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馬駢闐的街道旁,兩名錦衣華服的小兒正牽着手左顧右盼。周遭行人見着他們富貴的穿着卻無家人僕婢跟隨,莫不側目多瞧幾眼,也多以爲他們是與家人走散了。有好心的婦人上前詢問,他們也只是禮貌的應着聲,卻不多言。
“姐姐,我們還是先回去吧!就這樣出來會讓表姨擔心的,若是父王和娘知道了,肯定會生氣!”高熾深覺不妥,原以爲姐姐有好主意,哪曉得她出的好主意就是直接“不告而別”。
淮真一拍他的小腦袋,不悅道:“我在廁軒外頭留了字,表姨最疼我們了,看到後定會體諒我們。好不容易出府一趟,又甩開了侍衛們,定要將事情辦成了再回去。”
高熾抿抿小嘴。留字?就是在泥地上用樹枝劃拉一行“表姨,我們出去辦事,不要擔心”的“留書”,也不知道有沒有人會看見。
且不說高熾和淮真姐弟不明所以的在街上尋找甚麼,同知府裡已亂做一團。誠如高熾的擔心,淮真胡亂劃拉下的“留書”最初並未被發現。在管家發現他們不知所蹤時,立即喊人四處尋找,結果便是那行不起眼的“留書”險些被踩成了天書。饒是王府侍衛仔細,發現字跡後費力辨認,才認出個大概。隨後,又在後偏院發現了一處狗洞,恰好可容小兒鑽進鑽出。
霍琅雲對兩個小傢伙是既擔心又惱火,一邊加派人手去搜尋,一邊毫不想替他們背黑鍋的通稟了燕王府。
不過刻餘,徐長吟便知道了這個消息,當即臉便黑了泰半。可儘管氣得仰倒,她仍迅速召來當值侍衛頭領去尋人。與此同時,朱棣也得知了此事,亦是陰沉了臉,卻也立即着人去找。
正當淮真姐弟倆高興的在一家店鋪看到某物什之時,店小二驚恐的發現自家鋪子已經被三隊官兵或侍衛包圍了。
“掌櫃的,不好了,官兵來抓人了!”店小二慌忙嚷叫起來。
掌櫃撩簾從內廳出來,正要呵斥他大呼小叫的沒規矩,便已瞧見兩名威武肅穆的侍衛走了進來。他一愣,旋即瞧見店外頭圍得滿滿的侍衛及官差,心頭一個咯噔,連忙笑臉迎上去,拱手欠身:“二位大哥,不知有何指教?”他不是沒有眼色的人,這些人顯然不是來光顧生意的,但也不象是來找麻煩的。他不敢廢話,直接問出了疑惑。
二侍衛並未仗恃凌人,客氣的拱手還了一禮:“敢問掌櫃,店中可有兩名四五歲的小公子和小小姐?”他們並不立即衝進裡頭找人,也是秉持了燕王府不欺民不擾民的規矩,加之那兩位小祖宗還年幼,若是行爲太劇恐會嚇到他們,自然要溫和有禮的行事。當然,這家店鋪已經被團團包圍,兩位小祖宗想再溜也是不可能的了。
掌櫃聞言瞬間想到還在內廳的那兩名華服小兒,儘管不明所以,卻也隱約猜到那兩名小兒的身份絕對不俗。他不敢耽擱,忙道:“有,店內正好有位小公子和小小姐光顧,正在內廳挑選器物。”
二侍衛對望一眼,走至隔斷內廳的簾帷前,拱手朝內恭敬的道:“公子、小姐,該回府了!”在外頭,他們不便宣諸二位小祖宗的身份。
內廳靜悄悄的沒有聲音。二侍衛也不急催,只是依舊保持着拱手欠身的姿勢。
內廳裡頭,淮真垮着小臉滿是糾結。高熾抿着小嘴不吱聲。
良久,淮真才拽拽高熾的衣袖,忐忑的問:“熾兒,怎麼辦?”
高熾嘆了口氣,“姐姐,我們出去吧!”都已經被逮了個現行,想避過去已是不可能。“外面聽聲音是父王身邊的高侍衛,父王已經知道了,娘肯定也曉得了,再不回去父王和娘一定會更加生氣。”
淮真哭喪起臉,“我知道父王和娘一定會很生氣,所以問你該怎麼辦嘛?就這麼回去,娘肯定又要罰我抄書!”
高熾直想拍額頭。自家姐姐擔心的竟然只是要抄書,可依他看,這回怕是甘願抄書都解決不了了!
“二位小貴人,可是不想隨他們走?”冷不丁的,一記輕軟的女音在兩人身後響起。
兩人嚇了一跳,高熾下意識的將自家姐姐往身後一拉,擋在前頭警惕的盯住眼前莫名冒出來的女子,卻也保持着禮貌的問道:“這位姐姐好,你有什麼事麼?”適才內廳裡只有掌櫃和他們,並無外客,掌櫃出去後他們便一直站在廳口,這女子是怎麼進來的?
女子身着一身淡紫衣衫,體態婀娜,步履輕盈,卻面罩白紗,雖瞧不出真實容貌,但也能從聲音及露出的眉眼看出其姿色妍麗且年歲不長。
女子似是笑了一笑,“你是熾兒?數年不見,竟都這般大了。”不等高熾驚訝出聲,女子又朝被高熾擋在身後的淮真眨了眨煙水妙眸,“你定是淮真了,果如長吟那般秀美!”
“你認識母親和我們?”淮真滿面詫異,從高熾身後走出來,好奇問道。
高熾卻不見放鬆警惕,拉住淮真小聲道:“姐姐,我們還是先出……”
“我與你們母親和父王是舊實,若論起輩分來,你們當喚我一聲姑姑!”女子不疾不徐的一句話打斷了高熾。
高熾與淮真愕然對望,“姑姑?”
女子揭下覆面的面紗,露出真實容貌,眉目如畫,又有幾分勃然英氣。這般眉眼,如是徐長吟在,自然能一眼認出,不是吳蓁兒是誰?
“不錯,我是你們祖母的義女,與你們父王是兄妹,你們則是我的侄兒!”吳蓁兒笑得溫和可親,“前回見到你們一個還只有三歲,一個只有兩歲,轉眼便都這麼大了。”
淮真仔細看着她,歪歪小腦袋對高熾小聲嘀咕:“熾兒,這個姑姑像不像父王書房裡畫像上的奶奶?”
高熾認真觀察吳蓁兒半晌,暗暗點了下頭。很小的時候,他們便知道自己有一個祖母和一個奶奶,祖母是天下間最尊貴的女子,而奶奶卻從無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