離間,說:“老子是黔軍,你們的隘口讓老子拔了。我們王軍長說了,貴州的事情,我們自己解決就行了,用不着中央軍操心,這是警告,你們中央軍哪來的給老子滾回哪去。”
陳建峰說完,咔嚓一聲把電話掛了。蕭致平拿着話筒發了一會愣,然後氣急敗壞地把話筒往桌上一扔:“媽的王家烈,這是想造反呢。”
隘口這邊的戰鬥已經結束了,睡眼朦朧的守軍被蔣民雲收拾得乾乾淨淨,洪濤和趙熙海隨部隊打掃完戰場,一付喜形於色的樣子,陳建峰一看就知道洪濤的炮營又小發了一筆,果不其然,洪濤喜滋滋地彙報:“到底是中央軍,在這個隘口部署了重火力,光迫擊炮就有十二門,炮彈足足有五十箱,咱們的炮彈眼看就要見底了,現在好了,又滿上了。”
陳建峰笑,說:“這就好比是池子裡的水,只要有源頭,這池子裡的水就會取之不盡用之不竭,咱們的源頭是什麼,咱校長。”
陳建峰讓洪濤和趙熙海將炮架起。
陳建峰的意思,炮彈太多,攜帶多了行動不方便,棄之未免可惜,乾脆讓洪濤趙熙海練練手感,陳建峰笑,說:“收了人家這麼多的重禮,怎麼着也得回禮啊,咱是鄉下人,最講究禮數。”
洪濤趙熙海一聽,一時興高采烈,轉移途中,炮彈多到需要即時消耗,這種事情難得一遇,想想就痛快。炮連的戰士們頃刻間就將十二門迫擊炮支了起來。原來還準備用重機槍居高臨下狠狠地打擊蕭致平,現在有了迫擊炮,重機槍也用不着了,戰士們將炮彈裝滿二馬車,擡起重機槍,重機槍連先行下山。
山腰火把通明,蕭致平親自指揮一個團殺氣騰騰地往隘口殺來,蕭致平想看看王家烈的黔軍是不是真的吃了豹子膽,敢跟中央軍作對,王家烈也不想想,*一進黔地,他的好日子就到頭了,還想陽奉陰違,以爲貴州山高路遠,想在貴州當自己的土皇帝,門都沒有。就憑他那身背兩杆槍的部隊,也敢跟中央軍叫板,找死。
陳建峰看了山腰的長龍一眼,問洪濤趙熙海:“怎麼樣?準備好了。”
趙熙海豎着大拇指,單眼瞄了瞄,說:“沒問題了。”
洪濤笑,說:“熙海,怎麼樣,比試比試?”
趙熙海笑:“那就比一比。”
陳建峰發令:“回禮!放!”
十二管炮筒,洪濤和趙熙海分成了二組,“噹噹”,洪濤的六發炮彈首先出膛,發出“唆唆”的聲響,六發炮彈還在飛行之中,趙熙海指揮的六管炮也已經發射,十二發炮彈一前一後,在山腰炸響,精準無比地在山腰的火龍中多點開花,從山上望去,火光中可見敵軍人仰馬翻,亂作一團,陳建峰直誇,說:“洪濤、熙海,越來越神了,咱們團有了你們這兩門神炮,簡直就是如虎添翼。”
洪濤和趙熙海沒時間搭理陳建峰,繼續單眼瞄準,指揮部屬調校座標,“噹噹噹”又是二個六連發,彈無虛發,落在山腰,又是一片鬼哭狼嚎。
山下,蕭致平見勢不妙,躲在一塊山石後,指揮士兵朝山上喊:“黔軍的弟兄們,我們是來幫助你們的,不是來搶地盤的,沒必要拼個你死我活。”
陳建峰哈哈笑,命令洪濤趙熙海:“甭管他,再放!”
