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也曾說過,施恩不圖報。
平日裡顧峰的不愛笑,總是繃着臉,給人一種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覺,村人看習慣了倒也不覺得什麼。
顧峰微微一笑,冰冷的眼神讓人心底發寒。
顧家院子頓時安靜下來了,所有人詫異的看向顧峰,有些後怕的往後退了退。
“鬧什麼鬧!”村長趙黑子從外面擠到院子裡來,手裡拄着柺杖,顫顫巍巍地站在顧峰身邊。
收斂了臉上的笑容,顧峰詫異的看向趙村長。
“你們這羣忘恩負義傢伙,你們現在吃的兔肉是誰給你們?”趙村長拄着柺杖重重地敲了一下地,一把將袖子擼了上去,氣得吹鬍子瞪眼,伸手指着衆人,臭罵道,“馮村現在成什麼樣,你們心裡沒點數!”
院子裡的衆人安靜下來了,沒有人說話。
“那天晚上如果不是顧峰先發現馮村的情況,你覺得你們能發現匈奴人過來,你們覺得你們能躲過那場在災難?”趙黑子越說越來氣,他向來直來直去,看不過這些心裡存着齷齪心思的人,“大半夜的,一個個睡得跟死豬似的,若不是顧峰向來警惕,咱們早就跟馮村的人一樣了!”
衆人被趙村長這麼一說,也冷靜下來了,低頭不語,“說顧峰騙你們的糧食,他哪來的本事知道年底匈奴會來,更不可能知道今年乾旱,人家有錢存糧食,關你們什麼事?”
趙村長的每句話就像是一個鐵錘一樣重重地砸在衆人的胸口上,衆人此時愧疚不已,一個個低着頭,就像是做錯事的孩子一樣。
“一個個不知感恩,還鬧事,你們真的是吃飽撐的,不用擔心沒飯吃。”趙村長長舒了口氣,忍不住咳嗽了聲。
“現在整個沙縣都缺水,今年地裡收成不好,明年估計也沒吃的,顧峰只要將存着糧食到年底再賣,肯定能賣個好價錢,”趙黑子說的唾沫橫飛,見衆人一個個老實了,聲音的緩和下來,“咱們一個村的,顧峰照顧你們,才賣十八文一斤,比起集市上便宜多了,你們還不知好歹,有錢燒得慌,那成,你們全去鎮上買,別在這裡買!”
衆人一聽就慌了,滿臉愧疚的看向顧峰。
“可他們家的糧食爲什麼還好好的?”陳三見衆人似乎被村長說服了,躲在人羣中,捏着嗓子問道。
“宗祠地窖裡面的兔肉不也是好好的,地窖裡的東西都沒事。”趙黑子氣得臉色發黑,重重地抓着柺杖,厲聲道,“哪個鬧事的,給我揪出來!”
很快,陳三就被衆人推了出來。
陳三無意識的觸碰到對趙村長冷漠的臉,蜷縮着脖子,擡眼看了一眼衆人,觸碰到衆人厭惡的視線,怒氣衝衝地望向顧峰,“明明就是他的不是,他就是......”
“就是什麼?”顧峰微微擡眸,淡淡地看了一眼陳三,涼涼道,“我是神仙,能掐會算,知道你們缺糧食?”
“你買了我們的糧食,”陳三結結巴巴地開口,“肯定知道我們今年沒糧食。”
“去年地裡收成那麼好,就算是我不收糧食,估計也有不少人會將陳糧賣掉賺點銀子。”顧峰強壓着怒火,風輕雲道,“顧某已經記下各位了,不會再向各位出售我家的糧食。”
此時,衆人在知道害怕,從顧家買糧食每斤便宜兩文錢呢,如果去米鋪買,那真是太貴了。
顧峰不等衆人說話,低沉的嗓音在院子裡響起,“顧某以前太多管閒事了,日後遇到什麼事,再也不會聲張打擾到大家了。”
原本衆人都已經知道錯了,心裡的很是愧疚,他們就不該這麼莽撞的。
顧峰這幾句話,讓衆人全都嚇得腿發軟。
沒有糧食吃事小,他們可以多花點錢去鎮上買,或者可以找親戚幫忙買些糧食。
若是匈奴再次來襲,顧峰不提醒他們,他們一定會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此時衆人全都慫了,將所有的怒火全都撒到陳三的身上,拽着陳三從顧家院子裡出去,站在外面對着陳三拳打腳踢,發泄心中的怒氣。
原本嘈雜的院子一下子安靜下來了,顧峰緩步走到趙村長面前,感激道,“今日,多謝村長。”
“顧峰啊,這本就是我這個村長該做的事。”趙村長望着門口那一羣人,搖搖頭,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聲音老邁,“村裡這些人沒上過學,也不識的字,什麼都不懂,你就甭跟他們一般見識了。”
顧峰嘴脣抿成一條線,並未言語。
