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前朝異動

夜色正濃,萬籟俱寂。

此刻正是人們好夢正酣的時候,謝琰卻依舊沒有任何睡意。他小心翼翼地低頭看着懷中安然睡熟的李暇玉,手掌緩緩地覆在她依舊平坦的腹部。雖然離顯懷還早得很,但只要想到這裡已經擁有一個小生命,他心中便不自禁涌出陣陣喜意。這種溫暖而又激盪的感覺,不斷地衝刷着他的四肢百骸,令他越發激動興奮,越發熱血沸騰,亦是越發清醒。

當年阿玉懷着染孃的時候,他一直不在她身邊,只是接到信件便喜得幾乎手舞足蹈。如今他能夠親眼得見她孕育他們的孩兒,能夠陪伴在她們身邊,更是歡喜得有些不知所措了。於是,這位已經高興得生生傻了好幾歲的傻耶耶開始思索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阿玉有孕,他究竟該做些什麼纔好?

若說養胎休息,自有晴娘雨娘等貼身婢女服侍,又有諸位佛醫道醫等隨時診脈,觀主也命人送來了據說孕婦最適宜的食單以及衣食住行禁忌;若說處理事務,內宅可交給思娘打理,兩位阿嫂亦能幫着看顧一二;若說入宮,他不可能代替她陪伴義陽小公主,她可能還須得時常露面,但他應當隨時注意後宮的動向,以防萬一有什麼事發生——

除此之外,或許他應當多陪一陪染娘,免得小傢伙覺得寂寞,或是覺得阿爺阿孃只顧着弟弟妹妹。說起來,他與染娘也有些時日不曾一同出遊了,說不得她心裡早便覺得與他生疏了。另外,似乎他以前在幽州時曾聽師母說過,待胎兒大些便應該開始“胎教”?明日一早就寫封信,遣人趕緊送去仔細問一問罷。

在他灼灼的目光下,李遐玉睡得有些不安穩起來,終是朦朦朧朧地張開了眼。二人目光對視,她禁不住笑了起來,輕嗔道:“明日不是須得上朝麼?你怎麼還不睡?”

謝琰低頭,在她的脣上啄了一下:“睡不着,想一直看着你……看着你們。”或許,存在他心底的並不僅僅是驚喜,亦有得知真相之後的隱憂罷。若是故人,眼看着就要風起雲涌了,阿玉可會捲入其中?

李遐玉伏在他胸前,聽着沉穩而規律的心跳聲,忽而問道:“三郎,你的頭疾近來如何?是不是因着頭疼,才睡不着?明日入宮之後,讓藥王替你診一診脈,老神仙可是特地爲你而來的,定會助你儘快痊癒。”

“……”謝琰沉默了半晌,方應道,“我省得。”他已經隱約明白了,頭疾發作或許便是尋回記憶的前兆。爲了想起前世今生的所有事,他甚至恨不得時時發作纔好。只有如此,他方能想起一切,或許亦能斷定阿玉的身份。

“怎麼?你不願意治好麼?”李遐玉聽出他語中的猶疑之意,不禁生出幾分急切來,“三郎,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若是有什麼變化,你可不能瞞着我。到底還是你的身體要緊,絕不能疏忽大意。其他一切,都可暫時推後不論。”

“你安心便是。”謝琰又俯首,嘴脣輕輕地貼在她額頭上,“如今,最不該多思多慮的便是你了。答應我,阿玉,好生保重自己,絕不可大意。倘若……皇后殿下崩逝,除去照顧小貴主之外,任何事你都不能沾染。”

“我不過是一介外命婦,自然不會不自量力地去摻和什麼後宮爭鬥前朝奪嫡。”李遐玉回道,聲音裡多少帶着幾分寒涼的冷意,“謝家是忠臣,亦是孤臣,我省得。”於她而言,謝琰與染娘以及腹中的小傢伙,自然比什麼都重要,絕不能做出什麼事來牽累他們。而且,無論做什麼事,都須得量力而行。如今的她又有何德何能,能夠在宮廷爭鬥的驚濤駭浪中佔據一席之地?

