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四十七章

心中記掛着一件事,沒着沒落的,自然是睡不着的。

木芳夕也不知道自己在牀上躺了多長時間,外面傳來輕輕敲門聲,當敲門聲停下來不久,月歌就披着一件外衣進來了。

月歌本想叫醒木芳夕,走到牀邊一看,她就躺在牀上睜着眼睛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也不由露出一抹輕笑來,道:“大小姐,劉公子在外面等着了。”

木芳夕點點頭,從牀上起來,快速地洗漱、換好衣服之後,就和劉沉嶽一起去了城外,鑽進了早就候在城外的馬車,就等着城門開了。

劉沉嶽靠在馬車壁上,含笑看着木芳夕,問道:“做了這麼久的甩手掌櫃,現在緊張嗎?”

木芳夕看了他一眼,倒是真的認真想了想,搖搖頭,道:“不緊張。”

劉沉嶽面上的笑容中逐漸帶上了點誘哄的味道:“現在只有我一個,車伕在旁邊休息呢,你說的話,沒有其他人會聽見的。”

木芳夕忍不住笑了笑,道:“我真的不緊張。蒼珣王不會害我,那我需要防備的就只有太后。但是婚禮的禮儀我已經反覆複習過了,最近我都沒有出現在衆人面前,又有你給我準備的完美理由,太后是沒辦法找到我的把柄的。也就是說,起碼在這一場婚禮之中,我是不會有危險的。那我緊張什麼?”

看着眼前侃侃而談的少女,劉沉嶽隱隱心疼了一下。別人家的女兒大婚的時候想的是未來的日子怎麼過,夫君會不會疼愛自己,但是木芳夕想的卻是要如何應對未來婆婆的惡意以及將來可能存在的危險……

低聲嘆息了一聲,劉沉嶽不再問這個問題,只撿些最近城中發生的好玩的事情和木芳夕閒聊,不過是,天徹底亮了,城門打開,劉沉嶽爲了避嫌,率先離開,車伕緩緩趕着馬車,將木芳夕送進城中。

木芳夕進城之後,月歌、青玉以及兩個不認識的家僕打扮的年輕男子站在城門邊上等着她,一見到木芳夕的馬車,月歌和青玉就上了馬車,那兩個家僕打扮的年輕男子則跟在馬車邊上,帶着木芳夕到了王少傅的府上。

王少傅已經去上早朝了,接待木芳夕的是王沈氏。這個溫柔善良的女人並沒有將木芳夕安排在客房,而是讓她住在了主院邊上的一個小院子裡,以表示對於她的親近和友好。

即使只是在府上住一天,王沈氏的這種安排也讓木芳夕感到分外慰貼。

不過木芳夕和王沈氏畢竟和對方都不是太熟悉,在這樣客氣有禮的氛圍中過了一天,木芳夕第二天一大早就被月歌提溜起來,準備繁複華麗的新娘妝,穿上新娘禮服——沒錯,禮服照舊沒有試穿過,從書沙行中直接拿來穿,尺寸分毫不差,總算讓木芳夕找到之前歐陽靖予那一套禮服如此合身的秘密了。

新娘是不能拋頭露面的,越是達官貴人的妻子越是要矜持,木芳夕花了整整一個早上的時間坐着不動,任由丫鬟嬤嬤在自己身上倒騰裝扮,爲了保持身材,連午膳都沒有用,坐在轎子中倒了蒼珣王府,下轎、進門、繞過迴廊,進了大廳,也不過一刻鐘不到。

木芳夕看着眼前花紋華麗的紅色蓋頭,再看看底下一堆腳丫子,微微側了側頭,看着身邊出現的半截輪椅,忍不住無聲地輕笑了一聲。

司儀的聲音郎朗響起:“吉時到——一拜天地——”木芳夕由丫鬟扶着,轉向天地的方向,深深拜了下去。歐陽靖予坐在輪椅上行動不便,也沒有人敢要求他一定要鞠躬到什麼角度,只微微頷首就算拜過了天地司儀的聲音再次郎朗響起:“二拜高堂——”

