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歐陽靖予只是看了木芳夕一眼,並沒有做別的什麼動作,就平靜地轉到了一邊,看着假太后狀若瘋魔的樣子,冷冷道:“來人,把這個瘋婦抓起來!”
五個士兵立即從保護歐陽靖予的隊列中走出來,也不敢太過爲難假太后,五個人一起,緩緩地將假太后困在中間,其中兩個士兵手中拿着繩子,想要將假太后捆起來——異變就是在這個時候發生的!
假太后忽然長嘯一聲,聲音淒厲尖銳,那兩個士兵猝不及防被嚇了一跳,還沒回過神來,就被假太后尖銳的指套在臉上抓了一把,兩人短促地慘叫了一聲,也被激起了怒意,但兩人還沒動手,就被不知道從哪裡飛出來的暗器洞穿了胸口,睜着眼睛,轟然倒下。
守在四周的剩下三個士兵頓時緊張起來,其中一個被激起了血性,大吼一聲:“掩護我!”就要上前將假太后抓起來。
假太后就地一滾,還沒從地上起來,半空中又飛出兩隻暗器,眼見着負責掩護的那兩個士兵又要喪命了,劉沉嶽眉頭一皺,擡手就把身邊的兩個擺飾給丟過去了。
那兩件擺飾都是鐵器,雖說製作得小巧可人,但卻十分沉重,劉沉嶽甩出這兩件擺飾之後,不僅將那兩個暗器撞飛了,甚至還繼續飛行了一段時間,穿透了屏風和一段房樑,一個黑衣蒙面的人應聲掉了下來,鮮紅的血液在他身下蔓延開來,抽搐了兩下,那人也不動了。
木芳夕眼睜睜地看着三條人命就這麼在自己的眼前消失了,想到三天前在承乾宮中死去的那些刺客,忍不住閉了閉眼睛,心中也涌起淡淡的殺意來。
歐陽靖予看着這一幕,神情倒是很平靜,假太后還伏在地上,間或喃喃自語、間或尖銳地詛咒什麼,她的聲音實在太過淒厲,以至於根本沒有人想去聽她說了什麼。
許安招了招手,示意剩下的那三個士兵也不必勉強,先退回來。
歐陽靖予看了劉沉嶽一眼,道:“你的人也不知道那些臭蟲的藏身之處嗎?”
劉沉嶽嘴角抽了抽,視線和蒼雷對上,蒼雷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他雖然並不知道這些刺客的藏身之處,但是他進宮這麼長時間,在外人的眼中她根本就是假太后的心腹,或許可以狐假虎威詐那些刺客一把!
這麼想着,蒼雷就往前走了一步,將木晴雪往假太后身邊推了一把,見她瑟縮着不願意過去,冷笑一聲,也不客氣,直接一腳把人踹到在地,站在原地大聲道:“太后被這些逆賊害成這樣,你們竟還龜縮自保?還不速速出來救駕!”
歐陽安予忍不住大叫:“朕還在這兒呢!你這賤人說誰是逆賊!”
