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月樓微微一笑,“王府內苑,我自是不便常來。”他從袖中取出一隻奩盒,遞給了蘇繡茵,“這是娘讓我給你帶來的。”
蘇繡茵喜顏接過,正欲說話,婢女奉茶前來,便又打住。
蘇月樓朝那婢女爾雅一笑,那婢女臉上頓現羞紅,蘇繡茵見狀,瞪了那婢女一眼,喝道:“還不退下!”
那婢女慌忙應聲,施禮退下。
蘇月樓搖首道:“繡茵,你……”
不待她說完,蘇繡茵已打斷了他:“哥,你好不容易來一回,就不要與我說教了。”
蘇月樓寵溺一笑,轉而問道:“你近來可好?”
蘇繡茵聞言,神情又復落寞起來:“好什麼好,反正王爺又不到南園來。”
蘇月樓略怔,旋即溫和的寬慰道:“王爺事務繁忙,你平素也不要惹王爺煩心,記得仔細侍候好王爺與王妃即是。”
蘇繡茵眸底流露出嘲諷之色:“侍候好王妃?那也需有這一位王妃纔是。”
蘇月樓聽出她的話中有話:“此話怎講?”
蘇繡茵揚起嘴角:“王妃已離府十餘日,而王爺迄今仍未找到她!”
蘇月樓吃了一驚,“當真?”
“哥,我怎會騙你?”蘇繡茵不滿的嬌嗔,“是我親耳從寧國公主口中聽到的。”
“聽聞王妃前些時日遇到山賊受了驚在別苑靜養,難道只是隱瞞實情的說辭?”蘇月樓軒眉微攏,若有所思。
“自然是了。”蘇繡茵臉上並無擔憂,反而有絲幸災樂禍。她原本並未懷疑徐長吟是否在別苑,然自從聽到朱檸的話後,她始察覺近來府裡進出的侍衛增添了不少。而朱棣雖然泰然如常,但東園裡的氛圍卻是詭異。
蘇月樓的眉頭愈皺愈緊,“此事還有誰知道?”
蘇繡茵不甘的哼了聲:“西園那位必是知曉的。”賞汝嫣在朱棣心中的地位,從來在她之上。
蘇月樓沉吟片刻,起身道:“此事你靜觀其變,切不可聲張。”
蘇繡茵臻首:“我自是明白。”縱然她對徐長吟的安危不關心,但她也知,若將徐長吟失蹤之事宣揚出去,首先受責難的會是朱棣,這並非她想見到的。
東方未晞,雲巖寺中梵音繚繞,晨霜蓋瓦,有瑟瑟冷意。
徐長吟起身梳洗後,戴上斗笠,提上藥簍,往下山行去。昨日上山前,她應諾了楊家婆婆今日會去送幾味藥去。
海涌山的鎮集並不大,卻也非只有零星幾戶人家的小村落,鎮中各種營生也不見缺。時辰尚早,徐長吟提步往一間面鋪走去。這些日子,她多有光顧這間面鋪,與店家夫婦也甚爲熟識了。而她施藥善人的美名早已在此地傳揚開來,店家夫婦一見她來,趕緊熱情的招呼起來。
不多時,老闆娘端了一碗熱騰騰地面,笑容滿面的與她寒暄了幾句,便又走開去招呼旁的客人。徐長吟拌好面,慢慢吃着。突地,一陣馬蹄聲急急傳來,街道上的百姓莫不聞聲看去,徐長吟亦迎目望去,卻見躍馬揚鞭飛馳而來的是二名年輕公子。馳於前之人頭戴氈巾,白淨面皮、雙目明亮,緊隨其後的則是位英氣逼人的俊朗年輕人。
乍見這二人,徐長吟登時一驚,趕緊回眸低首,壓低斗笠,將自個遮掩起來,心頭暗自嘀咕,邢子游與劉丹瑤怎會來此?但願他們只是路過。
孰料,二騎陡然勒繮,在面鋪外停了下來。刑子游與劉丹瑤翻身下馬,闊步進了鋪中,揚聲道:“老闆,來兩碗麪!”
“好嘞!”店老闆趕緊應聲。
徐長吟心下苦笑,這可真是怕什麼來什麼。若讓他們看見自己,豈不是泄露了行蹤?若問及何以孤身在此,她又該怎麼回答?不成,她不能旁生枝節,還是速速離開的好。如此思慮,她便即放下筷子,悄然起身。
豈知,她方起身,那熱情的老闆娘已大聲招呼道:“桑小哥,今日的面不合口味嗎?”
徐長吟頓覺欲哭無淚,餘光微瞟,果不其然發覺刑子游師兄妹朝她這裡望了過來。她忙擰起藥簍,壓低聲,含糊的道:“不是,只是我與楊家婆婆約好了時候,得過去一趟。”她將銅板放在桌上,略自一瞟,見師兄妹二人已未注意她,她不覺鬆了口氣,趕緊背起藥簍離開。
她匆匆去楊家送了藥,復又匆匆回到雲巖寺。然方一回到寧謐的寺中,她陡然想及,就算被朱棣知曉她的行蹤,她又有何懼?況且,他並不關心她的下落,知曉後又會如何。
如此想來,她鬆口氣之餘不禁又有些忿忿。她心緒煩亂的回到偏院,穿過月型拱門,一個未察,差點與人撞了個滿懷。那人忙不迭道歉:“桑姐姐,可有撞到你?”
徐長吟擡首,卻見是昨日那名買藥的少年,而這會兒,他背上還伏着位面色蠟黃的三旬婦人。
婦人懨懨的擡起頭,歉疚而道:“犬子無狀,不知有沒有傷着姑娘?”
看來這僞裝是不頂用了。徐長吟無聲嘆息,又客氣的笑了笑:“我無事,不知撞到您沒有?”
少年側首對婦人說道:“娘,昨日將藥賣給我的就是這位桑姐姐。”
婦人聞言,示意少年將她放下,然她方一站定,便劇烈的咳嗽起來。少年忙將她扶入院中坐下,而徐長吟見狀,也趕緊回房沏了杯熱茶出來,端給咳嗽連連的婦人。
半晌,婦人方止住咳嗽,精神越發不濟。徐長吟瞧着,對少年道:“且將令堂扶回房歇息爲好。”
少年滿面憂色,對婦人說道:“娘,今日就不要下山了。”
婦人虛弱的點了點頭,讓少年扶她回了房。不多時,安置好婦人後,少年又走了出來,一臉憂心忡忡,他看着仍端着茶碗站在院中的徐長吟,露出一抹苦笑。
徐長吟關切詢問:“可有請大夫爲令堂診治?”婦人的病顯然不輕,也似是病了許久。
少年面露窘色:“我與家母是打外縣來的,沿途已將銀子用得差不多了,如果不是住持收留,只怕連住的地方也沒有。”言外之意,他們是無錢請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