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人心偏頗
賈環醒過來的時候,只覺整個身子都要叫人揉碎了、捏扁了,從上到下地泛着痠疼,腰間被箍得險險透不過氣兒來。
略略側過頭,下巴碰着一片硬質的發頂,賈環暗自冷笑,伸手在帝王臂間狠掐了一把:“裝甚麼,折騰了一夜還不夠?”
赫連扣面無表情地從他褻褲裡抽出一隻手來,將少年抱緊了些,嗓子沙得厲害:“環兒於我,自是一輩子也遠遠不能抵的。”
賈環抿了抿嘴,服帖地倚在他懷裡,輕聲道:“什麼時辰了?”
赫連扣伸手憐惜地抹了抹少年略帶陰翳的眼角,知曉昨晚是折騰得狠了,方輕吻了一下,琥珀褐金瞳裡一腔子情深:“巳時二刻了,下了早朝見你還不曾醒,便陪着睡會兒。可起來用些東西?李文來早早地便齊備了,俱是你愛吃的,又很清淡......”
賈環聽他越說越無狀,不免狠狠瞪一眼,懶洋洋道:“身子乏得厲害,再讓我躺會兒,你自去批摺子便是,不過說說的從此君王不早朝,卻還不好真累了你耽誤正經事兒。”
赫連扣嘴角露出點笑,心中十分熨帖。賈環雖從不明言,卻是實實在在把自己放在了最重的位置,身爲帝王,有夫如此,夫復何求?
李文來乃是個可心的老人,早見了自家主子與主母乃是如膠似漆之時,何況又萬分地疼惜賈環初經人事,早早使刑十五搬了几子到榻前,好方便赫連扣批閱奏章。又擺下一桌子膳食,雖則清淡素淨,卻是他起個大早兒出宮尋了劉三七與宗盛一併定下的,可謂十分心血,惹得咱一貫是個吃貨的龍鱗衛指揮使貼着壁角木着張臉眼睛都要瞪出了眶。
赫連扣陪着用了點便將少年攬在了膝頭,一人手執硃筆用功政事,一人捧着碟子認真吃飯,竟也有些紅袖添香之意,一時溫馨只叫李文來老懷大慰,越發對賈環滿意喜愛起來。
“皇上,太子殿下來了,說是許久不見環哥兒,心裡想得厲害了。”畢宏縮手縮腳地進了殿,他是李文來的徒弟,又肩負過往揚州傳旨的大任,竟算得個自己人了,賈環與赫連扣的事情也使他知曉了七八。
赫連扣擡眸,眼底掠過一絲冷光,淡淡道:“誰告訴他環兒在宮裡的?”
畢宏笑得頗有些勉強,定了定神道:“請皇上恕罪,今兒個奴婢出宮尋劉、宗二位大人時叫屠大人瞧見了,一時緊張漏了馬腳,況太子殿下生而聰慧......”
賈環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道:“畢公公以後可得留着神了,這也虧了是太子,若換做別個,只怕纔是樂子大了。讓他進來罷,回頭去內務府自扣了半月俸祿,把這茬子記在心裡便是了。”
畢宏是知道他在皇帝心裡分量的,也十分明白這是賣了自己臉子幫他脫罪,想來是還上回帶話兒的人情,赫連扣本就是心冷手黑的,比較起來,這發半月薪俸簡直稱得上不疼不癢了,連忙再三地謝了恩,出殿外迎人了。
“哼,他倒是好大的膽子,才那麼點大,倒敢往朕身側插釘子了。”赫連扣摔了御筆,語調森然。
賈環時常是不明白這赫連一族的,父子兄弟眼見着都跟上輩子來尋仇一般,赫連扣打小兒就不喜歡赫連千疆,只因賈環喜歡,皇室需要,便像個小累贅似的養着。說是嫡親長子,實質上倒更像個使得順手且毫無負擔的工具。
又有這赫連千疆,賈環乃是他的啓蒙老師,三歲看到老,他自然不可能看不出小孩兒對赫連扣的敵意,這一大一小,也不知是福是禍!