許安和劉沉嶽都忍不住看了眼這個終於停止手腳顫抖的皇帝,兩人對視一眼,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一言難盡。
蒼雷這一聲竟然真的讓不少人動了動身子,但他們似乎還有一個頭領一樣的任務,在暗處短暫而隱蔽的騷動過後,一個人也沒有出來。
不過只要他們暴露出一點痕跡來,就足夠劉沉嶽找到他們的。
劉沉嶽微微勾了勾嘴角,足下用力,縱身飛躍上了房樑,不過片刻,就將好幾個黑衣蒙面人從房樑上踹了下來,同時半空中輕飄飄地落下兩個字:“殺了。”
從守衛歐陽靖予的士兵中再次分出來五個,快速上前,手起刀落,輕易而迅速地收割了這些刺客的性命。
但是劉沉嶽這麼一動,剩下的刺客也沒辦法置身事外了,也不知道是誰一聲輕呼,剩餘的刺客紛紛從藏身之處飛身出來,紛紛朝着將士和歐陽靖予下手,但是還有幾個人,則是朝着被宮女架在一邊的木芳夕動手的。蒼雷眼中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但是在那兩個刺客對木芳夕動手到時候,往前踏了小半步,將原本被她踹到了假太后身邊卻主動爬回來的木晴雪提了起來,朝着那兩個刺客推了過去。
木晴雪哪見過這種陣仗,早就被嚇得不行,現在又看着刀光劍影撲面而來,連尖叫都沒能發出,就這麼在半空中暈了過去。
轉折發生在電光火石時間,看似虛軟無力的木芳夕忽然一個用力,掙開了架着自己的宮女,往邊上一閃,同時還將手中最後存留的藥瓶對準其中一個刺客砸了過去。
要是木芳夕能老老實實地被那宮女架着,或許還不會有事,但是她這樣突如其來地掙扎了一下,卻剛好脫離了那宮女的保護範圍,攻擊沒被木芳夕打斷的那刺客一刀就捅進了木芳夕的肩膀。
事情發生在電光火石時間,歐陽靖予不過時一會兒沒注意,再回過神,就看見木芳夕身上爆開一叢血花,整個人倒飛出去,瞬間就栽倒在地上,抽搐了一下,一動不動了。
歐陽靖予雙腿神經質的一抽,幾乎就要在衆目睽睽之下站起來,被許安眼疾手快地按住了,歐陽靖予的身子微微一震,終於安靜下來,看了眼木芳夕的方向,對身邊僅存的四個將士快速道:“你們再分出兩個人去,保護王妃。”
就在此時,蒼雷終於不能繼續隱藏了,眼看着那兩個刺客就要當着他的面把木芳夕給宰了,他只能快速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距離木芳夕最近的那個刺客給踹飛出去。那四個將士面面相覷,很快就分出了兩個人,正要走出去,卻被歐陽安予阻止了:“等等!只有兩個人怎麼夠保護朕的!不行,不能去!”
歐陽靖予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只是重複道:“快去保護王妃!”
那兩個士兵不敢耽誤,也不敢看歐陽安予,快速朝着木芳夕跑了過去。就在此時,木晴雪卻忽然醒了過來,看見兩個士兵朝着自己的方向跑過來,又看看蒼雷忽然變臉護在了木芳夕身邊,像是明白了什麼,臉色劇變。
木芳夕畢竟是蒼珣王妃,身爲這一場政變的主謀的正妻,在這樣混亂的場合還是很容易拉仇恨的,但是比較微妙的,假太后並沒有陷入那種瘋狂地自我曝露的狀態多久,就逐漸清醒過來了。假太后清醒過來之後,很容易就能將原本一盤散沙的刺客聚集起來,讓他們保護自己先離開,只可惜,那些刺客確實有些本事,保衛着假太后出了坤寧宮,但卻被木合德下令用鋪天蓋地的箭雨給逼了回來。
這樣一來一回,假太后身邊的刺客數量就和歐陽靖予帶進坤寧宮正殿的士兵數量差不多了,而且她身邊的刺客還是疲憊之師、絕望之師,不過片刻,輕易就被歐陽靖予的人給捆了起來。
歐陽靖予對於假太后,是從來都不知道什麼叫寬容客氣的,看了被困住的刺客一眼,對許安招了招手,道:“現在可以將木將軍請進來了,順便告訴木將軍,爲這個毒婦帶的禮物,也可以呈上來了。”
假太后鬢髮全亂,身上的錦袍華服也在混亂中潑灑上了斑斑血跡,蒼老的容顏上滿是不甘和怨毒,整個人顯得狼狽不堪,但看看着歐陽靖予和歐陽安予的神情,卻是充滿着嘲諷的,那模樣,就和一個嚴厲的母親在看自己不成器的叛逆兒子沒什麼兩樣。
很快,木合德坐在輪椅上,讓四個士兵擡了進來,和他一起進來的,還有兩個被五花大綁的人——甘思懷,木樑氏。
木晴雪看見了這兩個人,立即尖叫一聲,由於根本就沒有人看守她,她竟然就這麼當着衆人的面撲到了木樑氏的懷中,擡手就對着木樑氏保養良好的臉抓了下去,邊尖叫着叱罵道:“都是你這個蕩婦!都是你!爲什麼你要背叛父親……爲什麼你要讓我陷於如此不堪的境地……爲什麼!”
