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峰掃了一眼門口那個藍布衣衫的婦人,有些眼熟,一時之間卻又想不起來她是誰。
“王嬸?”蘇酒兒眉頭微不可見的蹙了一下,臉上掛着輕淺的笑容,心裡很是納悶,王氏怎麼會來?
王氏瞧着蘇酒兒氣色紅潤的模樣,極力忍着怒意,快步走了進去。
蘇酒兒緩步走到王氏面前,面帶微笑地對上王氏滿是怒火的倒三·角眼。
“啪!”
蘇酒兒微微一怔,臉偏頭扭向一旁,雙眸閃過一絲殺意,右手一擡,反手給了王氏一正一反兩巴掌。
王氏氣得七竅生煙,那張尖瘦的臉扭曲地變形,上前一步就要去抓蘇酒兒的頭髮。
顧峰快步上前,一把抓住王氏的胳膊,漆黑的眸子惡狠狠地瞪着王氏,冷聲道,“你要做什麼?”
王氏肺都要氣炸了,伸手指着蘇酒兒,暴跳如雷,“都是你這個賤女人勾·引我家澤清,你這個狐狸精,我今天非要打死你!”
澤清?
安澤清?
面前這個婦人是安澤清的娘?
意識到這一點,顧峰心中一冷,眸光一凜,當即立斷將蘇酒兒護在身後,低沉冷漠的聲音溢出薄脣,“你再這樣,休怪我對你不客氣!”
他渾身上下散發着冰冷的氣息,那張堅·硬的臉就像是來自地獄中可怕的魔鬼一樣,讓人不寒而慄。
王氏怒火漸漸地消散,身子微微一哆嗦,後退了一步,那雙倒三·角眼冷漠地望向蘇酒兒,擡手指着蘇酒兒,“賤人,你有本事出來,躲在男人身後算什麼本事!”
蘇酒兒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王嬸也可以躲在安叔身後。”
王氏向來兇狠霸道不講理,安叔又是個懦弱的男子,一天到晚縮着脖子膽小如鼠,更是害怕王氏,時間一久,安叔就迷戀上了常去煙花女子。
在安澤清十歲的時候,安叔不幸染上了花柳病,年紀輕輕就去了,留下王氏一個人將安澤清拉扯長大。
前世,她嫁給了安澤清,被王氏天天說教,還經常不給飯吃。
新婚之夜,她並沒有落紅,嫁過去兩個月,她懷上了第一個孩子。
當時王氏在安澤清耳邊吹風,說她的孩子是野種!
雖然怨恨安澤清狼心狗肺,但是蘇酒兒不得不承認,安澤清很孝順,對王氏言聽計從,也覺得她肚子裡的孩子是野種。
蘇酒兒這才知道,她新婚之夜沒有落紅一直都是安澤清心裡的一根刺。
她那個五個月大可憐的孩子就因她被王氏跟安澤清兩個人強灌下藏紅花而沒的。
“你嫁了人也不安分,勾·引我家澤清,怎麼的,你想吃着碗裡看着鍋裡的!”王氏聽着蘇酒兒那麼說,氣就不打一處來,指着蘇酒兒的臉,越看越怒,巴不得扒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
顧峰臉色愈來愈黑,若不是站在他面前是個婦人,他早就動手了。
“是你退了親,我不再也沒跟安秀才說過話,不知道王嬸今天找我做什麼?”即便是心裡恨透了,蘇酒兒說話依舊一套一套的,瞧着王氏的臉色愈發的難看,心裡隱約地有點痛快,“你若是來買東西,我們歡迎,若是找事,我們就請村裡的里正來評評理。”
王氏怒髮衝冠,瞧着那張紅·脣巴拉巴拉的,飛快地上前,一個彎腰,直接從顧峰手臂下鑽了過去,擡手就要打蘇酒兒。
蘇酒兒反應極快,右手抓住王氏的手,擡腳一腳踹在了王氏的肚子上。
王氏並未設防,肚子被踹了一腳,疼得癱坐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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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峰忙將蘇酒兒拉到身後,“夠了!”
“我的兒啊,你怎麼這麼可憐,你爲了這個賤人要死要活地,你現在睜大眼睛看清楚這個賤人的模樣......”王氏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天搶地。
門口那邊出現一抹青色,蘇酒兒擡眼望去,就瞧見安澤清孤零零可憐地站在那邊。
他臉色發黃,比她上一次見他的時候還瘦了。
安澤清擡腳邁進門裡,身子搖搖晃晃,嘴脣慘白,伸手就要將王氏扶起來。
“你看到了嗎?”王氏緊緊地抓着安澤清的手,將她自己的臉湊到安澤清面前,“你看看我的臉,她打的,你還惦記着這個賤人做什麼?”