赫連千疆幾乎是蹦跳着跑進殿來的,他如今有六歲了,平日舉止十分老成持重,只沒奈何半年多不曾見過賈環了,心中想得厲害,也顧不得禮數,瞧見趴在榻上的賈環便像個球兒般一頭撞進了他懷裡。
賈環悶哼了一聲,小孩兒沒輕沒重的,可憐他一把子老腰,這可是快被壓斷了,真真兒的父子,一對混蛋玩意兒!
“師傅師傅......疆兒想您了,您怎麼不來看我?”赫連千疆擡起頭,臉皮皺成只帶褶兒的包子,眼睛水盈盈的,憋着嘴竟是委屈得很了。
賈環笑着捏了捏他臉頰:“裝甚麼?才從揚州回來一二個月,你倒見胖了些,哪裡是想我,恐惦念着蓮香做的吃食纔是真。我聽沈不知到宮裡做了你老師,可好好學了書嗎?識得幾個字了?”
“師胡小看銀——字偶早認習了——”赫連千疆口齒不清地含混道,好容易才掙開了魔爪,卻又死性不改地賴在那打小兒便喜歡的,散着股子清香的單薄懷裡,“他爲人教書都是刻板教條,沒白的乏味。師傅什麼時候進宮來,疆兒想時時見到您。”
赫連扣眸光更冷,兩彎琥珀瞳幾乎快在這膽大妄爲的小崽子身上燒出兩個洞來,把賈環攏進自己懷裡,語聲淡而強勢:“便是進宮來,他也須在我身側。”
赫連千疆不服氣地咬着牙,冷笑道:“父皇說的可笑,師傅當以何名義住在這乾清宮裡?我可不願天下人潑師傅的污水,更有那皇奶奶......”
赫連扣暴怒喝道:“閉嘴!”
赫連千疆也意識到自己說了些渾話,但心內的委屈怨恨卻是越發深了。
六歲,在皇室已算不得年幼了,何況他早慧,不知其表裡,自然主觀地判定了賈環於這段情誼間處於弱勢。
他不是不曾讀過書,想起沈不知前回提到“佞幸”二字滿臉鄙夷之色,赫連千疆便覺世上再沒有比赫連扣更討厭的人!師傅那麼好那麼好,怎麼能因了這男人的強制專橫的情誼毀了前程?
賈環皺了皺眉,強忍着身體不適爬將起來,把一臉泫然欲泣的小孩兒抱到了身上,輕拍着背哄勸道:“疆兒不難過,他也不是存心吼你。總該叫你知道,皇太后是疆兒的長輩,斷不可隨意置喙,更有這皇宮是甚麼地方你總比我清楚些的,今兒個言行必然是莽撞了。我自然很是高興你心中有我,但卻絕不願看到有人抓了你的把柄說出去毀了名聲。疆兒只記得,我與他乃是兩廂情願,並不曾有任何委屈受得。便是真到了那一天,這天下衆口悠悠,卻決計不敢多說我半句!師傅說的話,疆兒信不信?”
赫連千疆擡起頭,癡癡地望進少年那雙溫潤含笑的瞳孔裡。顏色黛墨,潤澤細長,卻有君臨天下俯瞰蒼生之姿,小孩兒不好形容那種感覺,只待成年後細細回想,纔不免悵然哂笑,他的師傅,殼子裡便住了一個不屈而超然的魂魄。
他的君父,真真兒好運地叫人妒恨!
“師傅......”赫連千疆眼裡滾下兩顆淚珠,猛地撲進了賈環懷裡,嗷嘮着嗓子哭得一塌糊塗。
賈環頂着赫連扣的黑臉,苦笑連連。
乾清宮裡一派和樂融融,鳳藻宮內卻未免冷清十足。
八月的天,京裡熱的厲害,鳳藻宮向陽,總該是多備些冰盆子,否則必然燒得人心都燥起來。
賈元春半靠在榻上,兩個剛留了頭的丫頭子兒拿着宮扇與她使力打着,卻十分架不住西曬的日頭,一身粉黃的短襦皆浸得汗溼,顯露出青澀柔軟的曲線來。
賈元春心裡又急又燥,只覺扇來的風越發小了,恨恨罵道:“可吃了飯不曾?留着點子力氣去廝混男人嗎?若使我發了汗,仔細你們的皮!”
