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三十三章

雖說在蒼珣王府中的午膳並沒有主人作陪,但後廚畢竟是下了大力氣,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不僅每一道膳食都美味非常,而且還準確地避過了木芳夕和沈於玲忌口的食材,一頓飯下來,吃得木芳夕和沈於玲都十分滿足。

月歌瞧着木芳夕開心的笑臉,和青玉墨玉對視了一眼,眼中微微帶出點笑意來——好在,雖然殿下對大小姐的膳食並不上心,卻並沒有阻止她來張羅。在得知木芳夕要在府中用午膳,而殿下不會作陪的時候,月歌就叮囑了青玉幾句,讓她趁着木芳夕不注意的時候,前往後廚吩咐,務必不能墮了木芳夕的面子。如今看來,她的苦心並沒有白費。酒足飯飽,沈於玲看看時間,道:“我們休息一下,未時出發,正好能趕上文會開場。”

木芳夕聽她似乎有些強調了這“開場”,笑道:“難不成這文會開場有什麼特別之處?”

“沒什麼特別的。”沈於玲擺擺手,神情頗有些膩味,“開場的時候不過是互相認識,散場的時候要互相道別,這兩個時候露了面,中途就可以躲在一邊休息,沒有人會刻意來招惹你的。”

這老司機的樣子……木芳夕嘴角抽了抽,但轉念一想,自己的右手還傷着呢,能只露個臉、和大家混個臉熟又不用招惹什麼麻煩,實在是太適合她了,便也笑眯眯地答應了。

用完了午膳,木芳夕和沈於玲在月歌的安排下,在客房小憩片刻,醒來之後,就在幾個丫鬟的伺候之下,穿戴整齊出了客房,轉出小徑,一眼就看見歐陽靖予披着純白大氅,坐在輪椅上,安安靜靜地等在前方。木芳夕簡直要受寵若驚,趕緊快走幾步,迎上前去:“殿下這是……”

歐陽靖予看了木芳夕一眼,眼中有些無奈的神情,淡淡道:“本王也要出門,順道而已。”

“這樣。”木芳夕抿了抿嘴,壓住嘴角的笑意,“既然順道,就一起出門吧。”

出了蒼珣王府,歐陽靖予就和她們分道揚鑣,坐上了王府的馬車,朝着東面方向而去了。

只是在歐陽靖予坐進了馬車之後,本應該空無一人的馬車中忽然想起了一聲輕笑,歐陽靖予神情平靜,低聲嘆息了一聲:“這下你滿意了?”

那隱沒在黑暗中如鬼魅一般的身影微微晃動了一下,如光影扭曲一般,下一瞬就憑空出現了在歐陽靖予的身邊,一臉冤枉地叫嚷:“什麼叫我滿意了?你敢說,和她相處的時候,你不愉快、不放鬆?”

歐陽靖予對於自己這個最大的幫手一直是保持着縱容的態度的,但即使他說的沒有錯,有些念頭該糾正,還是要糾正的:“本王總是要辜負她的,如今給她多少溫情,來日就要傷她多深。這樣,你也要本王對她這片刻的善待?”

劉沉嶽哼哼了兩聲,道:“殿下,我送你一句話:這還沒發生的事啊,不要說得那麼篤定。月歌今日所做之事已經算是僭越了吧,你明明可以當着木芳夕的面責罰於她,當她對你這喜怒不定、翻臉無情的性子更加明瞭一些,自然也不會如同今日這般歡歡喜喜地往你身邊湊。但你並沒有這麼做。這,也是我要求你的嗎?”

歐陽靖予微微皺了皺眉頭,像是有些厭煩,又像是有些尷尬,沉默了片刻,只緩緩吐出了一口氣,轉過臉去,並不再看他。

也正是因爲這樣,歐陽靖予並沒有發現,在劉沉嶽的笑容之下,已經隱隱有了些擔憂和更加微不可查的憐愛之情。月歌見木芳夕的視線追着那逐漸離開的馬車,神情還有些戀戀不捨的,就笑道:“大小姐日後還能再來的,實在不必過於思念。”

木芳夕快速收回視線,只當做是沒有聽見月歌的話,若無其事地認真道:“走吧,別忘了我們此行主要是爲了參加立春文會呢,別讓旁的分了心思。”

月歌抿嘴笑了笑,倒是青玉墨玉面上沒有什麼表情,安安靜靜地跟在木芳夕的身後。

因爲人數多了些,月歌讓管家去叫了一輛馬車過來,一行人魚貫進了馬車,朝着那滄禮園而去。

在馬車微微搖晃車身中,沈於玲沉默片刻,忽然道:“蒼珣王去的方向,似乎是城防營那一片地界兒。”

木芳夕沒聽明白:“城防營並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地方,殿下如何不能去了?”

