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長吟在北園待了許久,衆侍婢陪着談笑,直至秋風漸起,讓她連着打了幾個噴嚏。
娉望眼兒利,見着她不自覺的緊了緊衫子,雙靨微現一抹不正常的酡紅。娉望緊聲喚了句“娘娘”,隨之探手摸向她的額頭,果是有些發燙。
“娘娘,這風吹着涼,快些回東園吧!”娉望連忙催促,趁着發熱還不嚴重,得趕緊注意纔是。
徐長吟伸手觸額,是有些燙。想是吹了一下午的風,受了涼吧!
衆侍婢見狀,也連忙道:“奴才這就去傳大夫。”
徐長吟一笑,“不過有些發熱,不嚴重,熬碗薑湯喝下就無礙了。”她的體質素來不弱,不說在魏國公府,自進了燕王府,連頭疼腦熱都鮮有。當是眼下季節變換,涼熱交替,又吹多了風,纔有些不舒服。
她並未當作一回事,回到東園後,有些乏了,便挨榻歇下。她沾榻迷糊思量,歇醒後再去探望賞汝嫣吧!
等她睜眸醒來,房裡已燃起了淡淡的暈光。她搖搖晃晃地撐起身,只覺渾身痠痛無力,腦袋脹痛的厲害,連視線也有些模糊,喉間更是乾澀得彷彿要冒出火來。她痛苦的揉了揉額頭,歇了覺醒來竟更爲嚴重了。
她坐了一會,側眸朝外望去。窗外透着黑沉,顯是已入了夜。朱棣還未回來麼?還是去了西園?
她胡亂想着,一陣暈眩襲來,她只得又擁被躺下,連喚娉望的氣力也不想使。
果然不能高估了自己呀!她乏力的想着,眼皮沉重,絲毫不想睜開。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忽覺額頭傳來絲許涼爽之感。緊接着,身子就被擁入了一具踏實的懷抱裡。她懶得睜眼,耳邊又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物什的碰撞聲和焦急的說話聲。
那些聲響甚爲雜亂,卻又彷彿離得很遠。她也聽不清那些話聲,隆隆作響的耳畔只依稀聽見一陣穩健的心跳,感覺到身下的懷抱似乎透着莫名的緊張。
她忽而逸出一抹輕笑,指尖纏住一方衣袖,緩緩睡了過去。
朱棣低首凝視着她,眼神溫柔,伸指輕輕拂開她頰邊散落的髮絲,看眼她纏在自己衣袖的纖指,不覺擁緊了她。他側首看向正替徐長吟把脈的老太醫,沉聲道:“娘娘病情如何?”
老太醫起身,躬身道:“回王爺,娘娘是受了風寒,待老臣開劑方子,服下後便可無礙。”
朱棣略鬆口氣,看眼明祿,示意他帶太醫下去。
娉望與羅拂替徐長吟擦抹身子,朱棣未退開,等二婢替她淨身退下後,他脫靴上榻,擁着她躺下。她的身子燙的厲害,臉蛋紅的似醉了酒,秀眉因不舒適而蹙着。他輕輕揉開她眉間的褶痕,鎖着她不甚安穩的睡顏,慢慢地溫柔輕撫。
徐長吟這一宿睡得不甚安寧,半夜暈暈糊糊的被人餵了滿碗苦不堪言的藥汁,身上忽冷忽熱的讓她極是難受。好在這些難受都持續不長,總有雙手適時的安撫着她,讓她幾經不適後又安穩睡去。身下的榻褥也較往常來的舒適,暖烘烘的,又令她覺得極是踏實。她舒適的蹭了蹭褥子,忽覺那觸感並不似被褥那般綿滑,耳邊隨之又傳來清晰地心跳聲……
她腦中懵了須臾,漸漸醒過神智,睜開了眼眸。入目即見一片結實裸呈的胸膛,而她的雙手正不知羞的緊緊貼着那灼熱的肌膚。她慢慢擡頭,視線緩緩掠過有些誘人的鎖骨,沿着冷峻堅毅的下顎,看到緊抿的薄脣,高挺的鼻樑,以及含笑的深目……
她與那深目互相凝望片刻,又略略低首,盯住粘在他身上不規矩的雙手,“嗖”地一聲迅速縮回了去,連同身子也縮入了榻裡。哎呦喂,這是甚麼狀況?難道睡夢中踏實心安的感覺,是因她一直趴在他身上?
朱棣懶懶伸了個懶腰,睇着她恢復正常的臉色,若有似無一笑:“今日需去宮裡,王妃可否將衣裳還給我?”
徐長吟怔忡一下,陡然掀起被角,竟見自個身上胡亂裹着他的衣裳。她一陣尷尬,難不成昨晚她色心大起,將他的衣裳全給扒了?
她囁嚅不言,趕緊將衣裳還給她。朱棣側身撐頰,含笑望着她,突地伸出手掌,扣住她的後腦勺,不待她反應,又捧住她的臉,抵額相望。唔,燒已退了許多,看她的精神頭應已無礙。
“今日就不要出去了,我會早些回來陪你。”他低聲叮囑罷,指尖一鬆,放開了臉蛋愈漲愈紅的她。淮真都已出生這麼久了,她對他的親近仍是會害羞。
徐長吟吶吶不得言,仍沉浸在自己扒光他衣裳的“打擊”中。等她回過神時,朱棣已披衣起身,宣了明福前來伺候。
她伸長耳朵聽着錦帳外的動靜,聽見朱棣在吩咐明福待會送些粥食來給她,又吩咐他備好熱水。等外間沒了聲響,她忍不住掀簾探首,卻冷不丁對上朱棣的臉。她嚇了一跳,“王爺還未走麼?”
朱棣皺眉,“怎麼,不希望見到我?”
徐長吟輕咳一記:“王爺不是趕着進宮麼,快些去吧,莫要遲了!”前晚他的那句話確實讓她有些受傷,縱然她能佯作無所謂,但心裡仍不免存有芥蒂。
她面上並未表露,朱棣深睇她,少頃方道:“晚些時候,我會命人送淮真回來。”
徐長吟點了點頭。幸而昨夜淮直不在,否則恐會將風寒傳染給她。
二人一時皆未言語,朱棣看了看她,轉身離開了房。
等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後,徐長吟倚在榻上出了會神。羅拂進來稟告熱水與早膳已備好。
一宿折騰,徐長吟現下已舒泰許多。沐浴罷了,用過早膳。外間有人來稟,賞汝嫣前來請安。
徐長吟怔了怔,賞汝嫣臥榻不起,怎地還來看她?她連忙宣見。不多時,賞汝嫣由侍婢容玉攙扶着走了進來。
徐長吟不待賞汝嫣行禮,已扶過她,關切的問道:“你身子未好,怎地來了?”昨日本打算去探望她,不料自個也病了場。她臉色蒼白,神情憔悴,整個人也似瘦了一圈。
賞汝嫣柔柔說着:“前日晚上妾身就該來請安,實在是身子不爭氣,失了禮數。昨日妾身聽聞娘娘染了風寒,心中焦急來了東園,王爺說您已歇下,便只得今日來請安。娘娘今日可覺得好些了?”
她昨晚也來了麼?這柔橈賢淑的女子,自己臥病在榻,卻還掛念着自己。徐長吟握緊她的手,“我已好了許多,你多顧惜着自己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