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與薛亦傑一個多月間不相往來的較量,林沁又成功回到原來安靜的生活狀態,躲在自己的精神世界裡遨遊,每晚與她的精神戀人辛木幽會。
如果說她在與辛木捕風捉影似有卻無的精神戀愛中保持了一半獨立意識的話,那麼此時面對薛亦傑不可捉摸和把控的情感走向,她開始向更加獨立而有尊嚴的自我人生邁開了腳步。誰都不應該主宰她的生活,她不能把自己的喜怒哀樂完全依附於另一個男人,靠他的臉色和施捨決定自己能得到什麼,是快樂還是痛苦,靠他的恩賜決定自己的人生是滿載而歸還是一無所獲。她要把自己的幸福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上,她要做決定自己快樂與痛苦的主人。
她開始充實自己獨立而有樂趣的生活。她認識到自己必須是能夠創造快樂的主體,甚至能給他人帶來快樂,而不是隻靠乞求男人的愛和他與自己緊密的聯繫維持生活。她開始把自己更多地放逐到自然之中,投身於與大愛相連的公益活動之中,不再狹小到只關注個體和自身周圍,而是放眼更加廣闊的世界,在爲無特定對象付出的忙碌和辛苦中享受創造帶來的快樂。她利用休息時間四處旅遊,參加公益組織,豐富自己獨立而有尊嚴的生活。
因爲還沒有到假期,林沁不能進行長途旅遊,但她已經迫不及待想實踐自己全新的人生規劃,於是利用週末在京郊附近做短途旅行,並把這個活動行程固定下來,成爲週末的必做項目之一。一個多月以來,她已經在京郊附近兜了一圈兒,爬過山,越過河,鑽過樹林。在全新的與自然親密接觸的體驗中,林沁的身體越來越健壯,身姿動作越來越靈活,心胸越來越寬廣,有那麼幾個瞬間,她似乎都忘了自己曾經愛過辛木,曾經渴望過薛亦傑,忘記了自己與那兩個男人之間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
她還有意參加一些公益活動,這些活動雖然還不像旅遊那樣已經成爲她日常生活的固定項目,但卻打開了她曾經閉塞的心扉,讓她與另外一些她以前沒有見過的弱勢人羣接觸,通過幫助他們體會到自己存在的價值和意義。這讓她體會到前所未有的快樂,那是創造帶來的快樂,讓她獲得心滿意足的成就感和充實感。她向貧困地區的學校捐書,給山區的孩子寄書包和文具,參加資助貧困地區的孩子上學的活動。這些雖然對她而言只是舉手之勞微不足道的活動,但卻能給那些孩子實實在在的幫助,帶給他們快樂和喜悅,這讓她驕傲而滿足。
薛亦傑給林沁打電話時她正專心地趴在圖板上畫圖,感受到電話的振動後她並沒有立即停下手接電話,而是從容不迫地堅持把手上描到一半的線條畫完,然後才慢騰騰地接通電話。但她的內心卻遠不如外表鎮定,被電話的振動猛然觸動,手指微顫,險些把鉛筆甩出去。她強打起精神強迫自己鎮定,努力維持她這一個多月以來的忍耐和掙扎獲得的成果。她必須給自己的成長一個交待,不能無端被慾望牽扯,一棒子又被打回原形。成長的代價是痛苦,痛苦不能白白承受,必須要有成果,要銘記痛苦換來的教訓。
但薛亦傑一開口,林沁之前所有的心理準備全部功虧一簣。他低沉而簡短的訴說直擊林沁的心房,而他輕輕的一句“想見見你”之後無邊的沉默簡直快要將她窒息。她在薛亦傑不動聲色的乞求中感受到這一個月以來他所受的煎熬,他那隻會比她多不會比她少的心痛穿透林沁的胸膛,剎那之間讓她爲自己沒有先他一步投降而汗顏、心碎。她真想能隔着電話就把他摟進懷裡,爲自己的麻木不仁和冷酷無情向他道歉,再告訴他自己這一個月來如何痛苦、壓抑,如何思念、盼望,又是怎樣一刻也不想與他分離,想天天與他廝守在一起。