木樑氏根本就沒有想到木晴雪竟然會這麼給自己難看,而且被五花大綁着根本就躲閃不開,只能雙目緊閉地任由木晴雪發泄,神情悲哀莫名。
木合德站在一邊看着,並沒有說話,間木樑氏被撓得滿臉血痕也沒有開口,而是微微眯起了眼睛。
甘念根本就沒有注意木樑氏,她的注意力全都在癱軟在一邊的甘思懷身上,那是她的弟弟,那是她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他還那麼年輕,實在不應該遭受這種罪……
甘思懷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被綁出來這麼久,他的膀胱早就到了臨界點,竟然就這麼當着甘唸的面、當着在場所有人的面,失禁了。
淡黃色的液體在甘思懷的身下蔓延開來的時候,甘念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半晌,她忽然尖叫一聲,撲倒在地上,卻被早有準備的將士們緊緊按住,不允許她動一絲一毫。
甘念尖叫道:“你們爲什麼要這麼對他!他有什麼錯!放開我!放開我啊——”尖叫到了最後,她的聲音變得嘶啞破損,嘴角逐漸流出血來,卻還是嘶吼不斷,那模樣,近乎瘋魔。
歐陽靖予冷冷地看着她,這個女人在四年中害死了多少人,現在不過遭了報應,只不過是一絲一毫的報應,就這麼受不住了嗎?放心吧,本王不會這麼輕易就讓你死了的!歐陽靖予看了眼一直靜默無聲地坐在一邊的木合德,見他身上的衣袍也沾染了鮮血,便知道他在外面也受到了攻擊,便笑了笑,道:“木將軍,請吧。”
木合德看了歐陽靖予一眼,示意身邊的一個將士把他推到癱軟在地上的甘思懷和木樑氏身邊,其中一個將士抽出一把刀來,雙手恭敬地遞到木合德的手中。
木芳夕看着木合德對着木樑氏舉起長刀,不由轉開視線,卻只聽長刀落地的清脆聲音,以及木合德一聲淡淡的:“把這二人安置於永安巷中吧。”
永安巷,那是建豐城中下九流的人聚集的地方,男盜女娼最是盛行,木樑氏如今被木晴雪毀了容、而甘思懷根本就沒有絲毫自理的能力,在那種地方,或許不會死,但他們會遭遇什麼,誰都知道。
甘念就是從永安巷中出來的,如今聽聞自己的弟弟又要回那個地方,不能接受自己機關算盡卻落得人財兩空,兩眼一翻,終於承受不住暈了過去。歐陽靖予但是神情淡淡地點了點頭:“把這個毒婦也一起送回去好了。”
木合德答應了一聲,就讓將士來
將甘念也一起捆起來,和神情呆滯的木樑氏、渾身髒污的甘思懷,一起送了下去。
甘唸的事情告一段落,歐陽安予半晌回不過神來,看了眼神情平靜的歐陽靖予,有些拿不準該怎麼對他。
歐陽靖予卻並沒有搭理歐陽安予,讓許安推着自己到木芳夕面前看了看,見她面白如雪,連爬都爬不起來,眉頭一皺,叫道:“快去把沔影神醫叫來!”