沈於玲看了木芳夕一眼,知道她雖然出生將門,但到底自小並不受寵,或許有幾分謀斷,但對於這軍中事物卻是真的一竅不通,便耐下性子,解釋道:“蒼珣王如今只掛了閒職,並未直接統領將士,如今他前去城防營,可以理解爲他懷念軍旅生涯,也可以理解爲,是去招賢納士。”

木芳夕聽她這麼說,還有些不太明白。歐陽靖予是因爲殘疾而被虢奪了太子之位,現在他腿疾還沒好,就算有再大的動作,也不該有人會想到謀逆上去。

沈於玲見木芳夕還是沒有反應過來,不由有些憤憤:“你怎麼就是不明白呢?殿下那般身子,去城防營中能如何?不過是觸景傷情,徒增傷感罷了!”

木芳夕這才明白過來,沈於玲也並不認爲歐陽靖予能以現在的身子做什麼,她在乎的,是自己這位偶像的情緒。

木芳夕是見識過追星的人會怎麼瘋狂,沈於玲這樣算是比較理智的。

但是月歌沒有見識過啊,她素來知道這位輔國大將軍的嫡女爲人豪爽,並不怎麼在乎禮節,但就這麼當着木芳夕的面表現出對蒼珣王殿下如此的關心,也未免太越界了些,偏偏身爲當事人的木芳夕卻還是一臉樂呵呵、絲毫不在意的表情,月歌只覺得自己胸口堵得慌。

明明都把內宅之爭的殘酷性告訴了大小姐,她怎麼還能如此心大?有人覬覦自己未來的夫君,木芳夕不提醒不戒備不說,還樂呵呵的似乎樂見其成的樣子,如何能讓人放心的下!月歌瞪了眼木芳夕,見她根本就沒有察覺到,只能將視線轉開到一邊,眼不見心不煩,心中卻下定了主意,平日裡要多多告訴木芳夕一些後宅爭鬥的慘烈事件,也算是提前爲她做了演練。

青玉想了想,卻在木芳夕耳邊低聲道:“大小姐,都指揮使的府衙也在那個方向。”木芳夕面上的笑容驟然凝滯住了——那場刺殺之後,木芳夕也託了月歌探查消息,之後幾日去書沙行換藥,也向劉沉嶽和洛姨打聽過這進軍衙門的動靜,卻都沒有聽到他們有任何要處置這樁刺殺案的消息。顯然,是有人鐵了心要把這在青天白日下發生的刺殺事件抹平了去。

如今距離她遭遇刺殺,已經過去了五天。有了前幾天的風平浪靜作爲鋪墊,如今正是那幕後主使最爲鬆懈的時候,這個時候去調查,效率最高,也最不危險。

本來木芳夕打算參加完文會之後就

去書沙行以那一張無價之寶的金瘡藥方作爲感謝,以最新的商業合作項目作爲紐帶,請劉沉嶽出手幫自己調查那想要她性命的幕後主使,現在想來,既然歐陽靖予願意出手,她倒是可以略放心一二了。木芳夕微微抿了抿嘴,壓下心中那悄然涌起的感動,連日來緊繃的心情放鬆了不少,隨着馬車距離滄禮園越來越近,她心中對於這場由貴族女子發起的、以立春爲主題的文會的好奇,也逐漸水漲船高了起來。

沈於玲自小受寵,又和歐陽瑾修交好,這種級別的文會早已經參加過數次,因此有些懶懶的,只是看在木芳夕似乎頗有興致的份兒上,才放棄了在馬車中一直窩到所有人都來了才下車打個招呼的主意,和木芳夕一起下了馬車。

滄禮園的管事早已經認得沈於玲,也知道這位將門虎女彪悍的名聲,即使她身邊還帶了一個完全陌生的女子,也絲毫不敢攔她,雙手恭恭敬敬地接過沈於玲丟來的名帖,一句也沒有多問,就讓她們一行進去了。

這滄禮園傳聞是前朝公主的一處別院,後來朝代更替,被一個神秘人買下,略一修整,就搖身一變,成了這建豐城中文人雅士最喜歡聚集而來,談詩論道的地方。

滄禮園畢竟沒有經過什麼大的修整,保留了不少前朝的風情,經歷數十年風雨,有些豔麗的色彩褪色、剝脫了,那神秘人並未將它們復原,而是在此基礎上略略改動,就讓這些華麗奢靡的亭臺樓閣蒙上了一層歲月才能帶來的沉重莊嚴之感。並且,在亭臺樓閣之間移換了原先栽種的嬌貴花木,統統換成了湘妃竹和文竹,細弱雅緻,文骨風流,和前朝華麗奢靡的風格形成鮮明對比,卻又意外和諧,自成一派別致的風格,很是受文人墨客的推崇。