坐在上首的是太后和皇上,以及坐在次首的木合德,木芳夕由丫鬟扶着,找對了方向,微微彎腰拜下去,心中卻絲毫也沒有成親的喜悅和激動,更加沒有什麼不捨得離開家的悲傷之情。而歐陽靖予則由許安扶着輪椅轉了個圈,淡淡地點了點頭。

太后和皇上面上都帶着燦爛的笑容,太后甚至還微微紅了眼眶,母子情深。

而木合德的臉色並不好看,早上木芳夕從少傅府上出嫁的時候,木合德人生第二次對梁氏發火,破天荒沒有帶梁氏出門來參加木芳夕的婚禮,獨自坐在一邊,還要在木芳夕彎腰拜下來的時候勉強微笑,心中那點苦悶無人可以訴說。

司儀的聲音再次郎朗響起:“夫妻對拜——”

木芳夕心中忍不住鬆了一口氣,想着接下來就沒她什麼事了,高高興興地對着歐陽靖予拜了下去。

司儀含笑看着木芳夕和歐陽靖予,揚聲道:“禮成——送入洞房。”

木芳夕由丫鬟扶着,跟在歐陽靖予的輪椅之後,頂着腦袋上沉甸甸的鳳冠,朝着主院走去。

進了房間,歐陽靖予並沒有看木芳夕,在許安的服侍下換了身衣服,再次出門去應酬賓客了。

木芳夕百無聊賴地坐在牀上,想了想,低聲叫了一聲。

站在一邊伺候的丫鬟趕緊上前來,柔聲道:“主母,奴婢在呢。”木芳夕反應了一下才明白過來,她這一聲“主母”叫的是誰,不由感慨,這身子纔剛剛十六歲呢,就是主母啦,身份轉變太快,有些適應不來。但該提的要求還是要提的。木芳夕笑着問道:“有吃的嗎?”

此言一出,那丫鬟沉默了許久,只能硬着頭皮道:“主母……這,桌上還有些果子,只有一些……”但實際上,洞房花燭是不能用膳食的呀。木芳夕點了點頭,抓住自己的蓋頭,正要一把掀掉,還沒來得及動作,就被那丫鬟死死抱住了,低聲叫道:“主母!千萬不要衝動啊!”

木芳夕被她撞得直接倒在牀上,背上頓時被不知道什麼東西硌得一陣鈍痛,手忙腳亂地把丫鬟推開,一把扯下蓋頭,就看見自己身下壓着一堆的花生紅棗桂圓,那數量多得就跟這些東西都不要錢似的。

木芳夕沉默地看着琳琅滿目的喜牀,再看看跪在地上一臉生無可戀的丫鬟,低聲嘆息了一聲,重新將蓋頭往頭上一蒙,用力之大,讓鳳冠都跟着抖動了一下,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丫鬟跪在地上,道:“奴婢夜鶯,請主母安。”

“好,夜鶯,去給我拿點果子來。”木芳夕擺擺手,一手摸着空空如也的肚子,覺得特別無奈,“要是有茶的話也拿一些。”

夜鶯答應了一聲,一臉生無可戀地從地上站起來,緩緩朝着外間走去。

只是她這次並沒有將果子和茶水端進寢室來,而是帶了個人回來。

木芳夕坐在牀上,從蓋頭下的縫隙看過去,就看見一雙穿着宮繡天青色棉鞋的腳,再往上就是帶着淺青色滾邊刺繡的下襬,眉頭微挑,微微調整了一下坐姿,讓自己顯得更加端莊。

夜鶯對木芳夕道了一句:“主母,這是太后身邊的大宮女秀敏姐姐,太后有話要和主母說呢。”

秀敏等着夜鶯說完,就擺擺手,淡淡道:“這裡不需要你伺候了,先出去吧。”

木芳夕微微勾起嘴角,笑道:“夜鶯,先出去吧。”

秀敏對於木芳夕的識時務很是滿意,在夜鶯出去之後,就笑着對木芳夕道:“恭喜木大小姐,歷經千辛萬苦,終於成爲殿下的正妻了。”

這話雖是恭維,但聽起來總給人陰陽怪氣的感覺,木芳夕撇了撇嘴,笑道:“能夠

嫁給殿下,自然是臣女的福氣,多謝太后娘娘關心。只是這‘千辛萬苦’之說,臣女卻愧不敢當。在這樁婚事中,殿下才是出力最多的人,想必太后娘娘作爲殿下的母親,在殿下大婚之際稍感失落是可以理解的,臣女明日一早也定會攜同殿下一起去拜見太后的。”

秀敏沒想到自己不過說了一句話,木芳夕就能這麼洋洋灑灑地把她後面要說的話都堵死了,沉默了片刻,只能乾巴巴道:“不行。新婦覲見太后只能獨自前來,你帶着殿下是想幹什麼?”

