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四十六章

接下來日子,如同歐陽靖予斷定的那般,即使有些小風浪,但卻是影響不到木芳夕的身上。

木晴雪帶着恢復如初的皮膚和一身隱藏極深的寒疾進宮爲妃,在太后的扶持下,成爲後宮之中第一個進宮就得封妃位的女子,但因爲皇帝不喜,並沒有得到封號,而是是草率地叫了“木妃”。

沈於玲最終還是和那個她連名字都叫不上來的狀元郎成親了,在成親的當天,木芳夕作爲被邀請的賓客到了現場,看見了一場寡淡無味的拜堂,卻在第二天接到了沈於玲義憤填膺洋洋灑灑的一封書信,約她在滄禮園的小園中見面。那寒門出生的狀元郎,最後拜入了吏部尚書樑昌德的門下,聽說最早是他不知道在哪兒對沈於玲一見鍾情,殿試之後就向皇帝請了旨,要求娶沈於玲。

木芳夕聊想着大概是要吐槽閨中密事,就帶了月歌去赴約了。

沈於玲早就到了小園之中,讓自己隨身伺候的丫鬟全都出去,月歌也只是在小園之外等着。但是等人全都出去了之後,沈於玲反倒是沉默下來了。

木芳夕也不着急,就坐在邊上安安靜靜地吹着茶水,含笑看着她。

最終,沈於玲冷哼一聲,一腳踹翻了一條案几,怒道:“那是什麼破地方!芳夕你知道嗎?那可真是寒門吶!府上連個針線房都沒有!特麼的那什麼破玩意兒,還想動老孃的丫鬟,真給他臉了啊!”

木芳夕原本只是聽她吐槽,一聽到這裡,眉頭忍不住微微皺了起來:“你說,那什麼狀元郎想對你的丫鬟下手?在新婚之夜?”

沈於玲煩躁地一揮手:“我沒讓他碰我!其實也不是我的丫鬟,是我嫁過去他們家分配給我的丫鬟,我也沒搞清楚那是不是個開了臉的丫鬟,反正那窩囊廢在我這裡碰壁了,竟然跑到耳房去和那丫鬟睡,我差點沒把人又給捅了。”

木芳夕嘴角抽搐:“你這暴脾氣……”

沈於玲冷笑一聲:“沒關係,這親是他自己求來的,這正妻的位置是皇上親賜的,我看他不要命了纔敢換了我的位置!”只要掌握着正妻的位置,那天那狀元郎有個什麼意外,整個府上還不都捏在沈於玲的手中?那些個什麼丫鬟小妾的,翻不出浪來。

木芳夕明白她的意思,只是有些可惜。沈於玲這樣快意恩仇的一個女子,竟然要在那樣一個齷齪猥瑣的男子身邊消磨青春嗎?

關於未來,沈於玲有自己的打算,但是她這一次出來,可不是專門爲了和木芳夕抱怨的,道:“我也是成親之後才知道,你好像對於蒼珣王並不上心啊。”

木芳夕眨了眨眼睛,實在沒有適應沈於玲這麼快的話題轉換速度,苦笑了一聲,道:“蒼珣王是何等尊貴的身份,我如今不過是個閉門不出、修身養性的小姐,談什麼上心不上心的。”

沈於玲低聲嘆息了一聲,道:“我原本也是這麼想的。到底總是要成親的,和誰在一起並沒有太大的不同,反正最後佔據主導的肯定是我。但是真的,房裡杵着一個妾的感覺,看着你名義上的夫君和妾卿卿我我的感覺,那真是……比吞了蒼蠅還噁心呢。”

“晚了。”木芳夕雖然聽明白了她是什麼意思,但並不願意說破,只是笑道,“蒼珣王的後院之中已經有一個側妃四個妾了,個個都貌美如花,身家背景不俗。我啊,成親之後只求能有個安穩日子,至於其他,愛怎麼樣怎麼樣吧。”將歐陽靖予的腿治好之後,將太后搬到之後,她大概就能過自己想過的生活了吧。沈於玲看着木芳夕,皺眉怒道:“我好心好意和你說話,你就非要和我鬧是吧!”

