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峰琢磨着這段時間蘇酒兒繡了兩個繡品,上次的賣了上百兩銀子,這次蘇酒兒繡的繡品比起上次的還要好看,怕那兩個帕子一出手,差不多就能賺個上千兩銀子。
顧峰第一次有種自己很有錢的感覺,可是怎麼都沒有想到,蘇酒兒竟然要將那麼多的銀子全都用來買糧食。
買糧食這沒什麼問題,可是這上千兩都用來買糧食,糧食擱一年就變成了陳糧.......
顧峰嘆了口氣,陳糧不比新糧,很多人不願意買陳糧,鄉下人家基本都吃自家糧食,根本不需要買糧食。
“酒兒。”顧峰的面色愈發的嚴肅,他想起以前跟蘇酒兒剛在一塊兒的時候,蘇酒兒也是跟他提議多買糧食,“咱們家買陳糧做什麼,直接買新糧就好了。”
蘇酒兒想了想,看了一眼四周,瞧着周圍並沒有什麼人,湊到顧峰耳邊,低聲說道,“相公,按照老人的說法,明年地裡地莊稼收成可能不好,咱們今年囤糧,明年直接轉手賣出去,就算是我們今年囤的是新糧,等到明年也會變成陳糧的。”
這話倒是這麼一回事,顧峰贊同的點了點頭,偏頭看了一眼蘇酒兒,低聲問道,“那咱們少買點,萬一明年收成好,咱們也不至於太虧。”
“相公,”蘇酒兒知道顧峰心裡已經選擇相信她了,笑顏盈盈的貼在顧峰的身上,小聲地說道,“你前些日子不還跟我說,邊疆戰事吃緊嗎?”
顧峰被蘇酒兒說的有些暈了,眉頭不自覺的蹙起,倏地,眼前閃過一道亮光,驚訝地偏頭看向一旁的蘇酒兒,“你是說.......”
“相公你想到了?”蘇酒兒心花怒放地望向顧峰,沒想到她家相公這麼聰明。
“賦稅可能加重?”每年他們都要往朝廷交各種各樣的稅,邊疆無戰事的時候賦稅跟往常一樣,若邊疆打起來,朝廷就會增加百姓的賦稅。
“是啊。”蘇酒兒臉頰的梨渦若隱若現,輕聲解釋道,“今年收成雖然好,若交了賦稅,留下來的糧食支撐這個冬天沒什麼問題,可想要熬到明年秋收,那是不大可能了。”
還是如山泉水般的好聽的聲音,只是在顧峰聽來,卻有些刺耳,心裡莫名地有些不舒服,他也不知道自己爲什麼不舒服。
“相公,今年陳糧肯定便宜,等到了明年,許多人家就算是手中有銀子,都買不到糧食,咱們也不貪心,便宜賣給他們,你覺得可好?”蘇酒兒心裡這麼想着,反正想哄了顧峰買糧食,等到賣糧食的時候,那糧食的價錢,不是他們說便宜就能便宜的了。
顧峰眉頭輕擰着,認真地打量着蘇酒兒,“你從一開始就想好了?”
蘇酒兒剛嫁給他那會,還未到夏季的時候,她就已經開始籌劃這件事情?
只要一想到這,顧峰如鯁在喉地望着蘇酒兒,他本以爲娶得是個全身心依靠他的嬌妻,可現在看來,她好像並不是他想的那樣。
被顧峰那雙審視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在,蘇酒兒逃避般移開視線,微抿着脣。
秋風吹過,滿地金黃,夾雜着歡歌笑語聲,溫暖了整個田地。
蘇酒兒手腳冰涼,周圍一切的熱鬧跟她無關,靜靜地看着面前的男子。
他們家的賬目,蘇酒兒從來都沒有瞞過顧峰,如果不是顧峰帶她去府城,她根本沒有辦法的這麼快實行自己的辦法,因爲她沒有足夠多的銀子。
鼻頭泛酸,蘇酒兒垂眸羞澀一笑,裝作很無辜的望向顧峰,聲音有些沙啞,“相公,囤糧這件事情,是我早就計劃好了的。”
顧峰原本擰着的眉頭立刻凝結在原地不動,訝然地望着蘇酒兒,好似第一次見到蘇酒兒。
他的面孔本就堅毅,此時仔細的盯着蘇酒兒,如同寒冬臘月一般。
“我心裡很慌,”蘇酒兒微垂着眼簾,輕聲說道,“爹爹重病之時,家中窮困潦倒,若是沒有相公給我家的彩禮錢,爹爹可能就會因爲無藥可救而離開我們。”
“我害怕,害怕萬一有那麼一天,咱家因爲急缺銀子而買不起藥。”蘇酒兒聲音糯糯地,就像是受了委屈地孩童一般,“我是個婦道人家,想着多存點錢,那樣就不用擔心沒錢找大夫看病。”
顧峰的神色漸漸地恢復正常,想起紀大夫曾經說過的話,想到蘇父需要經常吃藥調養身子,舒了口氣,“到時候我們便宜點賣糧食。”
蘇酒兒喜笑顏開地望着面前的顧峰,使勁地點了下頭,“好。”
