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鶯畢竟不過是主院中伺候的一個丫頭,本身就沒什麼權利,再加上木芳夕有叮囑了她不要聲張,她帶着人在府中找了兩刻鐘愣是一無所獲,還差點引起守衛的懷疑,只能灰頭土臉地回了主院。
進了主院大門,許安正打着呵欠靠在門前,見她帶着兩個丫鬟走過來,抿嘴隨意地擺擺手,低聲道:“去準備早膳,留連個人在外面候着,叫你們了再進去伺候。”
夜鶯趕緊答應了一聲,讓人先去後廚傳令,自己則和許安商量:“許管事,主院中的小廚房要不要開始用起來了?”
以前他們家殿下對吃的並不上心,後廚做的東西也不差,因此主院中即使有小廚房,但一直沒有投入使用,但是現在不一樣了呀,主院中住了一位主母,爲人妻子的,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想爲自己的丈夫洗手作羹湯,不利用小廚房實在是說不過去的。
只可惜,夜鶯想得好,但到底沒有許安了解歐陽靖予,他緩緩搖了搖頭,因爲昨晚沒休息好,神情有些仄仄的,道:“先不用。”
夜鶯的膽子從來都不大,見許安這麼說了,也不敢分辨,只能往邊上讓了兩步,恭恭敬敬地等在門外,等木芳夕叫她們進去伺候。
屋內,木芳夕坐在桌邊,看着自己滑着輪椅進來的歐陽靖予,神情有些莫名:“你……昨天晚上在哪裡休息?”
歐陽靖予想到她昨晚的話,那股旖旎的情緒還縈繞在心頭,卻又不想這麼痛快地就放過她,冷哼一聲,道:“在周氏那兒過的。”
木芳夕立即就將商量的話嚥了下去,也是她自己思慮不周,這下要在王府中落下一個“不受寵”的名聲了,也不知道會是誰第一個來挑釁的。
歐陽靖予見木芳夕只問了一個問題就開始發呆,明顯是沒有絲毫誠意地在關心自己,頓時冷笑一聲,滑動輪椅上前,用力捏住木芳夕的下巴,將她拉向自己,冷冷道:“木芳夕,你要明白,本王是你的夫君,本王纔是你的天,本王要做什麼,不要做什麼,是輪不到你置喙的!”
木芳夕不明白好好地聊天,她這又是怎麼惹到了歐陽靖予了,只能想着“他是患者、你是醫生,他是患者、你是醫生”來安慰自己,儘量忽略下巴的疼痛,笑容更加柔和,連連點頭,道:“妾身自然是明白的。”
歐陽靖予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冷哼一聲,甩開手,道:“明不明白你心裡有數。我聽說,你今日進宮,想讓本王陪你?”
木芳夕對此表示驚訝:“難道新婦見家長,不應該由夫君陪同的嗎?”
歐陽靖予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尋常人家是這樣的,但是皇室之中,只有受寵的或者身份尊貴的女眷,纔會由夫君陪同去見長輩。”言下之意,陪或者不陪,主動權掌握在男方手中。
這樣的規矩再次刷新了木芳夕對於這個朝代男女地位懸殊的認知,卻沒有時間對此嗤之以鼻了,趕緊用自己最柔順的眼神看着歐陽靖予,開口的聲音潤得能掐出水來,笑道:“殿下,妾身……妾身雖然兩者都佔不到,但畢竟對殿下一心一意,若是沒了殿下的陪同,妾身將萬分惶恐。”
獨自一人去面對一條隨時可能要你命的毒蛇,換誰誰不害怕?明明身邊有一尊超級巨大擋箭牌還不用,那她就是傻!