又是一輪炮擊,山下再無喊叫,隨即一片漆黑。蕭致平一見黔軍不爲自己的花言巧語所惑,一意與自己爲敵,趕忙指示士兵們將火把熄滅,點着火把,那不是傻乎乎地讓人家痛痛快快地揍自己麼。
面對山腰漆黑一片,洪濤和趙熙海並不介意,胸有成竹,指揮戰士,你前我後,你左我右,二組迫擊炮不間斷地依次將山腰炮擊了一遍,蕭致平一時被漫天的炮彈炸得頭昏腦脹,七竅生煙,己方一槍未放,一團的士兵被炸得抱頭鼠竄,東躲西藏,傷亡慘重。一發炮彈飛到蕭致平躲藏的巨石前,轟隆炸響,有巨石阻擋,蕭致平雖然毫髮未損,但耳膜卻被震得嗡嗡作響,火光中,但見有士兵抱着斷腿哀嚎不已,蕭致平再無鬥志,命令部隊:撤。
而山上的隘口,二十箱炮彈已經被洪濤趙熙海酣暢淋漓地打了個乾乾淨淨,陳建峰一看炮彈打完了,命令洪濤趙熙海除了留下四門炮,剩餘的八門迫擊炮都給扔進山澗,洪濤和趙熙海都有些不捨,但該放棄的還是得放棄,陳建峰聽着迫擊炮在山澗滾動的脆響,在蕭致平下達撤退命令的同時,陳建峰同樣下達撤離命令:“撤!”
大家悄悄地翻過隘口,到了山背,這才點燃火把,向黎平跑步前進。向黎平前進的感覺真好,陳建峰知道自己雖然又主動殺入了敵人的包圍圈,但是在包圍圈中的某個地方,有中央紅軍,那是自己的家,回家的感覺真好。
這邊下到山腳,隘口處炮火連天,看來蕭致平開始以牙還牙,對隘口進行炮火打擊了。
這天中午,到得黎平某地,陳建峰的隊伍被護衛軍委縱隊的後衛團攔住了,後衛猛然看到一長遛的隊伍在山間延伸,嚇了一跳,以爲是中央軍跟上來了,一個個嚴陣以待,但近了一看,竟然是自己的隊伍,一時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自己已經是主力紅軍的後衛了,怎麼後面還有這麼一支主力隊伍,不可能啊。
哨兵高喊:“站住,你們是哪一部分的?”
胡長髮答:“陳建峰團的。”
殿後的這個團是康平師的,一聽是陳建峰團,一時歡呼雀躍,但爲穩妥起見,團長讓胡長髮單人單騎向前,以證真僞。胡長髮打馬向前,團長一看,真是小胖,假不了,一躍而起:“趕快通知師長,咱們軍長回來了。”
團長向陳建峰敬禮。陳建峰笑,說:“免了,現在咱倆平級。”
團長笑,說:“我這個團長哪敢和軍長相提並論啊。”
自從撤軍以來,陳建峰這是第一次與康平的隊伍遇上,陳建峰問團長,他們師的情況怎麼樣,還有多少人?團長嘆了口氣,說廣昌戰役損失了一些人馬,過湘江又折損了一些,現在大概還有一千五百人,勉強夠二個團的建制,三團已經撤編了。
團長說:“咱們師還算是好的,其他的師,能有一個團就不錯了。”
康平師蘇懋祿師的戰鬥力,陳建峰自是知道得一清二楚,這也是爲何先是蘇懋祿師殿後,現在又是康平師殿後的原因,蘇懋祿師除自己這次帶回來的三百人,可以說全軍覆滅,該師的番號已經不復存在了,蘇懋祿師如此,康平師又能好到哪去,其他師就更不用說,許多師的番號自湘江血戰後只怕就此消失。這麼算起來,他陳建峰軍,鼎盛時期幾近八千,現在加起來不到三千了,將來還能剩多少,又有誰知道呢。戰爭的殘酷和無奈如此真實地擺在陳建峰的面前,陳建峰不免有些心傷。
康平一聽陳建峰活着回來了,電話一扔,從師部打馬而來。
康平到了陳建峰的跟前,一躍而下,單臂一箍陳建峰的後背,久久不願放手。許久,康平才鬆開右臂,看着陳建峰,那麼剛強的漢子,眼中竟然有了淚意:“都說你陳建峰犧牲了,我說不可能,我康平都沒犧牲呢,你陳建峰怎麼可能先走,不能夠啊,你還欠我一支胳膊呢,賬都沒有算清,就想溜,你陳建峰不是那種不信守承諾的人啊。看看,這不好好的。”
陳建峰很是感動:“康兄,你這支胳膊,我陳建峰這一輩子只怕是還不了啦。”
康平笑,說:“回來了,咱就兩清,不用還了。真要是犧牲了,我肯定會詛咒你陳建峰一輩子。”
看到隊伍裡的趙熙海,康平一下子認出來了:“這不是神炮趙麼,你不是跟着懋祿麼?”
一看陳建峰臉上陰沉,康平的心一沉:“這麼說懋祿真的沒了。”
陳建峰輕輕地點點頭。康平拔出駁殼槍,朝天就是二十響,槍聲響徹雲霄,康平淚流滿面:“懋祿兄弟,一路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