木芳夕連忙討饒:“好啦好啦,怕了你了。你說我對蒼珣王不上心,你可曾聽說過,蒼珣王對女人有情的?於玲,我也到過蒼珣王的後院,我見過那些夫人,說實話,我寧願孤獨一生,我也不願意變成她們那樣。”

她們那樣是哪樣,木芳夕沒有說,但沈於玲能明白,聞言,她也不由低聲嘆息了一聲,並沒有再催逼木芳夕,沉默半晌,道:“你畢竟嫁的是蒼珣王,還是……還是萬事順從吧。”

這麼張揚的將門小姐勸說別人要順從?木芳夕覺得挺好玩,同時又覺得挺窩心,笑了笑,輕輕拍了拍沈於玲的手背,並沒有說話。

沈於玲沉默了片刻,忍不住大叫一聲:“臥槽!老孃真是一點都不想回去!今天我們就在小園中痛飲一番!不醉不歸!”

木芳夕擋不住她的熱情,只能將月歌和沈於玲自己的兩個貼身丫鬟叫進來,命人去買了酒,幾個女子就在這偌大的小園中邊飲酒作樂,邊笑談天地,不知不覺也到了晚上。

木芳夕有點喝大了,是月歌把她送回了書沙行的。服侍完木芳夕洗漱、換了乾淨的褻衣之後,月歌就回了自己的房間休息。

木芳夕迷迷糊糊睡到半夜,覺得口渴難耐,這半個月以來沒有丫鬟伺候的生活讓她重新養成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的習慣,也沒有叫月歌,閉着眼睛從牀上下來,慢慢走到桌邊,隨手給自己倒了一杯冷水,倒進嘴裡溫了溫,才緩緩嚥下去。

鬼面男子饒有興致地坐在窗臺邊上看着木芳夕的舉動,見她轉過身,想象着她看見自己時可能有的神情,微微勾起嘴角。

但木芳夕解了口渴,就心滿意地打了個呵欠,依舊是眼睛都沒有睜開地往牀上挪,絲毫沒有注意到窗臺上還多了一個人。

鬼面男子眼睜睜地看着木芳夕從自己的眼前走過去,一點停頓也沒有,以他絕佳的視力也絲毫沒有看錯,她的臉上根本就沒有什麼表情變化——這傢伙是真的沒有看見他!

老子在外面累死累活地完成自己的諾言,臨到頭你竟然都不看我一眼?鬼面男子冷笑一聲,也不說話,直接揮開窗戶,縱身離開。

木芳夕才走到牀邊,就感到身後一陣冷風吹來,不甘不願地睜開眼睛,發現窗戶沒關,她想了想,實在想不出來自己睡前有沒有讓人把窗戶關上了,被冷風吹得一激靈,就連睡意都少了幾分,連忙大踏步上前,關上了窗戶。

接下來的兩個半月的時間,不管是朝堂還是江湖都非常平靜。

書沙行不愧是江湖第一大的幫派,木芳夕不出門,就完全沒有人知道她住在這裡,之前那麼多的中傷那麼危險的刺殺,她這兩個半月一點都沒有遇到。

嗯,要把沒有污水潑在自己身上歸功於她現在住在書沙行似乎有點不太合適,是臨洛梁氏如今已經自顧不暇,哪裡還能抽出手來對付她這樣一個無足輕重的小姐?

因爲木芳夕長時間窩在藏書閣中,劉沉嶽就讓人在藏書閣的窗戶下面給她放了個長榻,方便她打盹。

此時木芳夕就靠在長榻上,半邊身子沐浴在陽光中,笑着看着站在眼前的月歌,問道:“你說你家主子怎麼解決的?”

月歌淡淡一笑,道:“殿下說,請大小姐兩天後住進王少傅的府上,從王少傅府上出嫁。”

木芳夕眨了眨眼睛:“王……那是哪位?”

劉沉嶽就在這時溜溜達達地進了藏書閣,一進來就聽見木芳夕問了這樣一個問題,一時沒忍住,笑着插嘴道:“我的大小姐喲,你還記得及笄禮上的正賓嗎?”

