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芳夕雖說沒有將流香看在眼裡,但出了雙喜誤食砒霜這件事,她到底還是對內宅之中的種種齷齪有了警惕,想着古代的毒大多是強腐蝕性的毒素,用銀器足以檢測出來,她在用早膳之前,翻箱倒櫃地找了出了所有的銀製品,清洗乾淨之後,在早膳的清粥小菜中一一試了過去。
早膳並沒有被下毒,木芳夕就吃了一些,將剩下的放在一邊,皺眉沉思了起來。
梁氏掌管着整個內宅,想要對她做什麼實在是太容易了,有道是隻有千日做賊,哪有千日防賊的道理,她必須要想個法子,震懾一下樑氏。
但木芳夕又有些顧慮,她現在的名聲實在是太差了,這其中雖然有梁氏有意引導,但更多的卻是小可憐自己沒用,木芳夕覺得,她目前最應該做的,是扭轉衆人對於她的固有印象。
只是此時的木芳夕並沒有想到,在不久之後,她這懦弱無用的名聲,能救了她一條命。
就在木芳夕想着要怎麼制衡梁氏的時候,木晴雪在自己那華貴馨香的院子中等了一早上,沒有等到任何類似木芳夕中毒的消息,不由有些安奈不住,帶着兩個得用的大丫鬟就風風火火地朝着木芳夕破落的院子走來。
嚴嬤嬤正在大廳中看賬本,就聽見守在院外的家丁稟報說二小姐來了,趕緊放下手中的賬本迎上去:“今個兒是吹了什麼風,竟讓二小姐來了,這小院可算是蓬蓽生輝了。”
木晴雪算是嚴嬤嬤看着長大的,因此她素來和嚴嬤嬤也會更親密一些,一張豔麗無雙的臉上滿是笑意,拖長了音撒嬌道:“嚴嬤嬤——”
嚴嬤嬤是看着木晴雪長大的,自然也對她的個性很是瞭解,見她風風火火地就過來了,想着老爺畢竟還在府中,二小姐做事這麼張揚實在不是件好事,不由小心提醒了一句:“不過二小姐這麼一大早地過來,實在讓老身很是感動,只是不知,二小姐和老爺請安過了嗎?”
木晴雪仗着木合德寵她,學的規矩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這會兒也沒聽懂嚴嬤嬤拐彎抹角的提醒,很是隨意地揮了揮手:“父親早就免了我的禮了。嚴嬤嬤,我有點話要和木芳夕說,你在外面幫我守着啊,就算聽見什麼動靜,也不要讓人進來。”
能有什麼動靜?不過是二小姐要整治木芳夕罷了。嚴嬤嬤雖說有些擔心,但到底沒敢阻止木晴雪——二小姐在夫人老爺的寵愛之下,做事越發沒了規矩,雖說她現在還尊她一聲嬤嬤,但誰知道木晴雪什麼時候會翻臉不認人?她實在沒必要爲了一個廢物木芳夕,而去惹得二小姐不高興、木晴雪帶着兩個大丫鬟一路進了木芳夕的小屋,也沒敲門,直接推門進去:“木芳夕,你這個廢物還不過來請安!”
這要是放在以往,小可憐就只能哆哆嗦嗦地湊上前去“請安”了,但現在,坐在小廳中看書的是木芳夕,她聽見門口的動靜,只是微微挑眉,淡淡地看了一眼眼前的三個少女,雖說一個個都算是容顏跌麗,但面上一個賽一個的驕縱刻薄之色卻生生破壞了那種天生的美,木芳夕忍不住低聲嘆息了一句。
這將軍府到底是什麼風水,怎麼養的女人一個個的都是黑心爛腸的貨色?
“怎麼,被嚇得不敢動了?”木晴雪走上前去,隨手就抽走了木芳夕拿在手裡的書,一臉鄙夷地看了一眼,“《天工開物》?你一個堂堂將軍府大小姐,看這等奇巧淫技的書幹什麼?和你那上不得檯面的娘一樣!”