歐陽靖予只是冷哼一聲,並沒有馬上回答,只是揚聲道:“許安,可以上早膳了。”
夜鶯連忙推門進去,身後跟着兩個提着精緻飯盒的丫鬟,三人無聲地走到桌邊,將食盒打開,一碟碟精緻的小菜被擺在了桌上,夜鶯看了眼歐陽靖予的臉色,絲毫也不敢多話,和兩個丫鬟又快速地將食盒收拾起來,退到一邊等着伺候。
歐陽靖予看了眼木芳夕,見她也只是安安靜靜地坐着,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咬牙冷冷道:“布、菜。”
木芳夕這才反應過來——就說嘛,堂堂王府怎麼連個佈菜的丫鬟都沒有?感情歐陽靖予這是等着她來做呢——連忙起身,將桌上的各色小菜都夾了一些放進他面前的碟子中,柔聲笑着說了一句:“夫君,請慢用。”
歐陽靖予並不看她,沉默了片刻,才終於拿起了筷子。
這一頓早膳,木芳夕用得不能說不好,起碼伙食要比在木府好上了不知道多少倍,但她要一直揣摩着歐陽靖予的臉色,這就讓人有點胃疼了。
好不容易用完了早膳,木芳夕笑眯眯地看着歐陽靖予,正要開口,歐陽靖予接過侍女遞來的帕子輕輕擦了擦嘴,道:“進宮。”
木芳夕驟然被好運砸中了腦袋,愣了片刻,就開開心心地跟着歐陽靖予出門去了。
歐陽靖予的馬車在宮門處是不需要接受檢查的,車伕交了腰牌,歐陽靖予和木芳夕連臉都沒有露,就進了皇宮,由兩位太監引着去了坤寧宮。
這個時候太后也剛起,正坐在房間裡和皇上、木晴雪聊天,聽宮女的通報說蒼珣王和蒼珣王妃前來拜見,眉頭微微一皺,淡淡道:“宣。”
那宮女躬身退出之後不久,歐陽靖予就帶着木芳夕進了裡間。
木芳夕如今穿的是一套翠綠對襟撒花百褶裙,一條半掌寬的腰帶將她不盈一握的腰身完美地勾勒了出來,外套是一件輕紗點翠寬罩衫,襯得她嬌小又飄逸,整個人好看極了。
木晴雪從未想過,那個她一直看不起的姐姐竟然還有如此美貌,見她含羞帶怯地跟着蒼珣王進來的是,心中的嫉妒之火猛然躥高,幾乎要把她整個人都燒起來了。
木晴雪在宮中這四個月,過得很不順遂,在一次次的磨練中,她也學會了收斂自己地性子,此時即使恨不得將木芳夕掐死在當場,面上卻還是帶着柔和的笑意看着她的。
木芳夕和歐陽靖予先和太、歐陽安予請安,得了兩人的誇讚之後,木芳夕纔看向坐在一邊的木晴雪,笑着道:“妹妹,好久不見了。”
木晴雪差點要冷哼出聲,話到嘴邊,才堪堪忍住了,笑道:“姐姐還肯認我這個妹妹,實在是讓我大受感動呢。”
木芳夕和木府決裂的消息在建豐城中早已不是什麼新聞了,她從王少傅府上出嫁,回門去的又是王少傅的府上,和木府一絲一毫的關係也沒有,種種舉動簡直就是把木府架在百姓輿論的柴火上烤,如今木晴雪對她有些怨言,也是應該的。太后並不覺得木晴雪的言辭有什麼不對,只有歐陽安予面上忍不住劃過一絲厭惡,側過頭去,不願再看她。
木晴雪進宮之前打算得很好,她有太后的寵愛,皇上又萬事聽太后的,她得到皇上的恩寵不過是早晚的事情。但是她沒有想到,即使皇上在政事上不得自主,但在後宮之中,他即使礙於太后的威勢給了木晴雪妃位,卻還是有那個權力選擇冷落誰、捧着誰的。
歐陽安予對木晴雪的感官本來就不好,在萬壽山行宮那次幫這個淫蕩又愚蠢的女人隱瞞下來,不過是不想讓太后將主意打到自己的守衛力量上來而已,誰知這個女人竟自作多情到這個地步!她害死了他和良貴妃的孩子,以爲他會就這麼放過她嗎!做夢!
不過現在好了,後宮之中誰要對付木晴雪,歐陽安予就寵幸誰,誰能讓木晴雪栽跟頭,他就賞賜誰,在他這樣明顯的偏頗之下,木晴雪在後宮中的日子可以說是過得舉步維艱。但不得不說,太后的寵幸真是一大利器,靠着太后的寵幸和她那點小聰明,木晴雪還真的在後宮中暫時站住了腳。
但這樣殫精竭慮不過爲了能在後宮活下去,明顯不是她進宮的初衷,因此,看見保養得流光水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美麗動人的木芳夕,木晴雪纔會忍不住出言諷刺。
只是,木芳夕還沒有說什麼,蒼珣王歐陽靖予就微微皺起了眉頭,看了眼歐陽安予,冷冷道:“什麼時候一個下人也敢和本王妃嗆
聲了?”