謝琰默然,只是雙臂微微用力,將她摟得更緊了。

不多時,李遐玉便在他溫暖的懷抱中睡着了。如今已是初夏時節,漸漸有些燥熱起來,不過兩人卻都覺得,肌膚相貼方能令自己無比安心。謝琰一直並未闔眼,直至該去上朝的時辰了,他纔有些戀戀不捨地起身。

由於杜皇后病重,最近聖人的耐心很是有限。將心比心,羣臣各司其職,也不敢找什麼麻煩。無論是平日的常朝,或是朔望的大朝,皆沒有出現任何拖延時辰的事,以便於聖人趕緊回安仁殿去陪伴妻女。

當然,還是有不少沒眼色的老古板成天奏請立太子。彷彿一日不立太子,大唐便一日不能安穩似的。這樣的摺子聖人連看也不看,便召見了尚書左右僕射、中書令、侍中、御史中丞、六部尚書等數位重臣道:“立儲乃國之大事,豈容他們隨意指指點點!!何況皇后病重,這種時候說什麼立儲,究竟是何居心?!”

一羣宰相與重臣心中暗罵那幾個御史簡直是沒事找事!他們都是歷經兩三朝的老臣,自然都是懂得輕重緩急之人,或者說皆是識時務者、做實事者,方能登上如今這般的高位。而那些只知憑着一張嘴皮子說些大道理的,先帝便索性都將他們圈在御史臺,讓他們有機會“成年累月地說道理”。

如今這位皇帝陛下在身爲太子的時候便開始輔政,自然很清楚這幾位御史平素都是做甚麼的,沒事他們也要折騰出事來參奏一番。自從今上登基之後,他們更是一天不提立太子之事便不舒服。若有人搭理他們,勁頭便越足。平時陛下見到摺子也就一笑而過了,眼下正逢他煩躁的時候,可不是正撞了上來麼?

然而,言官從不以言而獲罪。他們便是再不識時務,觸怒了皇帝,也不可能獲得什麼罪名。只是這位陛下爲了清淨一些,纔將他們這些重臣喚過來敲打幾句,間接對御史臺以及其他蠢蠢欲動的臣子施壓罷了。直接將御史招進來斥責,說不得那幾個還會梗着脖子“據理力爭”,只會令人更暴躁。

不過,一羣老狐狸精明得很,僅從聖人這兩句話中,便推斷出:至少在兩三年內,陛下並沒有立儲的念頭。這也確實很正常,陛下不過二十來歲,正是春秋鼎盛的時候。皇后雖然無子,但眼見着便是不成了。若立了繼後,嫡出皇子身份貴重,自然更適合立爲儲君。楊賢妃所出的大皇子、劉才人所出的二皇子,無論母家是門閥弘農楊氏或是名不見經傳的寒門,到底都只是庶出而已。

衆臣心中清楚明白,卻只有時任太尉、揚州都督、同中書門下三品的長孫無忌出聲道:“陛下說得是。老臣亦以爲,東宮立儲須慎重行事。立太子,自是該立嫡長方符合禮法。如今陛下年輕,膝下稍有些空虛,待到日後子嗣多了再議也不遲。更何況,眼下皇后殿下病重,爲嫡母侍疾纔是兩位皇子應爲之事,糾纏於立儲反倒是陷兩位殿下於不孝了。”

長孫無忌是聖人嫡親的舅父,旁人不敢直言,他卻是無所顧忌。說起來,先帝駕崩時,曾下旨讓他與褚遂良輔政,又令新帝多聽從舅父的話。不過,他卻並無把持朝政之意,而是輔佐聖人親政。待到改元永徽之後,更將所有大權都歸還,自己只領了太尉的虛職。舅甥二人本便極爲親近,聖人感念之下,便封他同中書門下三品,遙領揚州都督。如今他不僅身兼數職,更依舊是宰相之一,可見其榮寵之盛。

他所言,無疑便是聖人心中所想。年輕的帝皇怒色稍緩了些,微微頷首:“阿舅所言極是。這些人委實是其心可誅!!”說罷,他冷冷地瞥向御史中丞:“御史雖不以言獲罪,但也絕不能容這些只顧着自己揚名,卻欲陷吾兒於不孝不義之人!!”

御史中丞額角滲出冷汗,頂着衆人意味不明的目光,回道:“陛下明鑑,臣日後必會嚴加約束屬下!!”