她嘴脣哆嗦着喃喃道:“我也是”。她的嘴脣僵硬,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薛亦傑在電話裡又說了什麼她已經集中不了精神再去注意,只是不停地附和“好……好……可以……”
恍然中她看到那個剛剛恢復自信的自己漸漸遠去,頭也不回地穿越回一個月前的時空,帶着對她無言的嘲笑和輕蔑,只把堅定而冷漠的背影留給自己。那個理智的她戰勝不了脆弱的自己,一個渾身流淌着慾望汁液,只是回味薛亦傑溫暖的氣息和身體就會全身戰慄的身體。她眼波迷離地望着眼前的圖板,彷彿它已經不再是現實中的物體,她也不想再趴在它上面工作,她沒有那個心思。她不想再做任何思考和掙扎,只想由着興致再次迷失在肉體的歡愉之中,忘掉所有的教訓和經驗,不去想明天和未來,只沉醉在當下的渴求和盼望中。
下午她沒有繼續工作,而是跟**時請了假,說自己身體不太舒服,想回家休息一下。**時從眼鏡片後警惕地審視了她一會兒,但也沒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就又把自己投入到緊張的工作當中。林沁顧不上欣賞他的專注和投入了,像個突然被特赦的囚犯,慌張又興奮地收拾完東西后一溜煙跑掉。她踩着不安穩的步伐來到大街上,滿眼的陽光刺得她立刻閉上雙眼,屏住呼吸。心臟在胸腔裡“咚咚”狂跳,她只好停下腳步,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感受身體放縱的聲音和氣息,沉浸在幸福就快來臨之前的不安和躁動之中。
晚上,當林沁聽到意料之中薛亦傑輕輕的敲門聲時,心裡卻已經平靜了很多。她打開房門,看到比原來俊朗許多也精緻許多的薛亦傑時,心裡並沒有如她想象得那般激動,而薛亦傑的表情也淡若止水。兩個人心裡都瞭然,他們決定見面是對的,不能讓想象把彼此浮誇美化,讓彼此像神一樣永遠封存在心底不肯退去。他們需要現實中的接觸還原真實的自己,給自己的理想也好夢想也罷一個可靠的交待。兩人心裡不約而同地說着一樣的對白,所以只是相對而視。不需要任何語言,他們默契地牽住彼此的手,一起往客廳裡走,走到沙發旁坐下。
薛亦傑單刀直入:“從現在開始我們一週見一次怎麼樣?”他的眼裡閃着光亮,雙手微微顫抖地摩挲着膝蓋,眼神卻無比堅定地盯着林沁。林沁被他盯得心慌意亂,一直試圖保持冷靜的她又開始崩塌,被薛亦傑近在咫尺劇烈起伏的呼吸薰得臉頰通紅。她終於無法再控制已經開始顫抖的身體,一頭鑽進薛亦傑的懷裡,把自己的心緊緊貼在他的胸前,感受着兩個人雙倍的心跳。
兩個人終於清醒,薛亦傑靦腆地對林沁說:“這一個月你都在想些什麼,爲什麼不聯繫我?”
林沁整理好衣服,沒有擡頭看薛亦傑,眼簾低垂似乎若有所思。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擡起頭,輕聲說:“你不是也一樣嗎?我們兩個其實想法可能都一樣。”
薛亦傑點點頭:“是啊。我想開始一種新生活,忘記你的新生活,可是最後還是失敗了。”他輕聲苦笑,搖了搖頭。
林沁望着沙發對面的牆壁上懸掛着的沉默漆黑的電視屏幕,神色凝重地說:“我也一樣,在北京附近轉了一大圈,想試着獨立生活。”
薛亦傑看向林沁,像是對林沁但更像是對自己說:“那就試着過一種有彼此但又獨立的生活吧!”
