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貴人的話讓我心裡又開始波濤洶涌起來,我悔恨自己當日爲什麼沒有攔住軒轅天佑,爲什麼沒有說幾分軟話呢?如今他們日日都能見到,難怪皇帝數日不來看我,他必然是把我忘了吧。
我的心裡從未有過的不安,“皇上不是那樣的人,貝勒爺是他的弟弟,他不會對福晉有非分之想的。”我故意說這樣的話在安慰自己。
葉貴人又道:“妹妹當真是糊塗至極了。男女之情面前誰還顧忌這些呢?”她環視了四下的宮人,我見她似乎有話要說,就屏退了下人,她道:“那一日我去樂壽堂請安,出來的時候,在樂壽堂的長廊處看着皇上和元格格在說話呢。說的什麼倒聽不真切,只是看着元格格在哭泣,皇上在爲她拭淚呢!”葉貴人神秘兮兮的說着。
“不可能!”我第一時間反駁着。
“我親眼所見,斷然錯不得。他們站得很近,動作親密的很,李德福就在距離他們三丈以外站着呢。我看得真真的呢。”葉貴人一面說一面憤憤不平道:“元格格就是一個狐媚子,仗着太后看重她,自己就不知道檢點。明明已經嫁做人婦了,還整日的不幹好事,勾引皇上。偏偏皇上還就信她的那一套可憐楚楚的樣子。真是氣人。”
葉貴人說的這樣真切,想必不會是騙人的,可是我心裡實在不願意相信這一切是真的,軒轅天佑怎麼可能這樣做呢?他答應過我的,從此以後心裡只有我再沒有別人的。
葉貴人走後,一個人胡思亂想着,軒轅天佑當真是這樣薄情寡義之人嗎?我不相信,從他的眼神中,和他以往的行事中,我斷定他不是這樣薄情寡義的人,他的承諾每次都兌現了的,他叫我相信他就夠了。我們是那麼艱難纔在一起的,他不會辜負我的。
縱然我的心裡在一次次這樣告誡自己,但是一想到葉貴人說的那些畫面,我的心裡就像有一團火焰在燃燒,叫我憤怒,叫我嫉妒。我閉上眼睛,是他們站在樂壽堂外面的長廊深處,躲在雕龍畫鳳的楠木柱子後面,皇上按住許筱元的肩膀,看着她的眼眸和眉心一點紅色,她梨花帶雨的樣子一定讓他心疼不已。他一定也對她說:請相信朕。她一定滿懷期待的看着皇帝,嗚咽着訴說自己的不幸和對皇上的種種深情。皇帝一定用自己的雙手觸摸着她的臉頰,輕輕的爲她拭掉淚珠,也許他還用自己的脣去親吻她的淚痕。
想到這裡我的心就像要被炸開一樣,我按住自己的頭,努力的搖着頭,叫自己忘記這些景象,當我沉靜下來的時候,出現的是皇帝的面龐,他憤怒的樣子對我道:“不可理喻!”然後奪門而去。我的心碎了一地。
“小主!”夏菡的聲音打斷了我的思緒,她看着我溫柔的笑着俯下身子輕輕爲我蓋上宮衣道:“小主頭痛嗎?奴婢這裡又膏藥,可以貼一貼試試。”
“不必了。頭痛比心痛要好。就叫他疼着吧。”我苦苦的笑着。
夏菡又道:“您是聰明人,聰明人不會爲難自己的,小主何必爲難自己呢?”她又想到了什麼道:“您往日總說葉貴人不可信,但看她對夢貴人就知道此
人反覆無常,視姐妹之情不過爾爾。如今到了自己可不要糊塗。”
我聽她的話中似乎還有其他的意思便不解問道:“我確實不能輕易相信她,其實不只是她,後宮衆人都不值得我信任。但不知夏菡今日的話作何解釋?”
她替我揉着微微有些腫脹的小腿,笑着道:“雖然奴婢不知道葉貴人對小主說了什麼,但是看小主的反應就知道必然是涉及皇上的。”她說完又看了看我的反應。
我只是低頭不語,她又道:“那麼小主的心裡究竟是皇上可信呢?還是葉貴人可信呢?若是皇上可信小主就只管聽皇上說的,眼裡只看着皇上一人就夠了。若是葉貴人可信,小主只看葉貴人的行事就夠了。斷然不要在皇上和他人之間徘徊不定,這樣只會叫小主自己煩惱。讓皇上傷心呢!”
“夏菡!”我抓住她正在爲我揉腿的手,“你真是我的知己,三言兩語便解開了我心中的節。”我含淚笑着看着夏菡的眼睛。
她也是淡淡的笑着道:“其實小主自己心裡早有判斷,不過是身在其中有時候被矇蔽了雙眼。奴婢是旁觀者,自然看的清楚。”她似乎想到了什麼又道:“葉貴人也有些日子沒和小主親近了,怎麼這會子這麼好心專門跑到蘭香水榭來告知小主皇上與元格格的事情?姑且不談論其中的真假,只想葉貴人是何居心呢?她待小主真如姐妹的話,必然不會這樣行事,小主孕中本來就容易胡思亂想,她還引着小主傷心生氣,這不是居心叵測嗎?”