“以前啊,我爹常跟我說,村裡人大多鼠目寸光,愛貪小便宜,”趙村長心裡知道顧峰還在生那些人的氣,這事換到誰身上,誰都會生氣,“當初我爹纔會將我送到私塾去念書,就是希望我不會這麼鼠目寸光,因爲這個村子總要有個眼光長遠的人,帶領整個村子。”
“他們平日裡挺精明的。”顧峰冷冷的開口,拳頭握的啪啪直響。
“說句難聽的,”趙村長長嘆了口氣,惆悵的說道,“他們都是自作聰明,算不得真聰明。”
顧峰自然是知道衆人都是被陳三煽動的。
“我當上村長之後,就想着村裡的孩子多念念書,那樣也能知道孰是孰非。”趙村長苦口婆心地說道,就是不想讓顧峰再生那些人的氣,對趙家村失望,“顧峰啊,那就不要跟那些人一般見識了。”
顧峰低沉的臉緩和下來,長舒了口氣,“我只想跟我娘子好好的住在趙家村,不想惹是生非。”
聽顧峰這麼說,趙村長心裡明白顧峰這是原諒那些人了,說了些客套話,這才拄着柺杖顫顫巍巍的離開。
顧峰望着趙村長佝僂的背影,若是沒有趙村長領導着這個村子,怕是這個村子早就不行了。
這個村子裡的人,就像是趙村長說的,有點小聰明,然而大都無知。
顧峰無奈地嘆了口氣,順手將大門關上,省的那些不三不四的人進來。
顧峰轉身回了臥房,瞧着房門緊閉,擡手敲了敲門。
“相公?”蘇酒兒顫抖的聲音從屋裡傳來。
“恩。”
顧峰的話剛剛落下,就聽到拉開門栓的聲音。
蘇酒兒雙眸溼漉漉地望着顧峰,目光在顧峰的身上打量着,瞧着他並沒有什麼異樣,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
“他們走了?”蘇酒兒忙拉着顧峰朝着屋裡走去,拉着他一塊坐在桌邊,順手給顧峰倒了一杯水。
“走了。”顧峰眉頭輕擰着,喝了一杯水,這纔將手中的杯子緩緩的放下,“是村長將他們給罵走的。”
“相公,你別生氣。”蘇酒兒擡眼望向顧峰,溫聲細語道,“他們肯定是受人蠱惑了,所以纔會喪失理智。”
顧峰擡眸望向蘇酒兒,眉眼之間帶着些許詫異,沒想到蘇酒兒竟然會這麼說。
“你別這樣看着我。”蘇酒兒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躲避顧峰的目光,微抿了一下脣,小聲地說道,“人啊,活得越久才能看的越透徹。”
“你怎麼知道今年會幹旱的?”顧峰一臉平靜地望着蘇酒兒,將心底的疑問緩緩的問出。
他一直覺得蘇酒兒做事情都很有條理,似乎知道未來要發生什麼似的。
匈奴可能來襲,是蘇酒兒提醒他的。
今年乾旱,也是蘇酒兒提醒他的。
“我去看看陽陽,他可能要吃奶了。”蘇酒兒慌忙站起身子,轉身朝着牀邊走去。
顧峰望着蘇酒兒的背影,眉頭不自覺的蹙起,伸手拉住蘇酒兒的胳膊,逼迫着蘇酒兒坐在桌邊,“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我?“
“能有什麼事情瞞着你啊?”蘇酒兒不自覺的垂眸看向右下方,抓着衣袖的手握的更緊。
“你每次想要逃避的時候,都會的看向右下方。”
顧峰低沉富有磁性地聲音在耳邊響起,蘇酒兒的心跳莫名的露了一拍,驚慌失措的擡眸看向他,“相公,你想多了,我不是說過了嗎,是老人跟我說的。”
垂下眼簾,蘇酒兒輕喘着氣。
“如果真的是老人說的話,那爲什麼村裡人沒有人一個存糧,也沒有人存水?”顧峰湊到蘇酒兒面前,目不轉睛地望着那張有些慌亂的臉,“那匈奴來襲的事情,你打算怎麼解釋?”
“匈,匈奴他們,”蘇酒兒微抿了一下嘴脣,支支吾吾道,“他們沒有種地,天冷了,每年都會南下,不是嘛?”
“可是以前他們從沒越過涼州!”薄脣緩緩地張開,顧峰冷聲說道。
蘇酒兒真的是快要哭了,低頭看着桌上的茶盞,小聲說道,“我覺得咱家有那麼多的糧食,總歸要小心點,老人常說,小心駛得萬年船,對不對?”
說到糧食,顧峰忍不住地笑出聲。
蘇酒兒微微一頓,納悶地看向顧峰,不明白顧峰在笑什麼。
“從去年你嫁給我開始,你就說要存糧,是不是就打算在這個時候賺一筆?”顧峰眉眼含笑的看向蘇酒兒,“那個時候,老人也不可能知道今年會幹旱!”
蘇酒兒的身子微微一頓,緊抿着脣。
“你爲什麼知道這些!”顧峰湊到蘇酒兒的面前,伸手緊扣着蘇酒兒的下巴,逼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