劉沉嶽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到了木芳夕的身邊,蹲下身仔細看了看木芳夕的傷口,眉頭也皺了起來,示意蒼雷等人在原地待着,他自己親自去把躲在暗處的沔影神醫給帶了過來。
沔影神醫在亂哄哄到現場檢查了一下木芳夕的傷勢,又爲木芳夕把了脈,一臉無奈地揮揮手:“讓廚房去熬點粥過來,這丫頭是餓得沒力氣的!肩上的上看着嚴重,但實際上沒什麼。好了,老夫還有重要的事要做……”
歐陽靖予卻叫住了沔影神醫:“你還有什麼重要的事?”事情完成了,沔影神醫終於不用繼續忍歐陽靖予,冷笑一聲,也不搭理他,轉身就走。
歐陽靖予淡淡道:“花恆。”
沔影神醫頓時暴跳如雷:“歐陽靖予!你別以爲你是蒼珣王老夫就怕了你了!小花兒的父母是你的家生子,但小花兒可不是!他自小就沒有養在蒼珣王府,他可你絲毫關係也沒有!逼得急了,老夫將那對不負責任的夫妻全都毒死!看你去哪裡找人來影響小花兒!”歐陽靖予淡淡一笑,並沒有將沔影神醫的話放在心上,而是道:“本王會按照約定,解除花恆父母的契約,你不用擔心。”
沔影神醫的腳步這才慢了下來,想了想,又道:“算你識相!還有什麼事,你快點說!老夫的時間很寶貴的!”
歐陽靖予看了眼被下人們收拾乾淨、正擡往內殿的木芳夕,道:“沔影神醫什麼時候回來?賤內……賤內恐怕不能離開神醫太久。”
沔影神醫嗤笑一聲:“就這麼點傷口,隨便找個御醫都能處理,剩下的芳夕丫頭也能把自己給整好了。”
想了想,沔影神醫又說道:“你不要再攔我了,我要去弄明白那個假太后到底做了什麼,纔會讓自己的外貌看上去比正常狀態要蒼老十來歲。若是知道了這一點,你日後面對皇室宗親的時候,也能更有底氣一點吧!”
歐陽靖予略想了想,就將沔影神醫放走了。
木芳夕被送到內殿的臥房中沒多久,就因爲飢餓和失血,昏了過去。
當木芳夕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她已經是在蒼珣王妃主院的臥房中了,形容有些憔悴的月歌正坐在牀沿,靠着牀柱小憩。
木芳夕張了張口,只覺得喉嚨中火燒火燎,試圖自己撐起身子去拿水,卻在略一動作之後,被那劇烈的疼痛嚇得重新躺回牀上,一動也不敢動。
牀上的動靜吵醒了月歌,她看了眼木芳夕,連忙起身去倒了一杯水,想要扶着木芳夕起來,卻被木芳夕叫住了:“不要動我,會痛。要不你就這樣把水倒進我嘴裡吧,也能喝的。”
月歌簡直哭笑不得,但還是按照木芳夕的意願,將水杯傾斜,一點一點把把水倒進木芳夕的嘴裡,等她喝了兩杯之後,纔將茶杯放回了原處。“今天是什麼時候了?”喝了水,木芳夕終於能正常說話了,便問道,“殿下呢?”
月歌淡淡地笑:“你已經昏迷兩天了,夫君正在處理朝政……”停頓了一會兒,月歌解釋道,“太后暴斃身亡,歐陽安予說看破紅塵,要出家,多數宗親推舉夫君登上皇位,而沔影神醫則證明,夫君的腿有完全恢復的可能。但是夫君只答應了暫代攝政王的職責,這兩天都在處理朝政。”
歐陽靖予的計策成功了,他遲早會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並且還保住了——起碼在明面上保住了他自己的名聲,也沒有讓皇族蒙羞。
這樣的男人,或許適合成爲天下之主,但是並不適合當一個好丈夫。
木芳夕沒有去問剩下的人怎麼樣了,她問了也不會改變任何結果,或許還會影響自己的心情,還不如不聽。
月歌等了一會兒,沒見木芳夕繼續問,便將府中近來發生的事情都和木芳夕說一遍。
木芳夕有些驚訝:“周側妃懷孕了?什麼時候?”
“現在已經是五個月的身孕了。”月歌淡淡道,“請了沔影神醫確認了一下,正是在夫君離開建豐城的那段時間懷上的。”
這話說得,實在是意味深長啊!
木芳夕簡直要被驚呆了:“周側妃讓殿下戴綠帽子了……那她現在怎麼樣?孩子還在嗎?”
月歌抿嘴輕笑了一聲:“夫君的意思,是孩子留下來,他也不會對周側妃做什麼,讓他們母子繼續在西苑生活。”畢竟周側妃的母族蒸蒸日上,歐陽靖予是不會輕易放棄這麼一個助力的。
雖然這麼問有點缺德,但是木芳夕還是忍不住八卦了一句:“周側妃的孩子,是誰的?”