滄禮園的後花園佔地面積並不大,被那神秘人改建成了風格疏朗的園中園,保留了原有的花木格局,只在周圍略加了一圈精緻的女牆,佈置了些錯落有致的桌椅屏風,整個後花園就成了一處格外別致有趣的小園子,本來叫什麼名字已經沒人記得了,來此的文人墨客都叫它小園,取的就是“園中園”這個意思,倒也拙樸有趣。

沈於玲收到的請帖中,立春文會就是在這小園中舉辦的。只是沈於玲來的有些早了,此時在小園中舉止悠然地喝着茶的,就只有寥寥三個立春文會的發起者而已,分別是右諫議大夫家的嫡次女謝小姐,中書舍人家的嫡長女越小姐和翰林學士家的嫡次女陳小姐。見沈於玲這麼早就到了,那三位小姐也有些驚訝,她們性子端莊溫柔,和沈於玲素來也沒什麼交惡的,驚訝了不過片刻,就紛紛起身,笑着迎了上去。

木芳夕站在沈於玲的身邊,長得秀麗文弱,年紀又最小,被沈於玲介紹給她們之後,很是被這些小姐們歡迎了一通。

木芳夕和沈於玲畢竟沒有早到太多,在木芳夕將那三位小姐認了個全之後,參加文會的小姐陸陸續續也都到了,最後一波進來的人中,木芳夕看見了衣着華貴、笑容張揚的木晴雪。

這下,有意思了。

木芳夕的視線只淡淡地掃過木晴雪,沒有絲毫波動地轉了回來,和參加文會的各家小姐笑着,一派淡然莊重的模樣,顯然是和她們相處得極爲融洽愉悅的。

木晴雪素來習慣了受到萬衆矚目,沒想到進了小園,她就看見人羣中心站着的竟然是那在她心中完全上不得檯面的木芳夕,圍着她的那些有頭有臉的小姐們一個個眉目含笑,顯然是真心喜歡她的,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

引薦木晴雪來的是懷化大將軍嫡次女廖靜姝,本來還滿面笑容地爲木晴雪介紹呢,忽然見她莫名的就冷了臉色,有些不解:“晴雪妹妹這是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

木晴雪這幾日春風得意,在出門前又剛剛得了太后的懿旨,只等下個月過後就要進宮封妃,早早地成了家中最早有了分位的女子,在這一點上,連梁氏都比她不過,。在這樣的得意忘形之下,木晴雪竟然當衆指着木芳夕,絲毫沒有要掩飾自己不滿的意思,大聲道:“文會是多麼風雅的一件事,如何能讓這種人混了進來?”

木芳夕之前並沒有參與她們這個圈子,因此在場的大多數人都並不認識木芳夕,倒是木晴雪由梁氏帶着,之前就沒少參加貴族女子之間的交際,認識她的人,比認識木芳夕的人要多得多了。因此,木晴雪這麼一說一指,造成的影響也格外明顯。

因爲輔國大將軍嫡長女沈於玲引薦才進入這個圈子的木芳夕,面上帶着淡淡的笑容,看着圍在自己身邊的小姐們面面相覷,有些和木晴雪交好的,已經逐漸往後退去,只餘下一小撮,則對木晴雪面露厭惡之色,反而更加堅定地站在了木芳夕的身邊。

這些,就是她日後可以交好的人了。木芳夕的視線在此時還站在她身邊的小姐們臉上掃了一圈,記住了她們的長相和身份,這才悠悠然地笑了笑,淡淡道:“我道是誰,在這風雅之地大呼小叫,原來是二妹妹啊。”

木芳夕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尖銳地道出了木晴雪的兩處錯處:其一,木芳夕無論怎麼說都是木晴雪的姐姐,她卻在公共場所誹謗自己的姐姐,此爲不悌;其二,小園是以文會友的地方,不許喧譁是大家默認的規矩,木晴雪一進來就這般大聲嚷嚷,此爲無禮。木晴雪身邊也聚攏了不少人,自覺也是被衆星拱月着的,聽木芳夕這麼說,倒像是絲毫不在意一般,冷哼一聲,聲調倒是降了下來,道:“你當我是你,時時刻刻都那麼心機深沉嗎?你連母親都要打壓、還未出嫁就覬覦家產,太后娘娘也因此訓斥了你,你卻絲毫不知悔改!你這般心思深沉、陰險毒辣之人,如何能有資格站在這裡?”