被劉沉嶽這麼一提醒,木芳夕頓時就想了起來,連忙道:“我記得我記得。是王夫人的夫君啊。”

月歌聽着劉沉嶽對木芳夕的稱呼,覺得有些刺耳,但是劉沉嶽也在這裡,她並不好說木芳夕什麼,抿了抿嘴,道:“王夫人對大小姐的印象很好,殿下略和王少傅一提,他就答應了。這也是大小姐的福氣。”

木芳夕笑了笑,並沒有說話。

劉沉嶽看了眼月歌,道:“對了,自從及笄禮之後你就在城中消失了,還是這

麼長的時間,不解釋不好。我已經和五臺山的靜明師父說好了,你這兩個多月就是在她那裡祈福修身的。到時候這個消息會由王夫人和大家說明。”

五臺山的靜明師父是當朝最具有智慧的比丘,據說有本朝皇室血統,但因爲從來不涉足世俗事物,也從不下山,只在五臺山上講經論道,廣佈善緣,在民間的聲望很高。木芳夕能得到“受靜明師父教導”的名聲,對於她來說,實在是一大加持。

自從住進書沙行中,她受到的幫助實在是太多了,多到木芳夕根本就算不清楚,她到底要怎麼才能在有生之年還了這些人情,看着劉沉嶽的眼神不由自主就帶出了點依戀的情緒來:“多謝劉公子。”

月歌心中警鈴大作,直接一揮手,道:“劉公子,奴婢和大小姐有話要說,能請你迴避嗎?”

劉沉嶽似笑非笑地看了月歌一眼,對木芳夕笑道:“那在下就先離開了。”

木芳夕從長榻上起身,目送他離開。

月歌的眉頭微微皺着,等着劉沉嶽走出藏書閣之後,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往右邊走了一步,擋住了木芳夕看着劉沉嶽的視線,道:“大小姐可是喜歡上了劉公子?”

木芳夕一愣,連忙擺手:“當然不是了!只是這段時間我受他的恩惠太多……”

“大小姐誤會了。”月歌冷着一張臉,直接道,“劉沉嶽爲大小姐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明碼標價從殿下手中拿了銀子的,大小姐千萬不要誤會。”

木芳夕被噎了一下,想到自己無償奉獻出去的那兩張價值千金、如今更是爲書沙行帶來滾滾財源的養生養顏的古方,忍不住心頭滴血:“你是……認真的?”

月歌有些怒了:“大小姐在書沙行住得真的忘了時日了嗎?這麼長的時間,大小姐絲毫沒想到要去看看殿下,卻原來是被劉沉嶽給迷住了嗎!”

“當然不是!”木芳夕曾經有過動搖,被月歌這麼問,心中難免有些心虛,態度上也就更加義正詞嚴,“我對你們家殿下是忠心不二的!”

她回答得太快太堅決,反而讓月歌不敢相信了,遲疑了一下,月歌緩了緩之前那種聲色俱厲的斥責,問道:“大小姐……大小姐是真的沒有做出什麼對不起殿下的事吧?”

老孃最多隻是心裡想想而已啊,能做什麼對不起西歐陽靖予的事!木芳夕對於這個理所當然地重男輕女的世界有些無語,在月歌狐疑的目光下,只能指天發誓。

月歌眉頭微皺,面上雖然收起了狐疑之色,但一點點擔憂卻浮了出來:“昨日奴婢已經按照大小姐給的單子,去木府要大小姐的嫁妝。”

木芳夕道:“梁氏在其中做手腳了?”

月歌搖搖頭,道:“並不是做手腳,而是梁氏說,大小姐既然自願用一半的嫁妝來充當回報木府的養育之恩,那東西,自然是由她來挑。”

木芳夕頓時明白過來了:“梁氏把好東西都挑走了?”

月歌點了點頭:“大小姐的嫁妝本就沒什麼大件的東西,現在又被梁氏這麼挑揀了一番,更是壓不住轎尾,這可如何是好?”

木芳夕這幾個月和書沙行狼狽爲奸……不,是一個出知識一個出人力,如今儼然是小富婆一枚,說實話,若不是她的嫁妝對她而言是有特殊意義的,她又不願意便宜了梁氏,不然她不要這些東西也是可以的。

“沒關係。”大手一揮,木芳夕道,“我還有不少盈利還留在劉公子手中,你去找他,讓他把銀票給你,換成銀子也好,或者去採買些大型的物件。你看着怎麼合適就怎麼辦吧。”

月歌對於木芳夕這種甩手掌櫃的做法實在是無法理解,答應了一聲之後,忍不住問道:“大小姐……就絲毫也不緊張?”

木芳夕看着月歌,想了想,道:“我緊張不起來。”

月歌愣了一下。

成親是一個女子的終身大事,不管是誰,怎麼會不緊張呢?成親之後,自己的一生也會就此改變了呀!