月歌淺笑着搖了搖頭,不知道是不能說,還是不知道,沉默了片刻,忽然道:“妾身殺瞭如姬。”
木芳夕愣了一下。
月歌道:“如姬曾經交給我一件東西,說是能讓你在不知不覺間失去懷孕的能力……”
“月歌。”木芳夕打斷了月歌的話,“我並沒有和殿下圓房。”
月歌愣了一下,失聲叫道:“這不可能!夫君那段時間夜夜都宿在你的房中,你們怎麼可能沒有圓房!”
木芳夕笑了笑,視線放空,緩緩道:“當時我和他商量,只要西苑還存在,我就一天不做他的妻子,殿下答應了。”
月歌的臉色微微一變。
木芳夕彷彿沒有任何感覺,繼續道:“但是現在,我想明白了,不管西苑存不存在,我都不想繼續當這個‘蒼珣王妃’了。”
月歌覺得十分難以理解,木芳夕可以說是在歐陽靖予處境艱難的時候陪在了他的身邊,爲什麼要在歐陽靖予即將要功成名就的時候離開他?
木芳夕自己都說不好自己的心情,又怎麼可能會爲月歌解釋,笑了笑,便道:“我有點累了。”
月歌遲疑了一下,還是再次查看了一下木芳夕的傷勢,起身離開了。
第二天一早,沔影神醫就來爲木芳夕換藥,見她神志清醒,甚至還能和自己說笑兩句,便道:“你的傷口不嚴重,再過半個月,你就能從牀上起來走動了。”
木芳夕道:“再過半個月,所有事情都有一個結局了吧?”
沔影神醫自然之道她說的是什麼,點了點頭:“假太后那一家子現在已經在永安巷中了,聽說每天都過得鬼哭狼嚎的……”
木芳夕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牽動了肩上的傷口,“哎喲”叫了一聲,終於老實下來,擺擺手道:“那些人心術不正的,你平時少去關注他們。”
沔影神醫撇了撇嘴:“老夫自有分寸。倒是你,你到底說了什麼,外面都在傳你要和蒼珣王和離?”
木芳夕眉頭一皺,一時間也拿不準是月歌說的,還是那天還有別的侍女聽見了她們的談話,但是這件事她遲早也要和歐陽靖予談,便沒有遲疑地點了點頭。
沔影神醫爲木芳夕包紮完畢,當即就炸了:“你這丫頭是怎麼回事?那麼多苦難都抗過來了,現在正是要享受勝利果實的時候啊!你又鬧什麼呢!”
木芳夕深吸一口氣:“我沒有鬧啊。我是真的不想繼續和他一起生活了。”
沔影神醫略想了想,表示自己明白了:“你是不是覺得蒼珣王這幾天都沒有來看看你,所以鬧彆扭了?”
木芳夕簡直哭笑不得,但是想到她若是真的離開了歐陽靖予,或許沔影神醫就是她的衣食父母的,只能拿出耐心百分百的態度來應對:“我不是在鬧彆扭,我也不排斥他爭奪或者經營天下。我只是覺得,我和他在一起,會很累。”
沔影神醫想到歐陽靖予某些霸道的作風,不由皺起眉頭:“他難爲你了?”
木芳夕也跟着想了想,搖搖頭,道:“他沒有爲難我。實際上,在物質上他從來也沒有虧待過我。是我自己覺得彆扭。”
饒是沔影神醫也算是見多識廣之人了,但是他還是無法理解木芳夕這種女子的心理,見她也陷入糾結之中,便擺擺手:“你這丫頭也是的,既然你是一時想不明白,那就一時不要去見他,等到你想明白了,兩個人坐下來談一談,夫妻之間有什麼話是說不開的?”