夏菡的話再一次提醒了我,是啊,皇上的一舉一動葉貴人怎麼就看得這麼清楚呢?縱然她說的都是實情,可她如何能特意跑來告訴我這些呢?她的居心可以想見。
“皇上今日去哪個宮?”我淡淡的問着。
夏菡道:“這幾日皇上都沒有進後宮,每日都宿在仁壽殿,聽身邊的小容子說,皇上幾乎夜夜都看奏摺看到二更天。有幾日甚至通宵不眠不休的。”
“鐵打的身子也要熬壞了吧?”我喃喃自語着“內務府也不送綠頭牌過去嗎?”
夏菡又道:“送過,可是都叫皇上給罵回去了,皇上心裡也是煩悶,又加上朝政繁忙,所以也就不進後宮了。倒是難爲了內務府的人,每日不送去吧又不成規矩,送去把自己也知道是討罵去了,太后眼見着也瞧不過去了,怕是這幾日就要過問了。”夏菡道。
我又一陣酸楚,然後道:“自古人人都以爲帝王三宮六院坐享齊人之福,誰知道皇上也有這許多的不得意,寵幸不寵幸誰都不能自己。”我嘆息着。
皇上這一日還是沒有翻牌子,只是宿在了仁壽殿,看着外面已經是酉時之末了,我有些擔心,便叫人備好竹輦,往仁壽殿去了,入夏了行宮裡花草多,蚊蟲也多了,還有蟬鳴水鳥的啼鳴,顯得夜間是這樣的靜謐安詳。
到了仁壽殿,果然看見偏殿裡掌着燈,皇上的身影在裡面,我到了門口,卻看見李德福在外面伺候,他見着我感到驚訝,然後上前叩首,我就感到驚奇,“李公公快快起來,何故行這樣的大禮呢?”我笑着拉起他又道
:“皇上可在裡面?我進去瞧瞧他,這些時日聽說皇上忙於政務,接連熬夜不得休息,特意燉了補氣養血的血燕來。”我指了指夏菡手裡的食盒,笑着對李德福道。
他慌亂的擺手,然後低垂着腦袋道:“那個……小主暫時不能進去。”
我感到不解,以往我進入皇帝的寢宮都不需要同報的,即便是皇上的養心殿我也可以隨意出入,“怎麼?皇上在生我的氣嗎?”我尷尬的笑着,試探的問着。
他又是趕緊擺手道:“小主誤會了,皇上的聖意奴才如何知道呢?只是……小主現在不能進去。”他似乎很爲難的樣子。
我朝裡面張望了一眼,燭火通明的偏殿,那裡是皇帝的書房,他每日在那批閱奏摺,忽然燭光一閃,一個女子清秀的身影出現了。她梳着兩把頭,一個步搖在搖擺,她手裡帶着的玉環在燭光裡投射在窗戶上的影子是那麼的明顯。她的手裡還拿着一個絲帕,在皇上的御案前伺候筆墨。
我的心陡然一涼,然後淡淡的道:“裡面是誰?”我的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清冷,饒是我自己也嚇了一跳,李德福瞬間擡起眼眸,他也許懷疑那一刻看到的是不是我?
他支支吾吾半晌也沒有說話,我又道:“誰在裡面?”他還是支支吾吾的不說話。
然後我道:“李公公不說,那隻好麻煩公公通傳一次,宛兒進去自己看了就知道了。”我故意這樣說其實是在逼迫他告訴我實情。
最後他只好道:“回貴人的話,裡面確實有人在,小主此刻進去不方便。”他見我冷冷的表情又道:“是……是……是……”
夏菡道:“是誰啊?公公要急死我們貴人嗎?”夏菡也跟着揪心起來。
李德福最終道:“是元格格在裡面。”他還不忘記補充道:“纔來一會,跟小主也就是前後腳的時間。伺候皇上筆墨呢,送了蔘湯,想必是太后娘娘不放心,叫她送來的。”
夏菡又道:“公公糊塗!格格奉命來探望皇上公公何必支支吾吾半天不答話呢?反而叫小主狐疑。咱們貴人也是看着皇上多日不進後宮,又忙於朝政,所以纔來探望皇上。這正是順應了太后娘娘的意思,盡妾妃之德。公公反而橫攔豎擋的。縱然格格在裡面,貴人也不是不能求見啊,公公如實通傳就是了。”
李德福看夏菡的眼色有些會意,“是奴才辦事不利。沒的叫小主廢了這麼多口舌。奴才這就通傳。”
“不必了。”我攔住李德福淡淡的道,“既然皇上才喝了蔘湯,想必這會子也不想這燕窩了。不如叫公公代爲轉交皇上就是。”我叫夏菡把食盒給了李德福,最後淡淡說了一句“請公公待我告知皇上,就說貴人冬古氏來過了。”然後轉身離去。
夏菡瞥了一眼大殿,之後跟上我,乘坐竹輦徑直回去了,路上我一語不發,夏菡故意引着我看周遭的美景,無論是皎潔的月色還是繁星點點的夜空,亦或偶有漣漪的湖面,芳香的百花叢,這些全然提不起我的興致。
心裡的那團火已經燃燒殆盡了,剩下的只是一些灰燼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