“沒有這個道理吧?”木芳夕發出驚訝的叫聲,“從來都沒有新婦見公婆不能帶着丈夫的呀?更何況,若不是太后擔心臣女能否伺候好殿下,又怎麼會派這位姐姐前來呢?姐姐放心,明日臣女一定會帶着殿下前往坤寧宮的。”

秀敏冷笑一聲,忽然靠近木芳夕,低聲道:“木小姐這麼害怕單獨拜見太后,該不會是做了什麼虧心事吧?”

木芳夕依舊保持着端莊的坐姿,偏過頭,柔聲糾正道:“這位姐姐你又說錯了呢,臣女如今已經是殿下的正妻了,姐姐再稱呼臣女爲‘木小姐’,確實實在不合適了。再者,臣女喚你一聲‘姐姐’,不過是看在太后的面子上給的禮遇罷了,但並不代表你一個奴才就能‘你’啊‘你’的稱呼本王妃。”

秀敏沒想到這樣柔美的語調能說出這麼強硬的話,愣了一下,木芳夕礙於遮擋視線的蓋頭沒能看見被自己出人意料打臉的宮女是什麼表情,頓時有些遺憾,淡淡道:“好了,忙了一天了,本王妃也累了,你要是沒事,就請安吧。”

秀敏不可思議地盯着木芳夕,半晌,冷笑一聲,心道:我倒要看看,看你還能張狂幾天!

夜鶯在外間等着,並沒有等多久,就看見秀敏似乎有些生氣地從寢室中出來了,心中微微一緊,擔心木芳夕受了委屈,快步走進寢室一看,木芳夕依舊保持着最美好的姿勢坐着,絲毫也看不出來剛剛討食吃的模樣。

夜鶯忍不住笑了一聲,轉身去了外間,將茶水端了進來,道:“主母先用一點茶水吧,果子最好還是先別用,萬一殿下回來了,見主母正在用果子,掀開蓋頭來口脂都掉了,那不就不美了嗎?”

木芳夕聽得牙疼,她並不打算和歐陽靖予圓房——當然,這是不可以告訴夜鶯的,聞言,也只能低聲嘆息了一聲,悽悽慘慘地以水充飢。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木芳夕都有些尿急了,歐陽靖予還沒有回來,她一咬牙,招來夜鶯,道:“最近的茅房在哪裡?”

夜鶯簡直哭笑不得,從外間拿來了一個乾淨的夜壺,對木芳夕道:“主母,用這個就好了。明天早上你才能出這個房間呢。”

木芳夕多少年沒用過夜壺了,這會兒忽然看見這麼個古董,心情簡直難以言表,尷尬之下只能將夜鶯趕出去,解決了自己的生理危機,這才重新坐回牀上。

外面的天色逐漸暗了下來,夜鶯去將燭火點上,轉頭一看,一個時辰過去了,木芳夕的坐姿依舊端莊,變也沒有變過,不由有種感嘆,這就是貴女的禮儀啊。

又過了半個時辰,夜色濃重,歐陽靖予才被許安推了進來,夜鶯和歐陽靖予請安之後,弓着腰無聲地退出了房間,許安也跟着離開。歐陽靖予自己滑動着輪椅到了牀邊,在這個過程中,木芳夕的姿勢紋絲未動,他微微勾起嘴角,也不用秤,直接擡手掀開了木芳夕的蓋頭,入目是一張妝容精緻的——睡顏。

歐陽靖予眉頭微皺,就看見木芳夕雙眼閉着,面上的表情分外放鬆,呼吸平穩而悠長——那分明是已經睡熟了的樣子,也是難爲她還能保持端莊的坐姿了!