說到這裡,沔影神醫又想到了木樑氏,低聲嘆息了一聲:“說到底,還是木合德那小子缺德,娶了你娘之後,又受不住梁氏女的風采,想要享齊人之福,明知道梁氏女還沒進門就逼得你母親服毒自殺,也不想想前車之鑑,竟然就真敢把那毒婦娶回家來,這不,戴了一輩子的綠帽子,臨到頭還要親手殺了木晴雪……”
“木合德親手殺了木晴雪?”木芳夕這下是真的驚了,“怎麼可能!”按照木合德對木晴雪的寵愛程度,他更有可能的做法難道不是放過木晴雪,讓她自生自滅嗎?
沔影神醫嗤笑一聲,道:“也是那蠢貨自作自受,她幹什麼不好,偏偏跑到木合德面前去哭訴說自己不知情,說要殺了木樑氏來洗刷自己的冤屈……你想啊,木合德寵愛她不過是看在木樑氏的面子上,她卻不知好歹地去戳一個男人敏感的自尊心,這不是找抽是什麼?”
木晴雪會做出這種選擇,木芳夕一點都不意外,木樑氏早就將這個嬌豔動人的女兒教養成了一個狠毒自私短視的人了,會得到如今這個結局,也算是她們自作自受。
沔影神醫又絮絮叨叨地和木芳夕說了許多家門不睦的事情,話裡話外都是告誡木芳夕不要鬧騰。
木芳夕實在不堪其擾,只能暫時答應下來。
誰料在接下來的半個月,沔影神醫每每前來爲木芳夕換藥、檢查,都要木芳夕保證一次絕對
不會和蒼珣王和離才肯離開。
時間就這樣過了半個月,外界的腥風血雨都沒有影響到蒼珣王府的內院,月歌也來的少了,就在沔影神醫宣佈木芳夕可以下牀走動的當天,月歌前來拜辭木芳夕。
面對木芳夕意外的神情,月歌笑了笑,笑容中是前所未有的輕鬆:“主母,這是妾身最後一次這麼叫您了。妾身向殿下求了一紙休書和賣身契,妾身現在是個自由人了。”
頓了頓,月歌壓抑住微微紅了的眼眶,緩緩道:“妾身也想找一個願意愛我的男人,妾身……先走一步了。”
月歌是有多麼喜歡歐陽靖予,木芳夕是知道的,可以說,她是那個親眼看着這段感情開花結果乃至如今分崩離析的人,心中不由有些惆悵。
但是在她的認知之中,月歌的選擇是對的,木芳夕並沒有阻止她,而是從自己的衣櫃中找出一袋子私房錢,交給月歌:“在外行走,到處都要用錢,你……你要是哪天想回來了,可以隨時來找我。”頓了頓,木芳夕笑道,“雖然那個時候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會在哪裡了。”
月歌也跟着笑了笑,接過木芳夕的錢袋,轉身離開了。
在月歌離開之後不久,許久不見蹤影的歐陽靖予進來了。
在沔影神醫的“治療”之下,歐陽靖予已經能站起來了,木芳夕從未見過他行走的樣子,那個在陽光下龍行虎步的男子,是如此的偉岸英俊,一身華服絲毫不能掩蓋他本身的氣質,如同天神下凡一般的高貴逼人。
歐陽靖予輕輕扶着木芳夕,將她帶回寢室之中,按着她坐在了桌邊,親手給她倒了一杯茶,茶杯和桌面磕碰的一聲輕響,拉回了木芳夕的神智。
歐陽靖予在木芳夕身邊坐下,神情淡淡的:“你想和本王和離?”