按照律例來說,除了正妻其他女人都是妾,因此,歐陽靖予這番話說得倒也沒有錯,只是木晴雪畢竟是皇妃啊,不嚴格地說,是歐陽靖予的嫂子。他就這麼絲毫不給面子地隨口就叱罵了,也就等於是沒有給太后和皇上的面子。
太后看着木晴雪委屈的神情,心中冷笑,面上卻是無奈的,道:“晴雪說話不走心的,你就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她計較吧。”
說着,不等歐陽靖予有所反應,太后就直接朝着木芳夕招了招手,笑道:“好孩子,過來,讓哀家仔細看看。”
木芳夕不敢有絲毫遲疑,笑眯眯地走上前去,坐在太后的腳邊,笑着擡頭看她。
太后的一雙手有些枯瘦,也不知道是年輕的時候沒有保養好還是怎麼樣,摸着木芳夕的臉頰的時候竟然給人一種粗糙的感覺,木芳夕心中微微一動,面上絲毫也不敢表現出來。
太后輕輕拍了拍木芳夕的肩膀,笑道:“聽說你也是醫者?”
木芳夕微微低下頭,裝作羞怯的樣子,道:“臣妾小的時候常常會做夢,夢中一個老者自稱張仲景,與臣妾是有緣人,特來傳授臣妾醫術。但臣妾實在駑鈍,學了這麼十幾年,卻並無成就,實在羞愧。”
張仲景那是醫聖,不管是不是學醫的人都應該知道他的名號,木芳夕此言一出,太后眼中微微的惡意瞬間就收斂了回去,笑道:“既然是聖賢入夢,總該學有所成。你莫不是攜帶了?那該罰。”
即使太后說這話的語氣是開玩笑的,但木芳夕卻絲毫不敢也將這話當成是玩笑,連忙道:“臣妾也是這樣想的。所以後來無意間和沔影神醫認識,就是用了師父傳授的一張方子,才尋得了契機和沔影神醫成了忘年交呢。”太后輕輕地點頭,笑道:“很好,靖予娶了你是他的福氣,哀家重重有賞。”說罷,她也不看木芳夕,轉頭對宮女道,“去,把哀家庫房中的三匹雲紗錦緞和一個玉如意拿來。”
木芳夕知道這一小個關卡算是過了,心中緩緩鬆了一口氣,面上的笑容因爲保持得時間太長了,有些僵硬,忍不住微微側過頭去,揉了揉臉上的肌肉來放鬆一下。
太后身邊的宮女答應了一聲,很快就從太后的私庫中取來了三匹雲紗錦緞和一個玉如意,這都是西南的番王在今年內進貢的東西,玉如意的潤澤可愛,質地絕佳,雕工雖說不若中原地區這般精細,卻別有一番拙樸的味道,是足以傳世的精品。而云紗錦緞是今年剛剛流行起來的布料,產自南方,聽說是各種不同的蠶絲以一種特殊的工藝混紡而成,有着尋常錦緞的光澤和厚實的手感,又有着蠶絲特有的絕佳手感,穿着冬暖夏涼,也是難得一見的好東西。
木晴雪這幾次做的事情並不合太后的心意,這雲紗錦緞進宮的時候她就眼饞了,時至今日連一匹都沒有得到,看着木芳夕一下子就得了三匹,她頓時嫉妒得眼睛都有些紅了。
歐陽安予本就不喜歡木晴雪,看她這樣小家子氣的反應,心中冷笑一聲,笑着起身,對歐陽靖予和木芳夕道:“爲兄也爲你們準備了禮物。”說着,他拍了拍手,身後的大宮女立即捧上一個精緻的盒子,不大,也就半臂來長,木芳夕雙手從宮女的手中接了過來,並不打開,笑着對歐陽安予道謝。
太后並沒有留歐陽靖予和木芳夕用午膳,只是在歐陽靖予告退的時候,太后笑着對木芳夕道:“哀家聽說,你對外宣稱,能夠治好靖予的雙腿?”