木芳夕並沒有去爭奪那本書,甚至
連姿勢都沒有變上一變,神情自若地看着木晴雪,眼中流露出深刻的同情:“木晴雪,你說一個人沒有一身好的衣服,她應該怎麼辦?”
“怎麼辦?”木晴雪不屑的視線在木芳夕身上轉了一圈,只當她是在說自己,冷笑着說,“這種廢物自然應該呆在屋內,不要出來丟人現眼。”
木芳夕對此很是認同,點了點頭,眉目之間帶上了點憂愁,很是認真地問:“那一個姑娘家要是沒有絲毫教養,可該怎麼辦呢?”木晴雪總算反應過來了,不敢置信地指着木芳夕的鼻尖:“你這個廢物竟然敢拐着彎罵我!”
木芳夕微微側頭,避開木晴雪尖利的指甲,依舊是沒什麼表情:“我說什麼了?”
木晴雪向來習慣了欺壓在木芳夕頭上,見說不過木芳夕,當即就要動手,撲上去撕扯着木芳夕的頭髮,嘴裡邊不清不楚地罵着:“你這個賤人生的小賤人!你憑什麼罵我?你憑什麼有那麼好的嫁妝?我警告你,你快去和父親說清楚,你要把嫁妝全都給我!不然我今天非打死你不可!”
木芳夕到底沒有緩過來,身上依舊沒什麼力氣,再加上對於木晴雪的不要臉程度估計錯誤,猝不及防之下被她抓住了頭髮,撓了個滿臉開花,疼地忍不住抽氣,卻緊緊咬着牙,沒有溢出一絲呻吟和求饒來。
木晴雪對着木芳夕踢打了一頓,也有些累了,見她沒有反抗,只當做是理所當然,站在一邊喘氣,由着兩個大丫鬟爲自己整理衣裳頭髮,邊威脅:“木芳夕你給我聽着!嫁妝的事,你一天沒有和父親說清楚,我就一天不會放過你!你要不想天天捱打,就儘早做決定吧!”
說完,她也不看整個人蜷縮在小榻上的木芳夕,趾高氣昂地出了門。
這是木芳夕人生第一次捱打,那種憤怒和屈辱簡直能把她都淹沒了,更何況她本來就不耐痛,木晴雪下手盡出黑招,跟潑婦打架似的,又擰又掐又撓,那尖利的指甲用得跟武器似的,一道道血印子還留在木芳夕的下巴、額頭和手臂上。
躺在小榻上緩了將近一個時辰,木芳夕總算能正常下地行走了,她看着銅鏡中略有些模糊的人影,看着她臉上、手上的血印子,想了想,還是拿出藥膏給自己抹上了。
別說嚴嬤嬤現在根本不會讓她出這個院子,就是她帶着這一身傷見到了木合德,以他對於木芳夕的感官和梁氏煽風點火的能力,木芳夕討不着好還是輕的,別又被尋了別的由頭懲罰了纔是萬幸。
木合德偏心成那樣,又是個對後宅之事睜眼瞎的,難怪木晴雪能養成這樣囂張而愚蠢的性子。木芳夕抿了抿嘴,想到木晴雪來鬧了這麼一場的原因,嫁妝嗎?
小可憐的記憶中是沒有“嫁妝”這種東西的,畢竟她一出生就沒了娘,整個後宅又被梁氏牢牢把控着,在小可憐的記憶中,唯一屬於她的東西,大概就是這個破敗得雨下得大一點都要漏雨的小院了。
不過,既然木晴雪提了,還讓木芳夕無端被折辱了一番,她要是不討回場子,可就辜負了這一場穿越了。
嚴嬤嬤是親眼看着木晴雪進了木芳夕的房間鬧了一場的,木芳夕臉上手上的傷看得她都有些觸目驚心——木芳夕可還是個未出閣的姑娘,這鬧了這麼一場,要是留下疤可怎麼辦?木芳夕若是鬧起來,老爺一定會惱怒的。
但是瞧見着木芳夕被打了之後還跟沒事人一樣,讓她吃什麼就吃什麼,讓她不許出院子,她就連自己的房間都不怎麼出了,嚴嬤嬤
這才逐漸放下心來——之前木芳夕被救下來之後的表現得太過怪異,以至於讓她產生了忌憚的錯覺,但現在看來,木芳夕根本還是那個懦弱沒用的廢物嘛,根本連告狀的勇氣都沒有,沒什麼好擔心的。雙喜在房間中躺了一天,臨近傍晚的時候才拖着病怏怏的身體出來,進了木芳夕的房間,還不等做什麼,就被木芳夕趕了出來:“這裡不用你服侍。”
雙喜沉默了片刻,忽然跪在了木芳夕的面前,含淚說:“大小姐!奴婢是真的沒辦法了,再繼續呆在這個院子裡,奴婢就要被熬死了!”