木芳夕笑了笑,月歌是真的有本事,但是她的想法和月歌到底還是有着比較大的差別,也不願意多說,擺擺手,道:“沒什麼,你先去吧。”

月歌心中早有疑惑,如今木芳夕又是這樣的態度,讓她不由更加狐疑,從劉沉嶽手中接過鉅額的銀票之後,她忍不住問了一句:“你真的沒有多給?”

劉沉嶽哈哈一笑,道:“我是什麼人你不會不知道?怎麼可能會白給別人錢。”

因爲那個“別人”是木芳夕啊……月歌有些狐疑地看着劉沉嶽,左右看看沒人,一咬牙,低聲問道:“你是不是喜歡大小姐?”

劉沉嶽輕笑一聲,視線輕輕掃過月歌的臉,搖搖頭,道:“我確實喜歡她,但是你放心,這不足以讓我和你家殿下搶女人。”

月歌心中也是認爲劉沉嶽是完全比不上自家殿下的,但是聽他這麼說,又覺得哪裡不對勁。奈何感情這種事,實在不是她所擅長的,只糾結了一會兒,又不能找人商量,月歌也就放下了這點疑惑,專心爲木芳夕採買嫁妝。

說實話,這其實是很丟人的一件事,皇城貴女中從來都沒有人臨到出嫁了需要自己去採買嫁妝的,月歌也是想了好久,想着時間緊迫,不能去別的城池採買,就命丫鬟喬裝打扮成破落小姐的樣子,帶着僕人在建豐城中採買,總算爲木芳夕湊齊了勉強能看的嫁妝。

第二天中午,木芳夕看着月歌買來的牀、桌子、美人榻、四季衣服等等,簡直心頭滴血——這都是錢啊!這些笨重的東西能幹什麼?到時候真發生了什麼事賣又不好賣,哪裡有換成銀子實惠!

所以說,木芳夕是真的一點浪漫細胞都沒有的。

月歌和木芳夕確認過沒有問題了,才指揮着僕從將這些東西裝起來。

就在這時,劉沉嶽溜溜達達地再次進來了,笑眯眯地對木芳夕道:“木將軍又來了。”

木合德在這件事上聰明瞭一回,他並沒有告訴梁氏以及木晴雪木芳夕現在住在什麼地方,也不知道他是真的懷疑梁氏和木晴雪會對木芳夕不利,還是單純覺得自己的女兒和江湖人士混在一起是一件很丟臉的事情。

木芳夕眉頭微皺,從月歌提出要在王少傅府上出嫁之後就一直繞在心頭的那點猶疑現在才終於放了下來,點了點頭,道:“你把人帶到側廳去了?”

“對啊。”劉沉嶽笑道,“離你近,讓你少走兩步路。地方偏僻,還能少讓人看見木將軍出入我們書沙行,免得對他的名聲不好。”

木芳夕聽他這樣調侃木合德,一點也沒有不悅,反而被逗笑了出來,擺擺手,道:“好啦好啦,跟我一起去吧。”

劉沉嶽笑着走到她身邊,和她一起往側廳而去:“樂意效勞。”月歌在邊上看着兩人互動,心中又有種古怪的感覺冒了上來——怎麼感覺,大小姐和劉公子相處的時候,要比和自家殿下相處得更加自然和諧?

猛然意識到自己這個念頭究竟有多可怕,月歌猛然甩了甩頭,對正在收拾嫁妝的僕從吩咐道:“都小心着點,東西先不要入庫,裝好之後先放在房間裡吧。”

木芳夕獨自走到了側廳門口,劉沉嶽從側廳的屋頂上探出半個腦袋來對她招了招手,她才笑着走進了側廳。

木合德揹着手站在側廳的中間,聽見木芳夕進來的腳步聲也並不回頭。

木芳夕笑了笑,她和這個所謂的父親已經沒有半點感情,因此說話也並不客氣,道:“木將軍應該知道,後天就是本小姐出嫁的日子了。特意挑在今天晚上來找本小姐,莫不是還想着讓本小姐到木府去出嫁?”

木合德轉過身來,看着木芳夕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不識好歹的

刺頭兵一樣,冷聲道:“你本就是我木府的嫡小姐,不從木府出嫁,你不怕被人詬病?”