兩個小丫頭嚇得險險要哭,趕忙擡起痠軟的手臂大力扇動起來。
不過片刻,那抱琴從外頭進來,張姣好的面目上滿是汗水,懷中抱着一具古琴,眉眼間既喜又憂。
“你回來了,那頭怎麼說?”賈元春一見是她,忙從榻上起身,兩個小丫頭倒要來扶,卻被她一把推開了。
抱琴柔順地坐到腳踏上,輕聲道:“夫人傳了話來,銀子還須得寬限些時日。如今正造了省親別墅,庫裡空蕩蕩的,面上也光,十分週轉不開。她從私房裡給小姐您拿了些首飾玩物,也可頂些用處,這具古琴是聞聽是二爺的心頭好,算作名貴,夫人記着您一貫是喜愛的,定要我親手送到您手裡。”
賈元春冷笑道:“這便是我的親媽,十分的好算計。”
抱琴不敢接話,只從衣襟內拿出一個做工精良的荷包塞進枕下:“這是鴛鴦姐姐給的,老太太動了妝奩,只願您將來多幫襯一把二爺,使他在朝裡謀個一官半職。”
賈元春面上隱有悲慼:“他們送我來這不見天日的地方,只以爲我過得光鮮,如今、如今竟是這般明目張膽,也不顧着我身家性命了?”
抱琴嘆了口氣,無論是王夫人亦或賈母,待元春或有一二真心,更多的卻不過是爲寶玉、爲自己、爲榮國府爭取更多利益罷了!
人人皆以爲賈元春受寵,宮內那些女子哪個是省油的燈,可不是叫她處處地吃壞果子走偏窄路嗎?可實際上內,無論封妃前還是封妃後,帝王連見她們一面都省的!可憐賈元春,入宮恁多年,自個兒的丈夫竟也不過是選秀那日遠遠地見過一面罷了!
她主僕二人在這圍牆內舉步維艱,那賈家卻偏還要來雪上加霜,人心偏頗,如何能到此地步呢!
作者有話要說:QWQ我是深夜來更文的作者桑。。。
首先。。。說上章那個是前戲都不是真愛啊嚶嚶嚶。。你們不能這麼無情殘酷無理取鬧!我盡力了有木有!
其次。。。OTZ。。真不是我不想更文的,請看我誠摯的眼神。。正好是期中考,微積分死了一地的節奏。。然後還有各種讀書筆記讀書心得要寫,尼瑪六千字,還要手寫,老師絕逼都瘋了有木有。。
最後。。。一臉血,我發現我出了一個大bug!你們都木有提醒我QWQ。。秋闈和春闈老紙搞反了有木有!整個時間軸都錯亂了有木有!
爲了不改動太大,前文提到賈小環已經過了鄉試取得解元改成賈小環過了童試取得案首。。目前是在八月,然後下一章正式開考府試、會試,然後就出府了!!!
我發現不能去看百度百科的人物介紹,太客觀了,紅樓裡每個人都既可憐又可恨,我這個人的是非觀各種容易被影響,果然還是省省。。
今天沒有小劇場,下次更新補上,發現大家注意力都跑肉上去了=工=其實我覺得我小劇場寫的不錯啊嚶嚶嚶。。。。
目測五月六月我會很忙。。各種六級啊各種計算機啊各種期末考啊,還有操蛋的第二課堂學分各種講座什麼的。。建議大家一禮拜來刷一次文,也省了功夫。。
寫來寫去,發現自己有時候挺自得其樂的,發現bug的時候也覺得各種好玩兒,真心能有思路敲下這篇文能有機會遇到很多可愛的妹紙,感覺挺幸福的。。
寫手一直手賤大概就是爲了和這些美好相遇彌補自己的心賤。。=w=
一如既往嘮叨的某涅拜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