環視了四周,木晴雪神情有些倨傲,拉長了聲音,緩緩道:“你們說,本小姐說的對也不對?”

小園之內頓時譁然一片。木合德是軍人,素來低調,更是甚少和文官攙和在一起。梁氏也知道自己對木芳夕所做的事情並不光彩,因此也絲毫沒有要將木府內宅之事往外宣傳的意思。在場的多是文官子女,對於木府的八卦可從來不曾知曉,如今木晴雪這麼一嚷嚷,倒是讓木芳夕抓住了一個難得的機會。

木芳夕感動地看了眼站在自己身邊、面露擔憂神情的小姐們,笑了笑,上前一步,柔聲道:“二妹妹年紀小,有些事情你大概不知道。木府當今的主母,並不是父親的原配,梁氏,也就是你的母親,是在我母親死後不到一年的時間內,被擡進了府中的,雖說如今梁氏被父親擡舉爲當家主母,但真要嚴格論起來,她算是繼室,若是嚴格按照我朝律例,她卻是妾的身份。我一個堂堂的嫡長女,何苦要自降身價去打壓一個下人?”

木芳夕說

這話的時候,語氣很是輕柔,像是在勸慰木晴雪一般,但內容卻暗藏風雷,有理有據,一字字一句句,都戳在木晴雪最敏感的那條神經上,瞬息之間就把她最引以爲傲的身份打落雲端,直跌進泥潭之中,還要被木芳夕壓着狠狠踩上兩腳。木芳夕卻絲毫不理會木晴雪氣得尖叫的樣子,面上逐漸帶出無奈的笑容來,語氣依舊柔和,只是漸漸染上了些許悲哀,道:“既然二妹妹不願爲繼母遮掩,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二妹妹所謂的‘謀奪家產’,這更是沒影兒的事。我所圖的,不過是我的母親留給我的嫁妝,不過是她留給我僅有的念想,如何就成了‘謀奪家產’了?二妹妹,你要知道,繼母的嫁妝,我是絲毫不敢肖想的。”木芳夕的語調依舊輕柔,但輕飄飄的幾句話中所蘊含的巨大八卦內容,卻讓在場的小姐們都有些激動起來。

木芳夕這是什麼意思?木府如今的當家主母不僅打壓她,在上一任夫人明明有女兒的情況下,梁氏還想將上一任夫人的嫁妝收歸己有嗎?嘖嘖嘖,這梁氏真是夠不要臉的。不過,這梁氏到底是哪家出來的?建豐城中並沒有聽說過她的名頭呀。站在木芳夕身邊的小姐們忍不住開始交頭接耳地交換情報,不多時,就把梁氏的家世給扒了出來。

沈於玲膽子最大,也最看不上木晴雪,見周圍小姐們都聽清楚了梁氏的出身,故意擺出一副看不上眼的樣子,嘖嘖有聲地說:“我說堂堂一個將軍府的當家主母,如何能如此貪婪狠毒,原來卻是商賈之家出生的女子。這木將軍一世英名,怎麼會娶這樣的女子?白白毀了這經營一生的好名聲喲。”說罷,還狀似感同身受一般地用力嘆息了一聲,表情之沉痛,惋惜之情之到位,簡直讓人忍不住要讚一聲好演技!木晴雪氣得雙眼發紅,再也忍不住,掙脫開了廖靜姝的手,尖叫着要上前廝打她:“你胡說!胡說!木芳夕你這個賤人!你怎麼敢這樣編排母親!你這般不孝,且看我回了父親,讓他打你!”

她這一番叫罵,讓不少原本是站在她這一邊的小姐們都皺起了眉頭,其中有幾個,已經不着痕跡地往邊上讓了讓,顯然是已經起了絕交的心思了。

木芳夕往邊上退了兩步,本來還在找躲藏的地方呢,見沈於玲快步上前,似要保護她,她也不客氣,當即往沈於玲身後一站,避開了木晴雪尖銳的指甲。

沈於玲擡手穩穩地抓住了木晴雪纖細雪白的手腕,稍一用力,就讓木晴雪哀哀地慘叫了起來。

“放開我!”被這樣難以忍受的痛苦刺激了一下,木晴雪的腦子似乎清醒了不少,她看着沈於玲,還未開口,豆大的淚珠就滾落了下來,哭求道,“放開我啊……沈小姐,你是何等身份,爲何要庇護這樣一個連太后都訓斥了的人呢?”