木芳夕有沒有“對外宣稱”過她的本事,她自己心知肚明,含笑看了太后一眼,道:“太后娘娘,都說名師出高徒,臣妾雖無法做到活死人肉白骨,但夫君的腿疾也不是什麼不治之症,左右不過多耗費些時日罷了。”
木芳夕這話說得曖昧,她沒有否定自己能治好歐陽靖予的腿,但也沒有給出確切能治好的時間,讓歐陽靖予出了風頭,卻又不足以讓太后和歐陽安予馬上對他產生忌憚。
太后輕笑着點點頭:“很是,你能有這份心,哀家很是滿意。這樣吧,哀家看你身體也不好,總這麼照顧靖予實在是有點委屈你了,哀家做主,從御醫坊中調一名御醫讓你們帶回去,幫着你呀,好好爲靖予調理。”木芳夕一直都防備着太后下絆子,雖然神經緊繃,但到底沒在過程中捅婁子,沒給太后任何的把柄,沒想到臨到頭了,還是沒有防住——太后愛子心切,賜個御醫幫着王妃調理蒼珣王的身體,這是誰都不能拒絕的。
不但不能拒絕,木芳夕還要裝作驚喜萬分、感激莫名地接下這樣一個來歷不明的燙手山芋。和歐陽靖予一起回到馬車上,那御醫在許安的幫助下,也上了馬車,木芳夕即使心裡不高興,面上也總是要表示一團和氣的,就笑着招呼他坐在歐陽靖予的身邊。
那御醫是個四十來歲的美髯中年人,不苟言笑,上了馬車,先是恭恭敬敬地和歐陽靖予、木芳夕行禮之後,就連一個眼角的餘光都沒有分給木芳夕,盯着歐陽靖予的腿,問道:“殿下,可否讓微臣檢查一下您的腿?”歐陽靖予正在閉目養神,聽見他這一句詢問,只掀開眼皮子看了一眼,淡淡道:“別擾了本王。”
那美髯御醫低聲答應了一聲,就伸手在歐陽靖予的雙腿上或輕或重地摸了一遍,又細緻地給他把了脈。眉頭微皺,很不贊同地看着木芳夕:“王妃,微臣明白您的心情,但殿下的雙腿沒得治就是沒得治,還請王妃不要信口雌黃。”
一聽他說歐陽靖予的腿沒得治了,木芳夕的火氣就有點冒出來了,結果這太后塞過來的人竟敢斥責自己是“信口雌黃”,木芳夕忍不住冷笑一聲,道:“你在對誰說話?”
那美髯御醫愣了一下,想到太后的囑咐,再加上心中本就對木芳夕這種師承不明也敢號稱醫者的人沒什麼好感,當即脖子一梗,道:“微臣就算是對皇上,該斥責也會斥責,難不成王妃要比陛下更加尊貴了?”
木芳夕冷笑一聲,正要開口,就見正在閉目假寐的歐陽靖予出手如電,一把掐住那御醫的脖子,將他甩到了一邊,不顧他驚駭地捂着脖子咳嗽的悽慘樣子,冷聲道:“你對皇兄也是這種態度?”
美髯御醫之前從未結果過這個傳說中喜怒不定的殘廢王爺,今天驟然受到這樣的驚嚇,知道他是真的敢動手殺了自己的,什麼話都不敢說,只能拼命往角落擠。
歐陽靖予冷笑一聲,看了眼木芳夕,那眼神微妙的,木芳夕一眼愣是沒看明白他想表達的是什麼意思,剛要詢問,就見歐陽靖予再次閉上了眼睛,神情卻是有些憤憤的。
難道剛纔那一下子還不夠他出氣的?木芳夕不敢亂猜,再加上車中有外人,也不好多說,只能憋着回到了蒼珣王府中。
下了車,不用歐陽靖予多吩咐,許安就讓人將這位御醫帶到客房去單獨居住,並時刻都有丫鬟伺候,絕不會讓他落單。
許安扶着歐陽靖予從馬車上下來,歐陽靖予直接道:“送我去書房。”
木芳夕在馬車上等了一會兒,被夜鶯扶了下來,只看見歐陽靖予離開的背影,頓時又是失落又是好笑,也不追上去,道:“回主院。”
“主母正應該回主院呢。”夜鶯笑道,“主母進宮之後啊,四位夫人和側妃都來向主母請安了呢,見主母不在,現在還都在房間裡等着主母回來呢。”
歐陽靖予對下人的要去很嚴格,他自己深受後宮傾軋的傷害,因此絕不容許府中的下人勾心鬥角,也不允許西苑的夫人們鬧出人命,在這樣的環境中成長起來的夜鶯難免要單純一些。
木芳夕淡淡地點頭,扶着夜鶯慢慢走回了主院。
進了主院的院門,再往裡就是正廳,那是歐陽靖予平日裡用來宴請比較重要的、關係又親密的人的,木芳夕接待西苑那些女子的話
,一般是在側廳。
木芳夕還沒走進側廳,就聽見裡面傳來的鶯歌燕語,其樂融融,她微微一笑,擡腳,以最完美的姿態走了進去。原本還在互相恭維、談笑的夫人、側妃們都停下了說笑,一致地轉頭看着木芳夕,雖然面上齊齊都帶着笑,但眼神卻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其中以一個木芳夕從未見過的、神情陰鬱的女子的眼神最爲直白。
木芳夕笑着坐在了上首,笑着道:“各位姐姐,請安吧。”
側妃周氏想着要向那個行事霸道、敢挑自己下巴的女子請安,心中本來還有些惴惴的,但沒想到進來的是這樣一個溫柔秀美的女子,面上的笑容也多了些真心實意,道:“妾身側妃周氏,請妹妹安。”
夜鶯根本沒聽出來這有什麼不對,倒是木芳夕的腦中電光火石地閃過月歌的教導,笑着道:“姐姐,按說你叫我這一聲‘妹妹’是沒錯的,但畢竟這是你我的第一次見面,還是稱呼我爲‘主母’比較好吧?”