一怒之下,歐陽靖予直接擡手將木芳夕往後推到在牀上,還沒做什麼,就聽木芳夕“嗷”的一聲從牀上跳起來,怒道:“硌死我了!要是硌出內傷可怎麼辦啊?牀上都是花生桂圓什麼的,你就不能看着點再推嗎!”

這樣活力十足的木芳夕,歐陽靖予是沒有見過的,他微微眯起眼睛,看着站在牀邊氣得臉都紅了的木芳夕,微微挑起了眉頭。

木芳夕這纔看清歐陽靖予。

這個本依舊已經容顏絕色到有些鋒利的男人,此時穿着一身大紅繡金的歐陽靖予卻彷彿有了另一種魔力,這樣如烈火的顏色和他冰冷的神情形成了這個世界上最鮮明的對比,就好像在火中涅槃的鳳凰一般,讓人即使只是遠遠地仰視,也覺得心驚膽戰。

張了張嘴,木芳夕想說什麼卻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遲疑了半晌,抿了抿嘴,再開口的時候聲音已經有些沙啞了:“我……你回來了。”

歐陽靖予眉頭微皺:“去把合巹酒拿過來。”

木芳夕眨了眨眼睛,紅着一張臉,去桌邊倒好了兩杯酒,拿在手中走了回來,遞給歐陽靖予。

歐陽靖予擡眼,淡淡地看了看她,冷笑道:“等我站起來嗎?”

木芳夕深吸一口氣,俯下身,和他單手交纏,喝了這杯酒,將口中辛辣而後味綿長的液體嚥下去,木芳夕正準備起身,卻忽然被歐陽靖予抓住了手腕,微微一用力,整個人就撲到了歐陽靖予的身上,酒杯脫手而出,砸在地上,發出清脆的一聲,卻無人問津。

歐陽靖予擡手,將木芳夕的下巴擡了起來,那樣一張清秀的臉上此時只帶着不知所措的神情,那樣一雙明亮的眼睛裡滿滿的也只有他一個人,這種感覺有些微妙,但並不讓人討厭。因爲長期坐在輪椅上,歐陽靖予的身體並不像一般男子那樣健壯,但抱着木芳夕的懷抱卻充滿了力量,那種獨屬於男性的火熱溫度隔着薄薄的夏裝透了出來,木芳夕覺得兩人皮膚接觸的地方簡直要燒起來了……

“殿下,是臣女冒犯了!”木芳夕手忙腳亂地推開他,踉蹌着往後退了兩步,才穩住了身形,深吸一口氣,根本不敢看他,不只是臉,全身都要燒起來了,“臣女……臣女請殿下安歇。”

歐陽靖予還保持着挑起木芳夕下巴的動作,但面上那點淺淺的笑意已經消失了,冷冷地看着木芳夕,道:“你說什麼?”

最重要的話已經說了,木芳夕反而沒有那麼緊張,即使依舊不敢看自己俊美得讓人都呼吸不暢的夫君,但要明確地表達自己的意思,卻已經不是一件難事了:“殿下,臣女曾經和殿下說好了,殿下娶了臣女,讓臣女有一個安身的地方,作爲交換,臣女治好殿下的腿,讓殿下不論想做什麼,都再無後顧之憂。”

歐陽靖予安靜地聽木芳夕把話說完,半晌,才冷笑一聲,淡淡道:“你的意思,這一樁婚禮,你只把它當成是兒戲,是交易?”

不知道爲什麼,歐陽靖予說這話的時候,那神情竟像是有些自嘲似的,但木芳夕想要仔細去看的時候,卻只看到滿目的冰冷,遲疑了一下,她還是低低地應了一聲:“是。”

此言一出,歐陽靖予面上最後一絲冰冷的表情也沒有了,一派死寂地看了木芳夕一眼,控制着輪椅轉身,飛快地離開了房間。

木芳夕被他那最後一眼駭人的氣勢看得心臟都要停跳了,她覺得自己做的沒錯的,愛情是不能分享的,但是在歐陽靖予離開的那一瞬間,她卻覺得異常心虛,好像……好像她根本就對不起那個冰冷的男人一眼。

站在牀邊沉默了片刻,木芳夕看着地上那兩個摔碎了的杯子,碎片已經混雜在一起,根本看不出它們原本是屬於哪個杯子的了。木芳夕低聲嘆息着蹲下去,小心地將碎片收拾進邊上的簍子裡,也不召喚夜鶯進來