發泄了一通怒火之後,聖人也心平氣和許多,揮揮手便讓羣臣繼續忙碌去了。不過,他將長孫無忌留了下來,甥舅兩個一起用了午食,又敘說了些家常。臨了,聖人還道:“阿舅回府之後,讓阿姊到宮中來住幾天罷。這些日子後宮似有些不安分,武貴妃已經疲憊不堪,梓童更不能驚動……若有阿姊鎮着,朕心中也安穩些。”

他所言的“阿姊”,便是嫡長姊長樂長公主,正是長孫無忌的嫡長子媳婦,亦是長孫家日後的宗婦。長孫無忌慈愛地望着他,點點頭道:“聖人不妨讓姊妹們都回宮罷,她們也可多陪一陪皇后殿下與義陽公主,宮中亦能熱鬧一些。此外,臣以爲,真定大長公主倒是更適合坐鎮宮中。”

“阿舅說得是,倒是朕想岔了。真定姑母輩分高,性情剛毅,確實最適合。”說罷,聖人親自將長孫無忌送出去。回首瞧見守衛在兩儀殿外的千牛衛們,他索性將當值的崔澹喚過來,讓他即刻與謝琰換防,回府去接真定大長公主入宮。

待謝琰過來之後,聖人將他帶到兩儀殿內,又讓宮人們都下去,方略作沉吟,道:“謝愛卿,最近前朝頗有些不安份,朕覺得似是有異。你手底下應當也有些能用之人了,不妨讓他們仔細打探一番,看看是否有人趁着這個機會串聯起來。”

謝琰躬身行禮,卻並未領命,而是不卑不亢地答道:“陛下,臣的職責是收集大唐疆域內外異族的消息,以備不時之需。臣的目標是高句麗,是吐蕃,是突厥,是薛延陀,是回紇,是靺鞨,甚至吐谷渾、百濟、新羅,唯獨並非忠心耿耿的大唐臣民。”

“……”年輕的帝皇臉色微沉,目光變得越發冷淡。他打量着眼前這位一手提拔起來的愛臣,猶如是第一次見到他一般:“他們或許並非什麼忠心耿耿之人,而是圖謀不軌之輩。”

“恕臣難以遵命。”謝琰雙膝跪了下來,鄭重地行禮道,“言官不以言獲罪,且他們並非臣的職責範圍。”

“……”殿內倏然陷入了沉寂之中,彷彿有種奇異的冰冷之意正在蔓延。

“不過。”謝琰擡起首,勾起嘴角,彷彿一無所知一般,打破了這種異樣的沉寂,“臣的屬下不能做的事,臣的部曲或許能做。就當是臣覺得好奇,私下爲陛下打聽的罷。”

聖人擡起眉,忽而大笑起來,親自將他扶起來:“不愧是謝愛卿,方纔確實是朕難爲你了。你說得是,此事原不該讓你去做,不屬於職責範圍之內的便不能伸手。朕不該怪你秉公直言,倒是該重重賞你纔是。你說說,想要什麼?”

謝琰幾乎未加思索,便回道:“那臣替內子要幾日休沐罷。她……她剛診出喜脈,身子有些不適,觀主讓她歇息幾日。”

聖人怔了怔,笑着搖搖首:“說是重賞,你卻與朕討要休沐,白白浪費了機會。也罷,朕準了,讓她好生歇息。令娘有姑母、姑祖母們陪着,應當無妨。你們夫婦兩個,確實是難得之極……若非如此難得,朕與梓童也不會單單瞧中你們了……”

他嘆息了一聲,而後便又帶着謝琰去了安仁殿。

作者有話要說:唐朝是羣相,也就是一羣宰相,尚書省、中書省、門下省長官都是宰相,還有封“同中書門下三品”,也是宰相→ →,所以,目前咱們小九底下,有大於等於五個宰相……

平行世界裡的長孫無忌,是比較識趣的舅舅,不會讓小九覺得不爽~~長孫家肯定也不會像元娘想的那樣,落得那麼悽慘的下場~~

三郎這樣的反應我覺得最妙,他想做的是對外情報部門,可不是錦衣衛(喂),這兩個部門的職能是完全不同噠!雖然現在的情報部門,不僅對外也對內了……

PS.“胎教”是崔子竟家的王玫王夫人說的(她是穿越女),三郎也是聽來的喲。其實咱們古代已經有胎教理論了~不能聽惡音惡語之類的,也就是……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之類的變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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