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建峰到達天津外圍,中央軍委的作戰計劃到了,軍委命令陳兵團先圍殲離天津五十公里塘沽的戴致力兵團,截斷北平天津海路外逃的出口,然後再戰平津。
陳建峰二話不說,跳上吉普:“上塘沽看看。”
各軍軍長都是陳建峰的老戰友,知道這是陳建峰戰前的習慣,實地考察,做到心裡有數,有的放矢,正因爲如此,陳建峰才能百戰百勝。
朱有良、左錫林、楊淮、康平一見,都跳上吉普車,一溜吉普車朝塘沽而去,一路上,到處是身穿黃布軍裝的解放軍戰士,一排排一列列地原地待命。經過一處炮兵陣地,但見近百門火炮將炮管齊刷刷地對準天津。
陳建峰問身邊的趙熙海:“炮縱這次先期入關的重炮有多少門?”
趙熙海答:“二個師538門重炮,另加一個坦克團30輛坦克。”
陳建峰問:“天津的守軍呢,重炮有多少?”
趙熙海答:“根據天津地下黨提供的情報分析,天津守軍的山炮野炮榴彈炮加起來不到六十門。”
陳建峰有些不相信:“傅作義在天津就這麼點家當?”
趙熙海笑,說:“都說一年不如一年,可現在的國民黨軍是一天不如一天,有這些家當已是不錯了。”
陳建峰有些遺憾:“那這一仗咱們沒有多少賺頭了。”
趙熙海笑,說:“司令員,你還想怎麼樣,像瀋陽一樣,一仗下來,光重炮就繳獲幾百上千門?在遼瀋,那是國民黨軍的精銳,在平津,國民黨軍的精銳所剩無幾,夠得上精銳的,也就是你的老部下,塘沽的戴致力兵團了,他們兵團家底不錯,光重炮就有二百門餘門。”
陳建峰一時沉默不語,趙熙海一看陳建峰不說話,趕忙閉嘴。
其實陳建峰一聽據守塘沽的是戴致力兵團,他就有些鬱悶了,可戰爭是殘酷的,有些東西該來還是得來,該面對的還是得面對。如果說攻錦州打瀋陽,陳建峰和老範同學老衛搭檔交鋒,陳建峰雖然和倆人有私誼,但與其手下的部隊並沒有多少交情,交起鋒自然也就無所顧忌,沒什麼可遲疑的,但這次打塘沽就不一樣了,陳建峰還真有些遲疑了。塘沽的戴致力兵團從將官到戰士,和他陳建峰都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說實話,陳建峰不害怕和胡宗南黃維動手,他最害怕的就是和俞濟時和戴致力的部隊交鋒,這兩支部隊可都是他警衛團的老底子,上次陳賡打第一旅,事後陳建峰看着那些倖存的老兵,心裡着實心痛不已,上次是陳賡動的手,他陳建峰尚且如此,這次讓他陳建峰親自動手,陳建峰鬱悶的心情由此可見一斑。可事已至此,兩軍對壘,他陳建峰能怎麼辦,只能竭盡全力,將戴致力兵團剿滅。
陳建峰入關前,根本就沒想到自己會和戴致力在平津戰場相遇,後來一想,與戴致力在天津不期而遇,合情合理,在所難免,畢竟戰爭至此,*手裡的嫡系精銳部隊已經不多了,戴致力兵團是少數幾支擁有戰鬥力的精銳之一,*即便再怎麼捨不得將戴致力兵團投入戰場,但現在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不捨也得舍了。當然了,*還是有些私心,這從他將戴致力兵團部署在塘沽就可以看出端倪。塘沽爲平津出海口,位置重要需要部署重兵是其一,但陳建峰私底下揣測,以他對*的瞭解,*將戴致力兵團部署在塘沽還有不爲人知的目的,那就是一旦平津不保,*可以隨時將塘沽的戴致力兵團從海上撤走。
陳建峰從心裡苦笑,心說這個校長,事已至此,還是習慣性地留一手。
吉普車停住了,因爲再往前走,就是戴致力的防區了。
陳建峰和一干將領登上一座山峰,舉着望遠鏡朝塘沽一望,陳建峰眉頭一皺:“這一仗不好打了。”
爲何?因爲戴致力在塘沽的防守上極盡心思,塘沽防線匠心獨具。
塘沽東面臨海,其他三面呢,戴致力引水爲渠,將這三面部署得有如水鄉沼澤,唯留一條數百米寬的泥濘大道通往塘沽碼頭,陳建峰目光所到之處,都是海水,而道路兩旁的山頭高地,碉堡林立,鐵絲網一層又一層,星羅棋佈,有如蜘蛛網。