伺候,直接將外袍脫了,將牀上的花生紅棗桂圓全都掃到牀角,被子一卷,在疲倦和淺淺的擔憂中睡了過去。

只是,木芳夕這一覺睡得非常不安穩,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睡了多久了,只覺得不遠處似乎傳來什麼東西在敲擊的聲音,斷斷續續的,不讓人安身。

迷迷糊糊地從牀上爬起來,木芳夕循着那敲擊的聲音走過去,站在窗臺邊上,擡手,“嘭”的一聲大力將窗戶推開,夏夜的涼風捲了進來,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個身着墨色衣袍的鬼面男子。

臥槽老孃還穿着褻衣呢!怎麼隨便什麼男人都能進來啊!木芳夕瞬間清醒,她快速往地上一蹲,低聲叫道:“滾出去!”那鬼面男子冷眼看了看木芳夕,嗤笑一聲,往桌邊一坐,看那架勢,竟像是要找人促膝長談了。

木芳夕這四個月的時間,也斷斷續續和他接觸了幾次,知道他說一不二唯我獨尊的個性,知道勸說無用,只能垂下頭去和人打商量:“那個……你先閉上眼睛吧,我把衣服穿好了再來陪你。”

鬼面男子冷哼一聲,見木芳夕這麼柔順,心情頓時就變得格外糟糕:“今天不是你的大喜日子嗎?你的夫君呢?”

木芳夕見他絲毫也沒有搭理自己的意思,只能抱着胳膊蹲在地上,費力地往陰影的地方挪,有氣無力地威脅道:“你要麼出去要麼閉上眼睛,不然我叫人了!”

鬼面男子這纔像是不甘願一般,轉過身去,惡聲惡氣地催促道:“快點!你這個麻煩的女人!”

你這個無聊的熊孩子!木芳夕在心中已經認定這傢伙必定是哪家被寵壞了的公子哥兒,只把人家當成是孩子,很多事情只要不過分就不會較真,這會兒見他轉過去了,就快速起身,跑到牀邊將喜袍往身上一披,三兩下扣好釦子,就坐在牀邊的腳踏上,道:“你明知道我今天大婚還敢大晚上的來找我啊?”

鬼面男子的背影微不可查地僵硬了一下,冷哼一聲,緩緩轉過身來,見木芳夕穿的竟然是喜袍,眉頭一皺,語氣有些不悅:“你怎麼可以在陌生男人面前穿這個?”

木芳夕有些莫名其妙:“我都不知道我的衣服放在哪裡,你又一直催我,那我不穿離我最近的衣服我要穿什麼?我說小子你到底想說什麼?要是沒事就快走吧,這裡是蒼珣王府,你以爲是書沙行的莊子呢,能讓你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

鬼面男子冷哼一聲,漂亮單薄的嘴脣抿得緊緊的,明顯是不高興了。

“不是吧?我就說了你兩句啊,這就生氣了?”木芳夕有些無奈,幾次交往下來已經被培養出了主動求饒的習慣了,現在雙手合十討饒的動作做得格外熟練,“拜託拜託,不要生氣啦。我白天忙了一整天,早膳午膳都沒有用呢,晚膳光喝水了,現在又累又餓,大爺你有什麼事你就說吧,說完了我要去睡覺。”

鬼面男子看着木芳夕,像是有些疑惑一般,問道:“既然你這麼辛苦才成親了,爲什麼你的夫君不在這裡?”

木芳夕實在不明白他爲什麼要在這樣一個問題上糾結,雙手抱頭,妄圖負隅頑抗,卻被鬼面男子提留着雙手拉起來,緊追不捨地重複了一遍:“既然你這麼辛苦才成親了,爲什麼你的夫君不在這裡?”

木芳夕舉起雙手投向,無奈道:“殿下又不是我的,他還有妾啊,還有側妃啊,我一想到這個,就覺得不大舒服。”

鬼面男子顯然無法理解這個理由:“這算什麼?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的嗎?”