安澤清看了一眼王氏的臉,視線隨着王氏手指的方向看向蘇酒兒,琥珀色的瞳孔微縮,失神地微微張脣。
她已經不是他的妻了。
顧峰眉頭不悅地蹙起,瞧着安澤清那個樣子,一陣風就能將他颳倒。
“安秀才,你們這是什麼意思?”顧峰眉頭擰成一團,冷漠道。
男人低沉沙啞的聲音將安澤清喚回神,努力地壓抑着眸中的淚水,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發出嘶啞的聲音,“對不起。”
王氏一聽安澤清這麼說,立即瞪圓了眼睛,伸手猛然拽住安澤清的胳膊,大聲吼道,“說什麼對不起,你現在看清楚這個賤人是什麼模樣嗎,你看你這個樣子,還像個人嗎?”
蘇酒兒看着安澤清失魂落魄樣子,心中閃過一絲得意,轉瞬間,心中有了別的報仇辦法。
“娘。”安澤清頭腦亂成一團,滿心無奈,“你先回去,我以後再也不會這樣了。”
王氏哭鬧地表情一頓,用力地抓着安澤清的胳膊,不放心地問道,“真的?”
“恩。”安澤清輕點了一下頭,並不說話。
王氏身手矯健地站起身子,擡手拍了拍屁·股上面的塵土,完全沒有剛剛那副可憐樣,她今天來的目的已經達到了,“你現在知道她是什麼人了,那你就好好唸書,以後考中了狀元,你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這個賤人根本就配不上你。”
“娘。”安澤清伸手推開王氏的手,琥珀色的眸子出神地看了一眼蘇酒兒,“我想和她說幾句話。”
一聽這話,王氏就不樂了,她本就是這個暴脾氣,大聲吼道,“你能不能有點出息?”
只是一對上安澤清那雙寫滿憂愁地眸子,王氏罵罵咧咧的走了出去。
顧峰上下打量着安澤清,又看了一眼王氏的背影,心裡想着如果蘇酒兒嫁過去,說不定天天被揍。
“顧大哥。”安澤清擡眼望向顧峰,輕咬着蒼白的下脣,厚着臉皮開口,“我能不能跟酒,跟她說幾句話。”
空氣中的靜穆似乎將風都凝結起來了,剩下的只有尷尬。
顧峰對安澤清的印象不錯,他還是挺同情安澤清的。
回頭看了一眼蘇酒兒,顧峰正好對上蘇酒兒看過來的視線,輕點了一下頭,見蘇酒兒並未反對,這才擡眼看向安澤清,“好。”
蘇酒兒跟着安澤清走出院子,走到一旁樹林,兩個人之間一步之遙,只是那一步,卻是安澤清這輩子永遠都到不了。
春日陽光穿過密密麻麻的樹葉灑落在地上,落在他們兩個人的身上。
細碎地陽光俏皮地灑落在蘇酒兒額前的碎髮,像是鍍了一層金光,隨風搖曳着。
良久,蘇酒兒都沒有聽到安澤清的聲音。
思緒百轉,蘇酒兒猶豫地擡起眼眸,無意間對上安澤清那雙空洞哀傷的眼神,心跳一頓。
蘇酒兒恍恍惚惚的好像記起,她曾經見過安澤清這個眼神,但是卻記不起來。
“今日,是我娘冒犯了。”
正當蘇酒兒以爲顧江城會一直沉默下去的時候,就聽到安澤清嘶啞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蘇酒兒微微一怔,有些不對,他不應該說她打了王氏的事情嗎?
“我也有不對的地方。”蘇酒兒這話說的很順口,就算她再怎麼恨王氏,也不該動手的,“我當時頭一昏,就打了回去。”
蘇酒兒內疚地擡眼望向安澤清,微抿了一下脣,臉上還掛着王氏給她留下的鮮紅的手掌印,“對不起。”
但是如果重來一次的話,蘇酒兒還是會打回去。
安澤清恍恍惚惚地好像看到了以前的蘇酒兒。
蘇酒兒小時候身體不好,後來長大身體漸漸好起來,當時蘇家有錢,她經常留個雞蛋給他,而他總將王氏給他的雞腿留給蘇酒兒一個。
他曾經以爲,他們兩個人會永遠的在一起。
可是造化弄人,現實卻硬生生地將他們兩個人分開。
“不是,是我娘先......”安澤清說到後面,漸漸地沒音,子不言母過。
春風徐徐吹來,樹葉的隨之舞動簌簌作響,帶來了泥土的清香。
蘇酒兒忙開口說道,“是我的錯,你幫我替王嬸賠不是。”
“恩。”
蘇酒兒不知道顧江城要跟她說什麼,站在原地,眼觀鼻鼻觀心的,等了許久都沒有聽到安澤清開口說話的聲音。
蘇酒兒眉頭微蹙着,擡眼望向安澤清,“你若是沒什麼事的話,我就先回去了。”
一聽她要走,安澤清猛然擡眼望向蘇酒兒,微抿了一下乾枯地嘴脣,滿含期待的望向她。
“酒兒。”安澤清雙眸熾熱地望向蘇酒兒。
蘇酒兒仰望着安澤清,下意識地“啊”了一聲。
“若是我金榜題名,我能,”安澤清不小心咬到了舌·頭,微微頓了頓,接下來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股腦說出來,“你願意改嫁當我的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