周氏這才明白,即使這個女子看上去溫柔嬌小,但卻是個一點虧也不願意吃的,面上不由有些訕訕,笑道:“主母教訓的是,本就應該這樣。”
木芳夕笑了笑,示意夜鶯將她昨天晚上就準備好賞賜送到了周氏的手中。
煙柳夫人最是會看人眼色,見木芳夕的視線落在了她的身上,連忙起身,禮數周到地對她福了福身子,柔聲道:“賤妾煙柳,拜見主母。”
木芳夕向來喜歡聰明人,既然煙柳已經明確表明了不和自己爲難的態度,她也不會拿煙柳立威,點了點頭,含笑示意夜鶯將賞賜送上。如姬的個性有些古靈精怪,因爲月歌的偏袒,她雖然有些怕木芳夕,但說到底,如姬的心中對於木芳夕是沒有多少尊敬的,因此只是坐在椅子上對木芳夕笑了笑,道:“之前和主母第一次見面還是在花園中呢,主母可還記得妾身?”
木芳夕笑了笑,淡淡道:“記得。當時你因爲規矩上過不去,被月歌教訓了,還被殿下懲罰,我倒是沒想到,你這麼快就忘了。”
如姬本來是想炫耀自己和木芳夕早就認識的,但聽她這麼說,面上燦爛如花的笑容頓時僵硬了片刻,扁扁嘴,有些委屈地看着木芳夕,道:“主母,那不過是妾身的無心之失,如今殿下都原諒妾身了,主母就不要追究了嘛。”
木芳夕面上的笑容收了起來,看着如姬,淡淡道:“夫君是原諒你了嗎?我怎麼不知道。不過是你的禁足時間到了,夫君讓你能隨意走動罷了。再者,各位都是服侍夫君的姐妹,想必也知道,夫君有多麼重規矩。”
頓了頓,木芳夕的視線重新落在瞭如姬夫人的身上,道:“如姬夫人,你的規矩呢?”
如姬絲毫爭強好勝的心也沒有了,嚇得趕緊起身,恭恭敬敬地做完了全套請安的禮儀,正要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木芳夕又發話了:“如姬禁足半個月,好好在你自己的院內磨一磨你這性子吧。”
如姬還未開口求饒,坐在最末尾的那神情陰鬱的夫人就冷笑一聲,道:“不過是個不受寵的主母,你真當自己是這偌大的蒼珣王府的主人了?”
木芳夕細細打量着說話的這個女人,她的五官很漂亮,是有侵略性的長相,但是神情陰鬱、眼角爬着幾條細細的皺紋,看得出來,日子過得並不順遂。
木芳夕無意搭理這樣一個明顯有狂犬病傾向的小妾,只是道:“你叫什麼名字?”
她從位置上起來,上前一步,盯着木芳夕的眼睛,微微揚起下巴,神情有些狂熱,道:“丹珞。殿下親自給改的名字。”木芳夕被她的神態弄得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好好的說話,幹嘛弄得跟參加邪教似的?她點點頭,並沒有再針對丹珞說什麼,而是轉向如姬夫人,含笑問道:“如姬夫人可是對我的決定有什麼不滿?”