木芳夕只是往後坐了坐,避開雙喜的手,淡淡地應了一聲:“嗯。”
щщщ ☢tt kan ☢¢ ○ 雙喜低頭垂淚,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奴婢也很想報答大小姐的救命之恩,但,那份吃食畢竟是指給大小姐的,奴婢這也算是代主受過……”
木芳夕算是聽明白了,雙喜捨得出來,只是爲了和她恩斷義絕的,因爲心裡早有準備,面上也沒有任何悲喜的神情,安安靜靜地聽她說完了,點了點頭:“我知道了,你自去吧。”按照份例,木芳夕這個院子裡本來應該有兩個大丫鬟、四個小丫鬟,並粗使丫鬟六個以供使喚的,但因爲木芳夕不受待見,分配到她這個院子來的丫鬟大多受不了欺壓和清貧,找了各種關係調走了,梁氏只當做沒瞧見,由着木芳夕的院子裡的下人一個一個減少,由着木芳夕逐漸活得連個下人都不如。
雙喜算是跟在木芳夕身邊比較久的一個丫鬟了,但她爲人蠢笨,又嘴饞,府中的管事根本不願意幫她,若非木芳夕身邊實在沒有其他得用的丫鬟了,她也得不到這個大丫鬟的位置。
在小可憐的記憶中,雙喜是那個能夠和她相互扶持過一輩子的人,再加上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雙喜確實對她有救命之恩,木芳夕也不願對雙喜太過苛刻,見雙喜聽了她的話,真的就這麼歡歡喜喜地站了起來,忍不住提點了一句:“你去求了誰?你要去誰的院子?”
雙喜眉目間滿是憧憬,對木芳夕的第一個問題避而不答,只是說:“要去西廂客房那邊伺候着。西廂貴客多,活也輕鬆,是個好去處呢。”
木芳夕直覺有什麼不對,眉頭微皺,正要說什麼,雙喜卻已經急急忙忙地開口了,生怕木芳夕反悔一般:“大小姐,你該爲雙喜高興纔是啊,雙喜有了好去處,絕對不會忘了大小姐的。”
木芳夕當即也沒有任何要關心雙喜的心情了,揮揮手,示意她可以下去了。
看着雙喜關了房門,木芳夕又坐了一會兒,才走到火爐邊上,用鉗子夾着火爐的蓋子,打開了火爐,火爐正中放置着一個茶杯,被燒得出現了絲絲裂紋,緊緊蓋着蓋子,看不清裡面裝着什麼。
因爲蓋子打開,火爐中燒紅的灰碳揚起了不少灰塵,木芳夕用袖子掩住口鼻,用鉗子輕輕挑起茶杯的蓋子,露出茶杯中藍澄澄的液體,杯底還有一些藍色結晶體的殘渣。
木芳夕對於看見的很是滿意,不枉費她將小可憐所有的簪子上五水硫酸銅的結晶都摳了下來,才弄出這樣一杯無水硫酸銅的液體來。
小心地用鉗子將茶杯夾了出來,放在桌上,木芳夕又兌了些熱水放在用完午膳之後昧下來的湯碗中,這才緩緩地將高濃度的無水硫酸銅液體倒了進去,看着滿滿一湯碗的五水硫酸銅液體,木芳夕微微勾起嘴角。
能不能順利讓木晴雪吃點苦頭,能不能順利制衡梁氏,就都靠着這一盆澄清漂亮的藍色液體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