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德堂不耐煩的道:“你快放本老爺出來!本老爺今日個不與你一般見識,否則到了官衙裡,憑你綁架本老爺,就有得你苦果子吃!”
看來這胡德堂也非不盡人情,曉得放人一馬。徐長吟眸光朝下一瞟,“胡掌櫃說笑了,我又未綁着捆着你,爲何要吃苦果子?”
胡德堂一怔,下意識的順目往下瞧,竟然見得那隻雞簍子已散了開。徐長吟丟開一根竹篾,朝臉色難看的胡德堂笑道:“胡掌櫃,今日並非我想冒犯你,而是想給你一個洗刷冤名的機會。”
胡德堂一把扯開身上的魚網子,瞪住她道:“本老爺懶得聽你胡扯,你要再不走,本老爺就拉你去見官!”
徐長吟自不害怕,又取出歙硯,將硯底呈到他面前,笑語吟吟:“這一對蟬硯是南宋之物,若將其浸於水中,可現清晰呈現蟬蟲圖紋,胡掌櫃不妨回去鑑賞一番。另外,在硯底我還刻了個桑字,胡掌櫃也不妨替我瞧瞧那字還在不在。”
胡德堂懶得再搭理她,揚長而去。
徐長吟跟在後頭,笑道:“胡掌櫃,我在茶肆中等着。”看來,她是篤定胡德堂會來找她。
胡德堂回頭瞪她一眼,罵了句“瘋婆子”。
茶肆臨窗處,徐長吟悠閒的品茗吃着小點。一盤小點還剩泰半,她的眼中已映入了一抹富泰的身影。她微微一笑,不多時,就見胡德堂氣喘吁吁的跑入了茶肆裡,一瞅見徐長吟,立即向她走了過來。
“胡掌櫃,你來得可真快!”徐長吟笑容可掬的提壺替他沏了杯茶。
胡德堂未理會她的嘲諷,氣急敗壞的罵道:“劉福貴那個王八蛋,竟然真的揹着我偷換當物!”
徐長吟好整以暇的示意他坐下說話,省得引來旁人的圍觀。胡德堂怒氣衝衝的坐下,“虧我那麼器重他,將鋪中大小事都交給他,他竟然如此忘恩負義!”
“正因你萬事不理,且依我所聞,你待他也甚爲苛刻,引人嫉恨也不奇怪。”徐長吟慢慢說道。
胡德堂一捶桌子:“是我有眼無珠,錯信了小人!”
“若非你平素太過驕橫自滿,豈會被人戳着脊樑罵仍不自省?又豈會讓人栽贓陷害?”徐長吟指責道,“如果你還不及時糾正,令尊之名也遲早被你牽累而毀之殆盡!”
胡德堂聞言臉色乍青還白,張了張嘴,終是沒說出話來。良久,他後悔無比的使勁一拍腦袋,懊悔的道:“家父如果在世,只怕早一棍子打死我了!”
“胡掌櫃,我相信你並非無誠無德之人。”徐長吟轉爲正題:“只是眼下,你需儘快找出劉賬房的欺人劣跡,押其送官究辦,才能洗刷惡名,也能給受欺之人討還公道。”
胡德堂神色漸漸凝重起來,“以劉福貴的個性,或者會記下乾的那些勾當。”
徐長吟點頭,“如能找到這黑賬自是最好,若是沒有,只需在他藏匿贓物時將其抓住,也能令他百口莫辨!”
胡德堂慎重點頭,起身離去。
目送他離開之後,徐長吟舒坦了呷了口茶。若說胡德堂愚鈍,其識寶辨物的本事卻也不差。若說他悍莽,她讓三小童戲耍他,他最終又未追究。此人本性並不壞,只是自大慣了。想必他也並非不在意旁人的指指點點,只是一直不願去正視和查究被人指點的原由,這才養賊爲患,黑鍋背在身不自知。而那劉福貴之所以引她懷疑,正因其太過好脾氣,任胡德堂喝罵也無怒無氣。縱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氣,更何況其年齡方過三旬,正是氣盛之齡。若非另有所圖,是難說得過去的。
鬧騰了大半日,天色已漸晚。
徐長吟走出茶肆,心中思忖,這會子朱棣也該回去了,她在外面待了大半天,也沒與人說,不知朱檸着急沒有。她方行不遠,驟然聽見有人在身後喚了聲:“玄明!”
徐長吟一愣,回眸望去,霎時見得殘輝餘霞之下,是抹溫文儒雅、牽馬而立的身影。她當即是且驚且喜,“沈公子!”
沈度牽馬上前,揖首爲禮,含笑說道:“我初進城,不意就遇見了娘娘!”
徐長吟豎指在脣邊,眨了眨眼,笑道:“人多且雜,叫我四娘就好。你的眼倒也利,我打扮成這幅模樣,也能叫你認出來。”
沈度但笑,又聽徐長吟說道:“你怎麼也來了中都?”
“與數名文友相邀出遊,途經中都,便想來給王爺請安。”沈度說道。
徐長吟大是欣羨,“正值春好,四處遊覽,實是一樁美事。”
“聽聞您前些日子遇襲,可還好?”沈度看着她,不過因着她搽着厚厚的粉,也難看出她的臉色好壞。
徐長吟撇脣道:“連你也曉得了?我並無甚麼事,只是檸兒比我傷得重些,不過如今都已無礙。別在這兒閒聊,回去再說!”
沈度點了點頭,同她往前走去。
二人一路談笑,倒也很快就到了永濟路口。孰料,他們方至路口,就見數名官差正在盤查過往路人。徐長吟一怔,這又是發生了何事?
就在此時,兩名官差看見他們,立即上前攔住盤查,仔細打量他們一翻,問道:“你們是幹什麼來的?”
徐長吟捺下疑惑,朝巷內一指:“我住在這兒。”
兩名官差登時交換記眼色,“是哪一戶?戶主是誰?”
徐長吟微愕,這是要盤查戶籍?打路口數過去,是第六戶還是第七戶來着?戶主定然不會寫朱棣的名字,不知他是不是用的燕四之名,或者根本就沒有房契!
她這猶豫的當口,兩名官差也看出了異樣,登時喝道:“家主姓甚名誰,在哪都不知嗎?”
徐長吟朝沈度望了眼,只得猜測的說道:“是第六戶人家,戶主名叫燕四!”
兩名官差冷冷盯住她,一名官差翻了翻手中的戶籍本,沒一會就橫眉怒目的道:“胡說!第六戶戶主姓馬名成!”
徐長吟忙改口:“那就是第七戶,我就住在馬大嫂隔壁。”
那官差登時臉色一變,呀呀大喝:“我看你分明是想偷溜進去,蓄意不詭!”
徐長吟當真是哭笑不得,到這會也沒弄明白出了何事:“那裡頭是有珠還是有寶,犯得着不詭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