林沁依舊沒有看他,輕輕點了點頭,不再說話。薛亦傑想攬住她的肩膀,但一看到她嚴肅的模樣又把伸向半空的手停了下來,尷尬地放到自己的膝蓋上。林沁感覺到他的難堪,轉過頭對着他,把手疊放在他的手上。薛亦傑的另一隻手又搭在她的手上,用力緊握,低下頭陷入了沉默。兩個剛剛經歷了身體最親密接觸的人如今卻像初次見面的少男少女,把身體的歡愉忘得一乾二淨,彷彿要重新認識彼此,嘗試以最簡單的方式相處。他們彼此間的距離很近,但心卻離得很遠,慾望被宣泄過後重新恢復的理智讓他們變得比以前還要陌生。那是曾被瘋狂的慾望掩蓋了的理智的報復和懲罰。心固執地要讓他們認清彼此心裡曾經堅持過的方向,不想讓他們被慾望燒燬埋藏。
“我們做飯吧!”林沁率先打破沉默。這裡是她的家,她覺得自己有責任打破僵持尷尬的氣氛。薛亦傑站起來,跟在林沁後面走向廚房。他們倆又像每一次薛亦傑來她家裡一樣默契地配合着準備飯菜。有時兩個人不約而同的動作讓他們心裡都一驚,不由自主對視一下,臉上泛起會心的微笑。不管以後怎樣,他們在一起的時候還是很快樂的,林沁在心裡想。有這麼一個時不時能來看看她的伴兒也未嘗不是好事,何必想那麼多呢!享受當下吧,至少把今天的飯吃好。想到這裡林沁心情明朗了很多,她大方地擡起頭望向薛亦傑,含情脈脈地盯着他看了一陣。薛亦傑停下手中的活兒,深情地回望她。兩個人一言不發地呆呆對望了一陣兒,忽然同時爆發出了笑聲,那笑聲像銀鈴一樣迴盪在小小的房間裡久久不肯停歇。
林沁和薛亦傑平靜地用兩個人心照不宣達成一致的方式過着平凡的日子。每隔十天半個月薛亦傑來林沁家一次,兩個人一起做飯、吃飯,一起看電視,晚上一起入浴、就寢,第二天薛亦傑吃完早飯後就會匆匆離開。每次他走後林沁都有一種失落感,但那種感覺很快就會被她緊接着爲自己安排的爬山、看電影、看書等活動覆蓋。她把自己沒有薛亦傑陪伴的時間填得滿滿的,沒有一絲喘息,生怕稍微停下來自己就會胡思亂想,就會細細揣摩這樣一種生活方式的意義。生活的磨難教會她如何把握幸福和快樂的度,不會太貪婪,也不會不切實際。她知道人這一生不可以要求得太多,不可能事事如意完美。
習慣了這種若即若離相處方式後的林沁,反倒覺得她和薛亦傑共同的日子舒適愜意,不用彼此承諾,不要無謂的誓言,也沒有對於未來的規劃。他們相處的整個過程就像一場漫長而隨意的旅行,走到哪兒算到哪兒,可以隨時結束,也可以在結束後隨時再馬上開始。不能說他們之間沒有情義,只是那種情義還沒有深厚到銘心刻骨,讓他們每日每夜都渴望在一起,不願分離。他們原來各自的生活軌道不允許他們這樣,他們都有對於原有生活過於執着的責任感和依賴感,不想擔負背叛帶來的沉重負疚感。他們刻意保持對於彼此的冷漠和疏離,保留兩個人接觸中的遺憾和適度的痛苦,只有這樣才能既保持與原有生活軌道的聯繫,又能心安理得地享受有節制和底線的快樂和幸福。
也許是薛亦傑比林沁小五歲沒有林沁成熟,也許是因爲林沁與辛木之間特殊的完美精神之戀給予林沁強大的心理支撐,在他們之間本來約好的既相互取悅又保持相安無事的相處過程中,薛亦傑表現得越來越不理智,離破壞他們平衡相處的臨界點越來越近。他對林沁的依戀越來越強烈,不僅表現在貪婪地渴望與她更加頻繁的肌膚相親上,還表現在他對林沁精神世界強烈的佔有慾上。
他喜歡這種每次把林沁弄得顛三倒四幾近瘋狂的遊戲,更喜歡每次林沁像一個乖巧而貪吃的小貓一樣低賤地乞求他的服侍。他越是滿足於林沁對於他身體的渴望,就越想完全佔據她的內心,想讓她的身心同體,一併全都屬於他一個人。他不滿於林沁每次恢復理智後的冷靜,不滿意她從不主動要求他來家裡。看上去每次歡愉時是他在賣力討好林沁,讓她享盡極度的歡愉,但每次征服了林沁的身體後自己得到的那種彷彿到達天堂的滿足感和成就感,讓他真正體會到身體之愛能給予人的快樂。他依戀那種似乎到達宇宙盡頭全身上下痛快淋漓的感覺。他無奈地發現,自己越來越無法抵抗林沁渾身上下散發出的致命魅力。
他通過與女友親密過程的比較發現,林沁的獨特魅力來自於她的靈魂。他們每次親密時,與其說是他在主動服侍林沁,不如說他是被林沁在幻想中與她的靈魂伴侶相交融的強烈意識引導,順着她的暗示描摹另一個人的動作,滿足她心靈和身體共同的渴望。在林沁的自我幻想和陶醉之中,他像個木偶一樣**縱,像個工具被她完美的靈魂和身體相契合的身體之愛模式引導,完成一個又一個他自己原來無法想象的動作,配合她到達天堂,也讓自己體驗到從未有過的歡樂。他想讓自己成爲她幻想愛情中的主角,而不再僅是一個替身和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