沈於玲見她不再舍了形象追打木芳夕,輕哼一聲,把她的手丟開了去,卻並不回答她這個問題。

實際上,在小園中的貴女都知道木晴雪是太后娘娘的新寵,從她嘴裡說出來的、關於太后的話,確實是有幾分可信度的。

一時間,小園中陷入了微妙的安靜中。在這樣一片微妙的氛圍中,翰林學士家的嫡次女陳小姐柔聲問了一句:“衆所周知,蒼珣王殿下是太后娘娘的親子,太后娘娘若是真的並不認可木大小姐的品行,如何願意將木大小姐許配給蒼珣王殿下,佔據正妻之位?”

陳小姐因爲父親職位的緣故,雖說並不能如同如今的木晴雪那樣,能頻繁地出入皇宮,但也接觸了不少皇室中人,且爲人素來公正,有其父之風,在衆位小姐心中很有些地位。

如今陳小姐都這麼說了,而且說的又是早就公佈出來的事實,小園中因爲木晴雪的提問而顯得凝滯了的氣氛,逐漸緩和了下來。

木晴雪如今丟的臉夠多的了,木芳夕不願再繼續和她糾纏,免得過猶不及,便沒有再看她,而是拉了拉沈於玲的手,兩人一起往小園深處走去了。

木晴雪回想自己剛剛的舉動,自覺後悔萬分,文會纔剛剛開始,她就不顧廖靜姝的挽留,掩面帶着玉露和兩個丫鬟,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一次立春文會,木芳夕雖說並未表現出什麼驚人的才學出來,但她溫柔端莊的形象給衆位小姐留下了很好的第一印象,尤其是有了木晴雪瘋狗一般的表現作爲對比,更顯得她知書達理、敦厚寬容,讓各家小姐明裡暗裡地對這位木府大小姐交口稱讚了起來。

衆人在小園中用過了晚膳,沈於玲護送木芳夕回了木府,看着她們從側門進去之後,才示意車伕轉頭去沈府。

木芳夕回到了小院,月歌忍了一下午的疑問終於沒有再忍住,邊伺候木芳夕沐浴,邊低聲問了一句:“大小姐可覺得,今日木晴雪的舉動甚古怪?”

就算木晴雪沒什麼腦子,但是在小園那種地方不能喧譁、更加不能打鬧,不然就是有辱斯文,是要被其他人唾棄的,月歌不信木晴雪會不知道這種規矩,也不相信,木晴雪會採用這種殺第八百自損一千的法子來讓木芳夕沒臉。但木晴雪確確實實這麼做了,雖然沒有證據,雖然有些大不敬,但月歌還是忍不住懷疑到了木芳夕的身上。

木芳夕在木桶中泡得全身舒緩,左手放在水裡輕輕拂了拂水面,右手搭在木桶之上,由月歌護着,絲毫也沒沾水,轉頭看着她,道:“我最近閒來無事,倒是常常做藥。那熱毒的藥粉製備起來又最是方便,材料只是些塊根,院子裡多得是,我就多做了一些,想着除了在木晴雪的夜宵中固定放一點之外,她讓我不高興一次,我就讓她吃一次,且看藥效什麼時候爆發出來吧。”

月歌眨了眨眼睛,她的職責和青玉墨玉並不相同,因此她倒是真沒注意,青玉墨玉最近有沒有時常會往返於霽雪院和木芳夕的院子。木芳夕繼續道:“我原本製備這熱毒,只爲了以牙還牙,讓木晴雪也嚐嚐身上莫名長出膿瘡的滋味兒,但如今,沒想到這熱毒和她本身的火氣相結合,竟然還能改變她的性格,讓她變得如此衝動易怒,也算是意外之喜吧。”

木芳夕原本只是想毀了木晴雪的容貌,沒想到這位被寵壞了的二小姐在春風得意的輕忽和熱毒的催動之下,自己將自己的名聲也給毀了。月歌聽木芳夕解釋完,忍不住嘆了一聲:“若非那木晴雪的心性如此糟糕,也不會被區區熱毒影響至此!”

木芳夕感覺到水溫有些涼了,就從浴桶中站了起來,在月歌的幫忙下,快速擦乾了身子,在牀邊晾乾了身上殘餘的水汽,鑽進了被湯婆子暖好了的被子中,笑着對月歌擺擺手:“你也早些休息吧,明日下午且陪我去書沙行一趟。”

月歌答應了一聲,吩咐了在耳房當值的宮女兩句,就離開了木芳夕的房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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