“所以我沒辦法和你說啊。”木芳夕一聳肩,垂頭喪氣道,“我也喜歡他啊,但是我真的沒辦法做到和別人分享他。同樣的,我希望他在能做到專一之前也不要來招惹我。”

鬼面男子沉默地看着木芳夕半晌,才低聲問了一句:“你……喜歡他?”

木芳夕忍不住嗤笑一聲,道:“你不會以爲,我真的會和不喜歡的人成親吧?我是個醫者,我要想悔婚的話,有太多辦法了。”至於這樁婚事中牽扯的利益,木芳夕覺得她沒有必要和這樣一個陌生人說明。

鬼面男子卻像是受到了什麼衝擊一般,藏在頭髮中的耳朵都有點紅了,看着木芳夕的眼神躲躲閃閃的,那樣子,倒有幾分像是在害羞了。

只可惜,夜色濃重,木芳夕又心不在焉的,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這個細節,只用無奈地語氣道:“大爺,說完了嗎?說完了我可以睡了嗎?”

鬼面男子原本是帶着滿肚子怒火來教訓木芳夕的,但是到了現在,原先的怒火早就找不到蹤影了,只剩下跳得不在規則沉穩的心,以及淡淡的不知所措和得到認可的幸福,半晌,輕笑一聲,擡手在木芳夕的臉上輕輕擰了一把,道:“睡吧。”

木芳夕立刻往邊上讓了半步,義正詞嚴道:“男女授受不親啊,就算你比我小,也不能隨便摸姐姐的臉!”

鬼面男子已經無心去糾正她這錯誤的觀念了,格外好脾氣地輕笑一聲,道:“好,知道了,下不爲例。”

木芳夕有些狐疑地看着他:“你小子……沒事吧?怎麼突然變得這麼溫柔了?”

鬼面男子輕哼一聲,那滿滿的愉悅根本都不屑於遮掩,笑道:“我只是忽然發現,有個笨蛋她一直喜歡我,但她不僅是笨蛋,還是個膽小鬼。”

木芳夕眨了眨眼睛,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接這句話。

兩人相對站了一會兒,鬼面男子相當愉悅地拍拍手,留下一句:“你休息吧。”就如同來的時候一樣,悄無聲息地從窗戶中躥了出去。

在濃重的夜色中,木芳夕根本就看不清他去了哪個方向,關好窗戶之後,重新爬到牀上,卻是輾轉反側,怎麼都睡不着了。

第二天木芳夕都不用夜鶯叫,自己從牀上爬了起來,頂着一張睡眠不足的臉走到耳房外,輕輕敲了敲門。

夜鶯的睡眠本來就很淺,此時聽見敲門聲,只批了一件外衣就從牀上滾了下來,飛快地開了門:“主母,你怎麼——”

“沒什麼。我就想問問,昨天晚上殿下是在哪裡休息的?”木芳夕回想起昨夜,發現自己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歐陽靖予要走她攔不住,但是她可以在惹怒歐陽靖予之前先和人商量好了,做出閣他在自己這裡過夜的假象啊。現在好了,她不僅要趁着天沒亮滿世界地去找歐陽靖予,還不知道能不能說服他將昨晚的事對外圓過去。

夜鶯只知道昨天晚上自家殿下還算高興地進了房間,卻怒氣衝衝地出來了,嚇得不行,根本不敢進去伺候木芳夕,現在聽木芳夕這麼問,心中更是對這個剛進門的主母同情不已,想了想,道:“奴婢不知道啊。殿下昨夜那樣生氣地離開了,有可能……有可能去了西苑。”

西苑,歐陽靖予那些妾和側夫人居住地方。

如果歐陽靖予真的是去了西苑,那她根本就沒有再去找他的必要了。

木芳夕抿了抿嘴,道:“你找兩個信得過的姐妹在府中找找吧,確認了殿下在什麼地方,就快點回來告訴我。”頓了頓,木芳夕補充了一句,“儘量避着人,知道嗎?”

夜鶯連忙點頭,神情有些爲難:“但是……但是如果遇見了許安管事呢?”

木芳夕想到那個幾乎是全天候貼身伺候歐陽靖予的侍衛,大手一揮:“你要是能找到他就能找到殿下了,讓他知道是應該的。”

夜鶯連忙答應了一聲,快速地換好了衣服,叫上同樣在主院伺候的兩個大丫鬟,一起出門去找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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