如姬夫人眉頭微皺,眼中一閃而過一絲恥辱的神情,半晌,才咬牙道:“妾身自知犯錯,對主母的決定並無異議。”
不大不小地懲治了一個刺頭,表明自己絕不接受糊弄的態度,冷落了一個狂犬病患者,似乎還拉攏了剩下的兩個女人……嗯,第一場拜見能達到這樣的效果,已經算是很不錯了吧。木芳夕對此表示滿意,送走了周氏和三位夫人之後,就自己回了房間,並且讓夜鶯把月歌叫來。
夜鶯去了之後很快就回來了:“主母,月歌管事現在不在府中。”
木芳夕並沒有在意,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吩咐了一句:“等月歌回來,你告訴我一聲,我去找她。”
夜鶯答應了一聲,就退下了。
自從昨晚木芳夕住進主院之後,夜鶯就已經帶人在主院中專門收拾出了一塊地方,供木芳夕讀書彈琴,那地方位置很好,同樣靠近窗臺,和書沙行的藏書閣有異曲同工之妙,都是冬暖夏涼的好地方。
木芳夕想着在馬車中那御醫說歐陽靖予的腿無法救治的時候,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她已經能確定,歐陽靖予站不起來,絕對不是因爲身體承受不住站立的力量,而是心理問題。那御醫或許看不出歐陽靖予有什麼心理問題,但他絕不該將這麼明顯的體徵說成是完全相反的診斷啊。
木芳夕隨手抽了一本書拿在手中,走到獨屬於自己的美人榻面前,坐在上面,手中無意識地翻動着書頁,面上的神情一點一點變得凝重起來。
木芳夕一開始就懷疑這個御醫是太后往歐陽靖予身邊放、來影響他治療信心和配合度的,而那御醫自己又說了那樣的話,木芳夕原本不過是沒根據的猜測彷彿瞬間得到了印證,更是下定決心,絕不能讓那庸醫接近歐陽靖予。
只是歐陽靖予現在對她的態度也非常奇怪,忽冷忽熱的也就不說了,本來他的個性就沒人能摸透,但是之前歐陽靖予並不抗拒自己和他聊天的,現在怎麼就變成兩人說不到兩句話歐陽靖予就要生氣、就要離開呢?她本來就不擅長心理治療,這要是歐陽靖予又帶着抗拒的心情來和她交談,治療什麼時候纔能有效果!
想到太后的步步緊逼,想到木晴雪那嫉恨得都要發狂的眼神,木芳夕忍不住打了個寒戰——不行!一定要儘快解決歐陽靖予的殘疾問題,這是她對抗太后和木晴雪最堅強的後盾啊!
明天就去找沔影,看看他有沒有辦法,實在不行,就把劉沉嶽也一起帶過來,三堂會審對歐陽靖予有沒有用木芳夕不清楚,但是就算這些人對歐陽靖予排不上用場,她自己也是可以用的呀——會診什麼的,她可是暗搓搓地謀劃了許久呢!
木芳夕是個很有行動能力的人,當天做的決定,當天晚上總算抓住一起用晚膳的機會和歐陽靖予說了一下,歐陽靖予眉頭微皺地看着她,沉默半晌,道:“你可以把人請到府上來。”
只要歐陽靖予能答應,木芳夕是絲毫不在意在哪裡進行會診的,笑眯眯地答應了,還順帶不嫌惡心地誇了歐陽靖予一句,果不其然看見了歐陽靖予陰沉下來的臉色。
通過一頓晚膳的試驗,木芳夕已經大致明白什麼樣的話題會讓歐陽靖予感到不悅——誇他的,誇別的男人比如劉沉嶽和沔影神醫的,以及忽視了他的要求的時候,只是這些觸發點到底代表了什麼,木芳夕暫時沒有分析出來。
當天晚上,歐陽靖予宿在了主院之中,只是第二天一早,歐陽靖予甚至都沒有在主院用早膳,就怒氣衝衝地離開了。
木芳夕倒是笑容滿面地站在主院門口目送他離開,心情很是不錯地接待了前來拜見的側妃和三位妾,不到兩刻鐘就把人送走了。
木芳夕把人送走後不久,劉沉嶽就翩翩然地被侍衛領進了主院,又過了兩刻鐘,沔影神醫氣場十足地由夜鶯帶着走了進來。
至此,華雲國第一個高質量的會診團隊成員到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