木芳夕愣了一下,心中劃過一抹隱痛,點了點頭。
歐陽靖予眉頭微皺:“爲什麼?再給本王一點時間,本王就會順應百官登上皇位,到時候,你就是皇后……”
“皇后怎麼樣了?聽說皇后中毒了,現在解毒了嗎?”說到皇后,木芳夕立刻問道,“小皇子呢?”歐陽靖予道:“皇后和小皇子都沒事。現在正在萬壽宮中禮佛,本王登基之後,會升皇后爲太后,也會爲小皇子封親王位。你放心,本王不是殘暴之人。”
木芳夕想到第一次和歐陽靖予見面的時候,他那陰晴不定的模樣,忍不住笑了笑:“我知道你不是殘暴的人。”
兩人之間沉默了片刻,木芳夕道:“我想……”
“本王允許你出外行走。”歐陽靖予打斷她的話,神情認真,眼中有隱藏極深的深情,“西苑之中已經沒有夫人了。本王許了月歌自由身,也給了周側妃休書,但是她孤兒寡母在外根本沒有生存的能力,本王就准許她繼續在西苑中生活。本王現在,只有你了。”
木芳夕沉默了一會兒,並沒有馬上回答。
歐陽靖予留下週側妃的理由肯定沒有他自己所說的那麼溫情,和歐陽靖予生活了大半年的時間,木芳夕對於他的這點理解還是有的,但是有些話,實在沒有必要說破。
歐陽靖予見她不願意回答,眉頭微皺,多日來掌握生殺予奪大權的痛快感忽然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細細密密的煩躁,就像在預示他即將要失去什麼重要東西一般,讓他不安。
“你對月歌說的那些話,本王都聽見了。”歐陽靖予道,“本王也會許你自由身,但是本王不會給你休書!你什麼時候想回來了……”
“殿下,真的不怕我會沒命嗎?”木芳夕打斷了歐陽靖予的話,淡淡道,“在假太后地牢中時,我很害怕。四周都是黑暗的,看不見盡頭的黑暗,我知道黑暗中什麼都沒有,但是我會害怕。也沒有任何人和我說話,沔影神醫有時候會出現,但是他的出現卻讓我覺得,那些他不在的時候,是那麼難捱。在地牢中,我分辨不清楚時間,在裡面的日子,我只有兩個感覺,一個是寂寞,一個是飢餓。我不知道有多少次都覺得自己熬不下去了,但是一想,我身上還有任務呢,如果我就這麼死了,還不知道會讓你做出什麼報復的舉動……”
“我不會報復你!”歐陽靖予終於忍不住,怒吼一聲,將桌上的茶杯掃落在地上,憤怒地盯着木芳夕,“我不會報復你!我也不會讓你死!你的身邊一直有保護你的人,難道你感覺不到嗎!”
木芳夕神情平靜,絲毫沒有被歐陽靖予的怒火嚇到,沉默半晌之後,忽然問道:“青玉墨玉怎麼樣了?”
歐陽靖予眉頭一皺,道:“青玉中毒了,現在正在修養,墨玉受了點傷,但是現在已經沒事了。你要是想見她們,本王現在就把她們叫來。”
木芳夕搖了搖頭:“這倒不用了。”
沉默片刻,木芳夕看着歐陽靖予:“除了休書,我沒有任何限制?”
歐陽靖予愣了一會兒,不知道爲什麼,忽然就想把這句話收回來,但是,這或許是他能挽回木芳夕最後的籌碼了,咬了咬牙,歐陽靖予用力點了點頭:“本王決不食言。”
雖然並不是自己一直想要的東西,但也夠了。木芳夕低聲嘆息了一聲:“我明天就要離開。”
歐陽靖予眉頭緊皺,沒說可以不可以,最後看了木芳夕一眼,陰沉着一張臉起身離開了。當天傍晚,處理完所有事情的劉沉嶽和沔影神醫,再次聚集在了蒼珣王府的主院客廳之中。
“聽說你終於要離開歐陽靖予了!”劉沉嶽對此表示喜聞樂見,“你想去哪裡遊玩嗎?我們書沙行的也接一下保護人的任務,要是你僱傭我們的話,我會親自出手的!”
木芳夕被他逗得笑了出來:“好啊,正有此意。你的價位是多少?”
劉沉嶽的表情格外認真:“陪你走遍天涯海角,也是我所期盼的事,價位——千金。”
木芳夕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擺擺手:“太貴了,我可租不起。”
劉沉嶽也跟着笑出聲來,還能和他開玩笑,那就說明木芳夕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傷害,他提心吊膽了半個月,終於可以放下心來了。
沔影神醫聽了木芳夕的訴說,想了想,道:“你可以跟着老夫。”
這正是木芳夕夢寐以求的,當即就拋棄了劉沉嶽,連忙道:“真的嗎!沔影前輩真是太感謝了!我一定不會給你添任何的麻煩的!請帶上我吧!”
