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建峰和八路軍後勤部的同志坐了下來。李子清笑,說:“建峰,這麼些年,怎麼還是如此脾氣。”
陳建峰笑,說:“不是我脾氣暴躁,而是軍需部的門檻太高,不好進。”
李子清笑,說:“知道你這話帶有諷刺之意,現在都進屋了,說吧,找我何事?”
陳建峰聲東擊西,笑,說:“八路軍槍支彈藥緊缺,校長答應的軍需什麼時候到位?”
李子清推諉,說:“校長的批示,我手裡拽着一大把,到處都說自己急需,求大於供,我也是無能爲力。”
陳建峰笑,說:“不是無能爲力,而是即便有也不能給吧。”
李子清笑了笑:“你跟了校長那麼久,他的心思你該知道。”
陳建峰笑,說:“槍支彈藥的事情,知道你爲難,決定權不在你,那就先放一放,我知道軍需部新到了一批美國人援助的軍用吉普,我們八路軍的報告早就交上來了,可能是你下面的人壓着不批,不得已,只得找你了。”
軍用吉普雖然也屬軍需物資,但與槍支彈藥被褥不同,與戰役的勝負還真是沒有多大的關係。李子清笑,說:“當年你給我一大箱銀元,我李子清欠你一個人情,你要軍用吉普,這個問題不大,你們申請了幾輛?”
陳建峰伸出五個手指抓了抓。
李子清笑,說:“五輛啊,有點多,不太好辦。”
陳建峰一笑:“要是容易辦,還用得着找你。在你軍需部的勢力範圍,再難辦的事,都不是事,你別告訴我你沒有辦法。”
辦法自然是有,李子清一咬牙,點頭:“行,就五輛。”
陳建峰笑,說:“這纔夠意思。”
李子清知道陳建峰做事,不喜拖泥帶水,既然答應了,那就索性好人做到底,李子清一個電話,就把一個處長叫了進來,讓處長親自帶放行單去軍需倉庫,提五輛軍用吉普給陳建峰。陳建峰表示感謝,同時不忘提醒李子清還有車輛需要的油品。
李子清讓處長直接給油品倉庫打招呼,今後但凡重慶八路軍辦事處的車輛加油,有陳建峰的簽字就成。
“夠意思吧。”李子清笑。
陳建峰點頭,說:“很夠意思了。”
陳建峰親自駕駛着一輛敞篷的美式軍用吉普回到八路軍辦事處,天已經黑漆漆的一片,五輛嶄新的吉普魚貫而入,辦事處的同志們都跑出來圍觀,*一看陳建峰出去一天,還真得弄回來五輛軍用吉普,笑,說:“你看看,就說你有這本事。”
陳建峰笑,說自己爲了這五輛吉普車犯了錯誤,打人了。*一聽陳建峰打了李子清的秘書,笑,說自己也坐過冷板凳,打了也就打了,這人該打。
人都已經打了,*還能怎麼辦,只是提醒陳建峰要注意兩黨之間的團結,下不爲例。
陳建峰笑呵呵:“那就下不爲例。”
*心想古人曰,大英雄或有流氓氣,大流氓或有豪傑氣,事之極者,必向其反,物之極者,必見其非,人亦如此。這個陳建峰,做事從來都是張弛有度,但他也會冷不丁地偶然來點匪氣,唯如此,方爲真英雄也。*笑了笑,不再提陳建峰打人一事,而是告訴陳建峰,說辦事處裡來了一個人見人愛的小天使,在辛小雅的房間裡睡着了。
“天使?”陳建峰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天使?”
*笑,說:“小天使說她叫陳思涵。”
陳建峰這才明白,女兒上辦事處來找他了。
陳思涵跟着辛小雅在辦事處這看看那逛逛,徐家是名門望族,陳思涵雖然只有七歲,但經過薰陶,陳思涵頗具大家閨秀的風範,有親人在身邊可能還有點小任性,但現在跟着辛小雅,陳思涵彬彬有禮,小嘴特甜,叔叔阿姨叫得無比親熱,辦事處工作緊張,同志們都緊繃着一根弦,陳思涵的到來給原本沉悶的辦事處帶來了歡笑。連*聽說陳建峰的女兒來了,也趕了過來,迎接小客人。
陳思涵一聽同志們都叫*爲周副主席,好奇地問:“周伯伯,副主席是將軍嗎?”
*哈哈一笑,想了想,說:“也算是吧。”
“那您怎麼沒有穿軍裝,也沒有配槍啊?”
*覺得這小丫頭的問題很有意思,他說自己這個將軍不用上戰場指揮,所以不用穿軍裝也不必配槍。
陳思涵又問:“那我爸爸呢,他是不是將軍?”
*樂呵呵,說:“你爸爸穿軍裝帶槍,指揮千軍萬馬,肯定是將軍了。”
陳思涵點點頭,說:“我明白了。”
*笑,問:“思涵你明白什麼了?”