木芳夕忍不住笑了起來:“原來木將軍是這麼想的,難怪要等到最後的關頭來找本小姐呢,想來木將軍是想着,本小姐此時一定焦頭爛額找不到孃家出嫁,你這來一趟,不僅能順利地讓本小姐再去木府,而且還能讓本小姐對你感激不盡吧?”

木合德心裡就算是這樣打算的,但被木芳夕這麼不陰不陽地說了一通,眉頭又皺了起來,冷聲道:“木府就是你的孃家!爲父已經原諒你了,你還要如何?”

“木將軍,本小姐從來也沒做錯什麼,不需要人原諒啊。”木芳夕有些無奈地攤開手,那態度,就像是對待一個無理取鬧的人一樣,“木將軍想必是知道了木晴雪在宮中的尷尬地位,想借着本小姐和蒼珣王大婚的時機,嗯,或許是做點什麼在您看來有益的事情吧。”

不等木合德說什麼,木芳夕就緩緩收了笑意,淡淡道:“抱歉啊木將軍,本小姐自小愚蠢懦弱,對於前朝的事更是一無所知,恐怕幫不上木將軍的忙了。”

“愚蠢懦弱”“對府上沒有絲毫幫助”這些話,都是之前木合德隨口叱罵木芳夕的,現在木芳夕這麼淡淡地說了出來,倒讓木合德憋得面紅耳赤,那模樣,就像是要將木芳夕拖出去打一頓似的。

“你究竟怎麼了?竟然會這樣揣測爲父!”深呼吸了兩次,木合德總算壓下心中翻騰的怒意,看着這個不知什麼時候起不再受自己掌控的大女兒,冷冷道,“爲父不過是爲你好,纔來這一趟。你不回府,丟臉的也不過是你罷了。”

木芳夕的語調冰冷,並不輸給他,道:“恐怕要讓木將軍失望了。明日,本小姐住進王少傅府上,從王少傅府上出嫁,從今往後,那就是我的孃家!”

木芳夕這話說得決絕,震地木合德半天沒有回過神來,眉頭皺得死緊,看着木芳夕,像是完全不認識她一樣:“你……你真要把事情做得這麼決絕?”

木芳夕深深吐出一口濁氣,實在不想和木合德再多說一句話,面色有些疲倦:“木將軍,請回吧。本小姐和你確實是再沒關係的。若是木將軍一定要糾纏不休,就別怪本小姐翻臉無情了。”

木合德皺眉看着木芳夕轉身離開,沒走多遠,一道鬼魅般的影子不知道從哪裡飄出來,瞬間就到了木芳夕的身邊。木合德在那一瞬間是有些緊張的,他擔心那個影子傷害木芳夕,但心中卻有個隱秘的想法在叫囂,就這麼讓木芳夕死了也好,她死在這個時候,木府就不用因爲她的決定而承受非議了。

但是他的所有想法註定都要落空了,那個影子飄到了木芳夕的身邊,對她笑了笑,和她一起離開,轉過花木的時候,那人甚至還回頭看了木合德一眼,眼中的嘲諷和不屑,如有實質。

木合德踉蹌了一步,根本就不直到自己究竟是怎麼從書沙行中出來的,在街頭的寒風中站了一會兒,面色陰沉地回了木府。

劉沉嶽一路護送木芳夕回到房間,有些疑惑地問:“你……你之前都不着急,是不是還想着要回到木府去出嫁?”

木芳夕低聲嘆息了一聲:“我母親的牌位在那裡。”

劉沉嶽愣了一下,有些不解:“那既然木將軍都親自來請你回去了,你又爲什麼不回去?”

木芳夕有些無奈,看了劉沉嶽一眼,道:“他是知道我住在書沙行中的,但凡有一點誠意,也不可能會拖到今天晚上纔來讓我去木府。我不知道他究竟要我從木府出嫁是爲了什麼,但是我真的……真的再也不想爲木府做什麼了,哪怕幫他一點點,都讓我覺得噁心。”

劉沉嶽沒想到木芳夕對於木府的感官會是這樣,實際上,從他調查的情況來看,梁氏的做法雖然過分了一些,但畢竟沒有到天怒人怨的地步,在大多數時候,他其實是理解不了木芳夕對於木府的厭惡的。

木芳夕知道這種感情生活在這個朝代的人理解不了,也不強求他們理解,頓了頓,站在客房的門前,轉身問了劉沉嶽一句:“如果把你放在木合德的位置上,你會怎麼對我?”