戴致力如此部署,屬補己之短,藉此彌補兵力上的不足,讓解放軍既不能對其形成有效包圍,同時又不方便大部隊展開。陳兵團的大部隊展不開,想要佔領塘沽,只能梯次攻擊,戴致力只需以少量兵力輪番據守公路兩旁,輔以火炮支援,陳兵團就相當於送上門捱揍,即便攻下塘沽,損失也肯定慘重非常。
左錫林直吸冷氣:“這個老戴,防守有一手。”
朱有良說:“我看戴致力這都是跟建峰學的,這叫什麼,這就是教會了徒弟,難倒了師傅。”
楊淮笑,說:“建峰,早知如此,你就該有所保留纔是。”
陳建峰卻是眉頭一舒,雖然讓戴致力這麼一弄,要想拿下塘沽,困難重重,不容易,但陳建峰竟然心有欣喜,笑,說:“就戴致力這排兵佈陣,就不愧是我警衛團的黨代表。”
左錫林笑,說:“看來要是戴致力如黃正誠一般,司令員只怕還不高興。”
陳建峰笑,說:“就黃正誠那半瓶子洋墨水,還真比不了戴致力這土生土長的將領,就這種防禦陣地,可攻可守,進退自如,黃正誠打死也部署不出來。”
朱有良說:“建峰,戴致力和咱們也算是老朋友,當年在晉東南打小鬼子,人家也是傾力相幫,你看能不能兵不血刃,和平解決塘沽的問題。”
陳建峰搖搖頭,說:“這就是一個情誼和道義的問題,戴致力和我氣義相投,但要戴致力此時棄校長而不顧,以我對戴致力的瞭解,絕無可能,戴致力打死也不會放下槍械。”
左錫林說:“那怎麼辦?咱們真的和戴致力真刀實槍地幹一仗,拼個你死我活,那這一仗下來,塘沽肯定血流成河。”
陳建峰嘆了口氣:“只怕是只能如此了。”
朱有良心有不甘,說:“建峰,你還是寫一封信試試吧。”
陳建峰點了點頭。
“我左錫林也算是歷陣無數的,什麼時候打仗含糊過,可和戴致力這一陣,我還真是有些不知該如何動手。”左錫林平時沒少和楊淮爭先鋒,這一次,左錫林主動讓位,“楊軍長,塘沽這一仗,你們主攻,我們其他各軍協助。”
朱有良、康平都點頭同意,楊淮哈哈一笑:“各位軍長主動讓我軍打頭陣,這還真是從未有過之事,我楊淮自然樂得如此。”
不讓楊淮打頭陣怎麼辦,朱有良、左錫林、康平無不與戴致力兵團的諸將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唯楊淮軍抗戰時跟115師在晉北與日軍作戰,與戴致力兵團牽扯較少,此戰還非楊淮莫屬。
陳建峰看着遠處的塘沽,搖搖頭:“這一仗還不忙着打。”
諸將皆驚,不知陳建峰何處此言。軍委命令陳兵團打塘沽,陳建峰還敢不執行?就因爲陳建峰與戴致力兵團交情深厚,陳建峰就可以棄塘沽而不顧了?
自然不是,陳建峰認爲,以戴致力部署得如此堅固的防禦,如果貿然強攻,雖然佔領塘沽勢在必然,但戰士們的傷亡無疑將十分巨大,可能會超乎所有人的想象。戴致力的防禦工事,重在防,其固守塘沽,戴致力優勢明顯,但要是戴致力兵出塘沽,那戴致力兵團同樣不堪一擊,他陳建峰看出這一點,戴致力心裡也同樣明明白白,他肯定不會貿然出擊。戴致力固守塘沽的目的何在?無非就是接應平津的傅作義軍團撤離,既然如此,倒不如先擊平津,再回擊塘沽,相信到了那時,塘沽沒有了固守的意義,也就不攻自破。
陳建峰命令:“給東野和軍委發報,提請軍委同意,以少數兵力監視塘沽,集中兵力先打天津。”
陳建峰說完,徑直走下山頭:“各軍準備,打天津。”
朱有良笑問:“你就這麼肯定,軍委會同意你先打天津。”
陳建峰自信滿懷,說:“*不是蔣校長,道理在這,軍委肯定會同意的。”
康平笑,說:“對於建峰,我從來都是深信不疑,建峰說先打天津,那就依令部署就是,用不着懷疑。”
朱有良笑,說:“誰不知道你康平只服陳建峰啊。”
康平笑,說:“老政委,這話很沒水平,什麼叫只服陳建峰,應該是但凡正確的,我們就堅定不移地執行。”
陳建峰哈哈一笑,說:“康平兄說話越來越有水平了。”
朱有良笑,說:“頗具政委的水準了。”
不日,*軍委批准了東北野戰軍的作戰計劃,先打天津,再擊塘沽。
這次*沒有親臨一線,而是讓三號首長趕到天津與陳建峰一同指揮天津戰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