陳思涵說:“我爸爸指揮千軍萬馬,周伯伯指揮我爸爸。”
*奇怪了,問陳思涵爲何這麼認爲。陳思涵說:“因爲不穿軍裝不帶槍的都是大將軍,穿軍裝帶槍的都是小將軍,大將軍指揮小將軍,周伯伯指揮我爸爸。”
*樂不可支,說:“你這是聽誰說的。”
陳思涵說:“我舅舅啊。”
*摸了摸陳思涵的頭:“整個一個小機靈,像陳建峰。”
陳思涵玩了半天,在辦事處吃過晚飯,陳建峰還沒有回來,徐紹成傍晚來過電話,意思是派司機來接陳思涵回府,陳思涵不願意,說自己還沒有見到陳建峰,不見到爸爸,她不走。徐紹成沒法,只得請*多擔待,有勞大家了。
陳建峰此時回到辦事處,小傢伙和辛小雅有着天然的親切感,玩了一天,有些累了,就睡在辛小雅的屋子裡。辛小雅的房間不及徐府奢華,但是很素雅,窗臺還有辛小雅從山中挖來養在瓶瓶罐罐裡的花花草草,五顏六色,奼紫嫣紅,小傢伙睡着之前,抱着有着辛小雅溫暖氣息的被單,說:“小雅姨,我可以叫你小雅媽媽嗎?”
辛小雅被陳思涵沒頭沒腦的這話嚇了一跳,臉上泛起了紅霞,她不好意思地問:“爲什麼啊?”
陳思涵抱着辛小雅的被單,說:“因爲我聞到了媽媽的味道,小雅姨,我想媽媽了。”
辛小雅輕輕地撫摸着陳思涵的發,眼睛有些溼潤,她輕輕地點了點頭。
陳思涵很高興:“這麼說,我可以叫你媽媽了?”
辛小雅紅着臉點頭。陳思涵喃喃地說:“我現在終於有爸爸有媽媽了,真好。”
陳思涵躺在牀上,安靜地睡去,不知是夢見了什麼,在睡夢中不時咯咯地笑,辛小雅看着陳思雅,心想要是陳思涵真是自己的女兒多好。可一想到陳建峰拒自己於千里,心裡又有些恨恨的,陳建峰你這個笨蛋,你難道就忍心讓自己的女兒這麼小就沒有媽媽。
就在辛小雅愛恨交加,百轉千回之際,陳建峰迴來了,陳建峰站在辛小雅的門外,有些不好意思進去,這畢竟是女同志的房間,有些不便。
辛小雅白了陳建峰一眼:“站着幹嘛,進來吧。”
陳建峰這才腆着臉走了進去。辛小雅一看陳建峰那樣就來氣,心說我都不怕,你怕什麼。陳建峰欲將陳思涵抱回自己的房間,可陳思涵緊抱着辛小雅的被單就是不願放手,陳建峰也不好強奪,以免將陳思涵驚醒。辛小雅讓陳建峰將被單一同抱去。八路軍物資匱乏,被單都是一人一件,用了再用,陳建峰心說自己要是將辛小雅的被單拿走了,山城的夜裡涼爽,辛小雅受寒了怎麼辦。
辛小雅似乎知道陳建峰在想什麼,紅着臉說:“把你被單換給我就是。”
詩人說,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此時夜深人靜,窗臺上花香四溢,月桂飄香,一臉羞澀的辛小雅少了平日的幹練,多了許多女性的溫柔,不知爲什麼,這一刻,陳建峰看着一臉緋紅的辛小雅,懷裡裹着陳思涵的被單有着女性特有的體香,陳建峰的心裡怦然一動,突然有了一絲很異樣的感覺。
第二天一早,陳思涵醒來,一看陳建峰坐在牀邊看着自己,躺在牀上撒嬌,伸出手,讓陳建峰抱她起牀。在陳思涵伸出手的這一刻,陳建峰感覺了一種久違的家的溫暖,這種感覺自從徐雪涵留在了蘇區後,他就再也不曾有過了。
陳建峰感覺自己的心要飛了起來,他抱起陳思涵:“我們家思涵起牀了。”
陳思涵讓陳建峰給她梳頭,這一下陳建峰爲難了,心說自己連梳子都沒有,如何梳頭。
陳思涵咯咯地笑,說:“爸爸,你沒有梳子,小雅媽媽有啊。”
陳建峰腦袋嗡嗡做響:“小雅什麼?”
“媽媽啊。”陳思涵歪着小腦袋說。
陳建峰趕忙說:“思涵,媽媽不是隨便就可以叫的,知道嗎?”
“知道。”陳思涵乖巧地點頭,“可是,我叫小雅媽媽,是經過小雅媽媽點頭同意的啊。”
陳建峰瞠目結舌,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是好。
陳思涵已經不管不顧,打開房門,跑到辛小雅住的閣樓去找辛小雅了,陳建峰追了上去,在屋外,就聽陳思涵稚雅的聲音在屋裡響起:“小雅媽媽,給我梳頭好嗎?”
辛小雅的聲音傳來:“好啊。”
陳建峰停住了腳步,站在木欄柵邊,望着遠處的羣山,嘆了口氣:雪涵,我該怎麼辦?
這天夜裡,陳建峰又做了一個夢,夢裡不僅有徐雪涵陳思涵,還有辛小雅。徐雪涵站在落英繽紛的榆葉梅下,看着遠處和陳思涵嬉戲的辛小雅。笑靨如花地對陳建峰說:“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