劉沉嶽畢竟還年輕,雖然偶爾會想成家立業的事情,但關於孩子的事是完全沒有準備的,驟然被木芳夕這麼問,他倒是認真想了半天,最後只能含含糊糊道:“我不會讓人這麼對我的孩子的。”

見木芳夕輕笑着搖了搖頭,劉沉嶽趕緊道:“我真的不會讓人欺負孩子的。我不知道怎麼跟孩子相處,但是在物質上我絕對不會委屈了他們,夫子什麼的該請一定要請,不聽話或許會動手揍他們一頓,但是……但是我不會讓我的孩子僅僅是爲了我的利益去做不開心的事。”

木芳夕原本是哭笑不得地聽着劉沉嶽說話的,但是聽到最後一句的時候,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趕緊側過臉,避開劉沉嶽的視線,輕笑道:“你一定會是一個好父親。”

夜晚的光線昏暗,劉沉嶽並沒有注意到木芳夕臉上的淚痕,聽她這麼說,還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幫她推開了門,道:“時候不早了,你先休息,明天趁着城門沒開的時候,在下就帶你到城門外,等城門一開,你再進來。嗯,對了,因爲月歌和青玉墨玉這段時間是有在外面活動的,所以你身邊可能不能帶丫鬟……”

木芳夕打斷了他絮絮叨叨的叮囑,笑道:“我知道,在五臺山上靜修祈福嘛,身邊哪有帶着丫鬟伺候的?”

劉沉嶽的腦子裡瞬間閃過了太后在萬壽山禮佛的場景,那禁軍開道、華蓋亭亭的場景,也不知道是她去禮佛還是去佛前示威呢。

劉沉嶽道:“所有的嫁妝今天晚上會送到王少傅府上,你明天進城之後,王少傅府上的侍衛和月歌會在城門口接你,你上了馬車,就算是塵埃落定,只需在王少傅府上等着出嫁就好了。沒有問題吧。”

“沒有問題。”劉沉嶽和月歌都將流程和她說了無數遍了,這最後一遍,木芳夕怎麼都不能說有問題,笑着答應了,走進房間,對劉沉嶽擺了擺手,道:“你也去休息吧,明天一早還要早起呢。”

劉沉嶽和她道別之後,也轉身離開了。

墨玉蹲在不遠處的樹枝上看着劉沉嶽離開木芳夕的門前,縱身從樹枝上跳下來,輕飄飄地落在劉沉嶽的面前,面上帶着些疑惑,問道:“明天不是說好了讓我帶大小姐出城門的嗎?”

劉沉嶽看了墨玉一眼,並沒有說話,繼續優哉遊哉地往前走。

墨玉不依不饒地追上去,問道:“你什麼意思呀?大小姐要嫁給我們殿下了知道嗎?你不要再往大小姐身邊湊了,這樣多不好。”

劉沉嶽驟然站住了腳步,淡淡地看了墨玉一眼,視線冰冷恐怖,完全不似平時,饒是墨玉這樣經過嚴格訓練、身經百戰的人都被嚇得腳步停頓了一瞬。

劉沉嶽深吸一口氣,微微閉了閉眼睛,再次睜開的時候,眼中的神采終於恢復如常,淡淡道:“我有沒有權利站在木小姐的面前,不是你說了算的。至於你家殿下,等到……”劉沉嶽眉頭一皺,將剩下的話吞進嘴裡,淡淡道:“總之事情我已經和木小姐說好了,你要不想她擔心,就不要在她面前亂說話。”

墨玉還沒有被除了蒼珣王之外的人這樣斥責過呢,當即就想發火。

劉沉嶽擡手輕易地化解了墨玉的攻擊,絲毫也沒有憐香惜玉的意思,一記爐火純青的擒拿手就將墨玉用力壓在了邊上的樹幹上,不顧粗糙的樹皮磨紅了墨玉的側臉,壓抑着怒火,冷冷道:“別、惹、我!”墨玉在自己一招落敗的驚駭衝擊之下,甚至有些分辨不出劉沉嶽語氣中的殺意,只能愣愣地點了點頭,等她被放開之後,墨玉才發現,她全身的寒毛都豎起來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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