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的晚餐則不用柳五兒操心,自有紫鵑陪着她出園子,去賈母老太太那兒去用餐。柳五兒則繼續與雪雁等人一道吃着大觀園裡的員工餐大鍋菜,她勞累了一天,吃什麼到嘴裡都是津津有味的。
少時紫鵑陪黛玉回來,徑直去尋了柳五兒,拉她到後院去說話。柳五兒見她激動得要命,不免也有些小緊張,連忙拍拍紫鵑的肩膀,請她淡定。
紫鵑連忙向柳五兒分說了黛玉在賈母處用飯的經過。原來,與賈母等人一起用飯的時候,黛玉顯得胃口很好,比尋常時候多用了小半碗飯不說,而且賈母等人都誇說黛玉的氣色較之前幾日剛中暑那會兒好了不少。紫鵑激動地說:“你纔來了一日,姑娘的身子便大有起色,這、這……”她“這”了半天,也沒“這”出什麼來——柳五兒繼續請她淡定,其實黛玉將養了這幾天,中暑的影響也早該過去了,所以柳五兒安撫紫鵑,連說這是“心理作用”、“心理作用”,也不曉得紫鵑有沒有聽進去。
紫鵑拉着柳五兒,絮絮叨叨說了半天賈母那邊晚飯時候的情形。原來這天晚上,王夫人與鳳姐都不在,所以是邢夫人與李紈兩個侍候的老太太與賈府衆位姑娘們用的晚飯。柳五兒不禁覺得有些出奇,王夫人與鳳姐怎麼就不在府裡了呢,難道單獨出去應酬?
柳五兒還沒想清楚中間的這些彎彎繞,紫鵑反倒突然記起了什麼,對柳五兒說:“鴛鴦姐姐說,明日史大姑娘會過來,若不是住老太太那裡,就定是要住咱們這邊的。你準備一下,明日後日的飯食,記得給史大姑娘也一起弄一份。”
“神馬——”柳五兒叫得震天動地,嚇得紫鵑連忙去捂她的嘴,怕驚動了前頭黛玉。
於是柳五兒被紫鵑掐得幾乎喘不過來氣,她心裡十分委屈,這瀟湘館統共就這麼點兒大的地方,連多餘的牀榻都沒有,史湘雲過來賈府,還要硬往瀟湘館擠。那湘雲不是與寶釵好麼,爲何不去蘅蕪苑住呢?當然最關鍵是,湘雲過來瀟湘館,還要蹭她柳五兒給林黛玉做的飯吃。
紫鵑聽了柳五兒的抱怨,馬上批評她小心眼兒:“咱們這院兒,雖說姑娘的吃穿用度,一草一紙,都是跟府裡伸手,可是這不等於說咱們姑娘沒錢。再說了,史大姑娘又不是什麼大肚菩薩,就住上幾天,哪裡就能吃上那許多,將咱們給吃窮了呢?”她再次向柳五兒表示,需要什麼材料,儘管跟她紫鵑開口,她負責去給柳五兒弄來。
柳五兒免不了又想八卦一下林黛玉的身家到底有多少,可是紫鵑卻機靈得很,話鋒一轉,竟又回到吃食上去,只管追問柳五兒到底想要什麼食材。其實柳五兒今日已經又去過梨香院了,柳母破天荒地給柳五兒塞了些上好的肋排,和一根棒骨。如今那肋排正在柳五兒的空間裡冰着,而棒骨早已被柳五兒燉成了一鍋高湯,準備明日用。
“如此,紫鵑姐姐想辦法弄些新鮮的蓮藕來吧!”柳五兒見眼下這炎炎夏日,蓮藕應該不難取得。有了蓮藕在手,既可以煲湯補身,又能做些藕夾藕丁之類的佐餐小食,想必是受歡迎的。
紫鵑聽了這話,想了想,便拍着手說:“這個不難,這園子裡不就有蓮藕種着的麼?你等着,我明兒一大早就叫人去下河塘裡採藕去。”
第二天,柳五兒早早地起來,在後院忙活了好久,做出來不少江南風味的縐紗餛飩,正好將昨日熬得棒骨高湯給用上做湯底。那高湯是柳五兒精心熬製而成,表面上一絲油花都沒有,但湯汁卻極醇厚,鮮得驚人。縐紗餛飩的面皮薄而透明,餛飩煮好之後,在湯底之中浮浮沉沉,各個鼓脹如魚泡,潔白似縐紗,柳五兒將餛飩連湯頭一起盛在梅子青釉的蓮花瓷碗裡,配上些許紫菜、蝦皮、蛋絲、香蔥,再給黛玉送去。黛玉見了,竟良久不語,嚐了一隻縐紗餛飩,突然說了句什麼,柳五兒竟沒有聽懂。
雪雁在旁邊給柳五兒翻譯,說這是揚州土話,意思是“鮮得掉了眉毛”。柳五兒聽了在旁直笑,心想,黛玉作爲一名官家千金,竟然也喜愛這南邊的市井小吃,而且會說揚州的土話俗語,想必年紀小的時候也一定是個淘氣的,只怕常常溜出去玩兒。
正巧這天早間,大廚房裡送來的吃食卻是炸糕配紅棗甜粥。瀟湘館裡的衆丫鬟們都表示大鍋飯太膩了不好吃,一起要打柳五兒餛飩的主意。柳五兒反正也做的足夠多,正打算豪氣地請大家一起吃餛飩,誰曉得在這時候,李紈身邊的大丫鬟素雲過來,只說了奉大奶奶的吩咐,過來瞅瞅柳五兒又做了什麼新鮮的吃食。黛玉見是李紈派人過來問,便連忙吩咐柳五兒與雪雁一道,將餘下的縐紗餛飩都裝了,往稻香村那頭送去。
“嗷——”柳五兒在心裡一聲慘嚎。這能不慘麼,剛剛做好的,就要到嘴的美食,就這麼被人半路截了胡,天哪,有誰趕緊來治一治她肚子裡蠢蠢欲動的饞蟲啊!
可是黛玉已經發話在先,柳五兒現在作爲瀟湘館的一份子,有責任有義務維護黛玉的體面與禮數。當下柳五兒便與雪雁一起,將剩下還沒下的鍋的縐紗餛飩,連同大半鍋上好的棒骨高湯,隨着素雲一起,往稻香村送過去。兩人一起看着素雲在稻香村的廚房裡將餛飩一一煮熟了給李紈賈蘭送上去,這才結伴回來。
一路上雪雁也抱怨不止,柳五兒連忙安慰她說:“沒事兒,也不曉得你紫鵑姐姐弄到上好的蓮藕了沒有。要是弄到了,咱們中午便弄蓮藕排骨湯吃。”
雪雁聽了,便露出無限神往的表情。接着她突然伸手指着遠處,說:“五兒姐,你看那邊,那不就是紫鵑姐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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