“我去忙了,你快去樹下涼快去。”顧峰說後,起身走到一旁,拿起鐮刀繼續割麥子。
顧峰心裡的是有別的算計。
一開始知道蘇酒兒想要發難錢,心裡有些不舒服,可是轉念想想,他們有糧食,便宜賣給百姓總比那些地主提高價錢賣給百姓強。
跟着蘇酒兒在趙家村過着這種簡單的生活,顧峰都差點忘記,蘇父是被人下毒,可是下毒之人他卻不知道是誰。
在還不知道對手的情況下,顧峰忽的覺得背後似乎有雙冰冷的眼睛緊緊地盯着他,像是要將他挫骨揚灰一般。
緩緩地站直身子,顧峰迴首望去,就瞧見蘇酒兒正坐在樹下低頭繡花。
似乎察覺到他的視線,蘇酒兒緩緩地擡眼。
四目相對的一瞬間,顧峰望着蘇酒兒臉上燦爛的笑容,心瞬間軟了下來,化成一灘水。
顧峰想,如果他以後死了,肯定是因爲蘇酒兒死的。
收割忙活了三天,顧峰幫着蘇父將一對對的糧食綁成一捆一捆的,用蘇家那個陳舊的手推車直接拉到打穀場。
村子裡就只有兩個石碾子,村長早早地就安排好了,每家每戶輪着來,誰家先到的打穀場,誰家就先弄。
這次蘇家因爲有了顧峰的幫忙,是第一個到打穀場的。
當下蘇父趙氏也不嫌累了,忙開始碾麥子。
石碾子是用一塊大石頭做的,需要驢拉着走,如果人去推的話,那要累得半死。
不過即便是有驢在拉磨,蘇父也上前去幫着推石碾子,畢竟這驢很金貴,要是累壞了,還要賠償。
顧峰原本正在一旁抗的麥子,瞧着蘇父推磨,忙將手裡的活放下,跟着蘇酒兒說了聲,就上前頂替了蘇父的位置。
顧峰天生力氣大,以前也不知道這石碾子的重量,聽人說這石碾子特別重,可是他拉起來,卻覺得這石碾子沒有他想的那麼重。
顧峰一邊控制着驢一邊推着石碾子,他有種這頭驢好像在偷懶的感覺。
不過幸好蘇父在前面拉着驢,這才減輕了顧峰的負擔。
打穀場上的人越來越多,瞧着顧峰推石碾子好像一點不費力氣,一個忍不住地七嘴八舌的誇起顧峰來。
寧月兒站在人羣中,望着那個辛苦推石碾子背後衣服都被打溼的男人身上,抓着草繩子的手忍不住地握緊。
蘇酒兒帶着草帽子,瞧着顧峰渾身汗淋淋的,有些擔心地快步走上前,忙將水壺遞到顧峰面前。
顧峰擡袖正要抹掉額頭的汗水,蘇酒兒擡手拿着巾帕幫着顧峰將額頭的汗水擦乾淨。
顧峰微低着頭,眉眼含笑地望着蘇酒兒,看到她也感覺不到那麼累了。
蘇酒兒眉開眼笑的望着顧峰,瞧着他臉上沒那麼多汗了,這才說道,“多喝點水。”
顧峰從蘇酒兒手中接過水壺,微微擡肩,舒展了一下身子,張嘴大口喝水。
一壺水都被顧峰喝完了,他纔將水壺遞給蘇酒兒,“天不熱就好了。”
顧峰倒不嫌累,就是熱的難受。
蘇酒兒心知顧峰是在寬他的心,即便是顧峰天生力大,可長時間推石碾子也還是很累的,低聲說道,“都這麼久了,你正好休息會,讓驢拉就好了。”
“那樣太慢了。”顧峰偏頭看着蘇父吃力的推着石碾子,忙說,“你去那邊歇着,我一會忙完就過去找你。”
蘇酒兒還想說什麼,趙氏就過來了,心中很是過意不去,“顧峰啊,休息會吧,別累壞了。”
“不累的,我去幫忙。”顧峰留下一句話,急匆匆地朝着石碾子那邊走去。
趙氏拉着蘇酒兒走到一旁,忍不住地感慨道,“今年咱家能這麼快收好糧食,全都是因爲顧峰。”
蘇酒兒聽聞趙氏這麼說,微笑着垂眸,心裡琢磨着,明年如果有機會的話,多弄一些地,到時候請人種地,那樣再也不用下地幹活了。
“酒兒姐。”
一個溫柔的女聲從一旁響起,蘇酒兒聞聲望去,就瞧着寧月兒滿臉汗水地站在一旁。
“你們家地都收好了嗎?”蘇酒兒笑着開口問道,現在所有人張口閉口都是收莊稼的事情。
“只是將麥子收好了,稻子還沒開始收呢!”寧月兒討好的一笑,輕聲說道,“姐夫真有能耐,那麼重的石碾子,他推了這麼久,都不嫌累。”
“哪能不累?”蘇酒兒心疼的看着顧峰,可她心裡也明白,如果顧峰今天在一旁偷懶不做活的話,村裡人肯定說三道四。
他現在辛苦的推石碾子,也是爲了讓村裡人對他有個好印象。
寧月兒眸中閃過一絲怨意,在對上蘇酒兒那雙溫柔的眸子的時候,又變成了以前那個單純無辜的寧月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