沔影神醫意味深長地看了眼木芳夕,道:“正好,老夫也在建豐城中待得煩了,你明日就準備好男裝,隨老夫走遍天下!”
木芳夕被想象中那種懸壺濟世的畫面刺激得熱血沸騰,當即就拍着胸脯保證:“我這就去準備!沔影前輩,明日一早,我就去宗月的醫館找你!”
沔影神醫點了點頭,一派仙風道骨地模樣,飄然離去了。
劉沉嶽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見木芳夕一臉激動地在衣櫃中翻找,滿臉迷茫地跟上去:“你說你要去幹什麼?你跟着那老頭子幹什麼?天知道那老傢伙都一年裡都往哪裡鑽啊,你和我去遊山玩水不是又輕鬆又愉快嗎?”
木芳夕轉過身,很是嚴肅地看着劉沉嶽,教訓道:“你不懂!這是人類價值追求的最高情懷啊!”
一週之後,追求人類價值的最高情懷的木芳夕,穿着一套破破爛爛的男裝,白天爲小乞丐熬藥推拿,晚上則要在破廟之中頂着一盞如豆的油燈,將自己腦子裡所背誦的各種古醫書奮筆疾書下來,交給坐在一邊翹着二郎腿、喝着小酒的沔影神醫,只覺得生不如死。
兩個月之後,追求人類價值的最高情懷並且已經習慣了高強度工作狀態、已經小有名氣的沔影神醫高徒木芳夕,頂着一頭光鮮亮麗的束髮、穿着一身靛青錦袍,和沔影神醫一起受邀參加當地一個被百姓稱頌的縣官的六十大壽,並出手救治了一名因過度激動昏倒的老者,在衆目睽睽之下,得到了沔影神醫“可以出師”的褒獎。
一年半之後,追求人類價值的最高情懷並且已經成功出師、在無數挑戰中鞏固了自己的江湖地位的的沔影神醫關門弟子木芳夕,得到了一個消息——攝政王歐陽靖予遇刺,情況不容樂觀。
那一夜,木芳夕沒有睡着。
第二天,沔影神醫就開始收拾行裝,示意木芳夕趕緊跟上自己,他們要馬上上路。
木芳夕吭吭哧哧了半晌,終於說道:“前輩,我……我想回去看看。”
沔影神醫當即就丟過來一個白眼:“老夫就是要會建豐城。不然你以爲要去哪裡?”
木芳夕面紅耳赤地答應了一聲,連忙上前幫忙收拾行李,半個月之後,他們終於回到了建豐城。
只是,木芳夕前腳纔剛剛踏進建豐城,後腳就被許安帶領着一羣女侍衛綁進了皇宮,被宮女蒙着眼睛綁着雙手丟進池塘洗刷乾淨、換上新衣送上步輦,木芳夕全程都是懵逼的。
沔影神醫當時就在她身邊呢!怎麼會容許別人二話不說就把自己綁了?分明是沔影前輩把自己給賣了吧!
就在木芳夕義憤填膺的時候,步輦忽然停了下來,一雙溫熱有力的手將木芳夕從步輦上扶了下來,緩緩解開木芳夕眼上的絲帕,木芳夕微微閉了閉眼睛,這纔看清眼前的場景。
這是歐陽靖予的登基大典。
百官朝拜、山呼萬歲,長長的高臺彷彿看不見盡頭,金碧輝煌的龍椅威嚴萬狀,而衆望所歸的那個男人,就站在自己的身邊,再也不用隱藏自己的深情,也不懼怕展現自己的謀略。
在那一刻,木芳夕忽然明白過來,什麼遇刺,不過是騙自己回來的把戲!但是奇異的,這一次,木芳夕卻覺得自己對他再也沒有芥蒂了。
這個男人,這個爲了皇位可以不擇手段的男人,卻爲了等她,而拖了整整一年半、直到她回來才願意登基,這樣的重視、這樣的深情,她木芳夕不會再拒絕、也不會在不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