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的門被打開,屋內的熱氣飄了出去,蘇酒兒仔細地看着腳下的門檻兒,跨過去之後擡眼望着遠處的大門。
大門依舊關的緊緊的,蘇酒兒眉頭微擰着,她以爲顧峰出去了,可大門沒開他怎麼出去的?
“站在外面做什麼?”
顧峰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從一旁響起,蘇酒兒一個沒防備,驚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轉身看向顧峰,蘇酒兒長舒了口氣,正要說什麼,就瞧見他手中抱着的浴桶,雙眸一亮,脣角不自覺的上揚。
“進來。”顧峰說了句,率先走進廚房。
蘇酒兒心中樂開了花,她沒想到顧峰竟然會這麼配合,只是下次她再也不敢這麼做了,就怕顧峰生氣。
天愈來愈熱,顧峰想了想,便跟蘇酒兒商量了下,說是五天洗一次澡,蘇酒兒高興地忙點頭應下。
顧峰每天陪着蘇酒兒在村子裡散步,眼見着蘇酒兒的肚子愈來愈大,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
夏日的六月,晴空萬里,太陽火·辣辣地的烤着大地,悶得人透不過氣來。
蘇酒兒一手捏着帕子擦拭額頭的汗水,另外一隻手拿着蒲扇緩緩地扇着。
“別扇了,再扇出什麼病來,再忍忍,”趙氏說着,眼睛盯着蘇酒兒的肚子,“我估摸着孩子出生,也就這兩天的事。”
蘇酒兒將手中的蒲扇放到一旁的石桌上,將額頭的汗水擦乾淨,瞧着趙氏臉上還未出汗,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
以前六月份的時候,她也不覺得有多熱,今年可能是因爲懷孕的緣故,她臉上的汗水就不曾停過,即便是這麼熱,她也不敢減少身上的衣服,生怕病了。
“娘,我生孩子的時候,你在產房裡陪着我。”蘇酒兒一想到生孩子,手腳冰涼。
或許是因爲上一世曾經生過兩次孩子,留給蘇酒兒的只有揮之不散的陰影。
蘇酒兒一直想不明白,既然安澤清不想要孩子,爲什麼不在她懷孕的時候將孩子打掉,非要她辛辛苦苦將孩子生下來再把孩子打掉?
“你放心,我已經跟咱們村的穩婆說好了,到時候我跟她一塊在產房裡面陪着你。”趙氏也知道女人第一次生孩子總會害怕,“你爹跟顧峰在外面陪着你,你就放寬心吧,不會有事。”
蘇酒兒聽到趙氏這麼保證,忍不住地鬆了口氣,有趙氏在,她就不擔心了。
半夜蘇酒兒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肚子一陣陣的疼痛,將她從夢中驚醒。
聽到蘇酒兒的呻·吟聲,顧峰這幾天也不敢深睡,知道她快要生了,時時刻刻注意着她,“開始疼了嗎?”
蘇酒兒難受地蜷縮着身子抱着肚子,輕聲說道,“恩。”
顧峰忙從牀上翻身下來,點亮桌邊的煤油燈,瞧着蘇酒兒滿頭大汗,眉頭輕擰着,低聲安慰了幾句:“我現在就將楊婆婆叫過來。”
顧峰一把扯過一旁的外衣,一邊穿着一邊往外跑。
因爲蘇酒兒快要生產了,趙氏早就住在了這邊,就是爲了能更方便的照顧蘇酒兒。
顧峰先去敲了趙氏的門,聽到趙氏的聲音,快速的將蘇酒兒的事情說了聲,不等趙氏開門,一溜煙的跑出去了。
趙氏穿好衣服開門出去,正要準備進屋,視線無意間落在大門口站着的那個人身上。
顧峰路過蘇家的時候,聽到蘇父的聲音,忙將蘇酒兒的事情說了下,這才朝着楊婆婆家跑去。
顧峰敲了楊婆婆家的門半天,裡面出來一個年輕男子,滿是愧疚地看向顧峰,“我娘昨天回孃家了,怕是不能幫去幫忙了,顧大哥,這實在是對不住了。”
顧峰的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的,前些日子他專門上門跟楊婆婆打招呼,就是讓她最近不要出遠門。
此刻也沒有別的辦法了,顧峰心裡琢磨着他還是趕緊將蘇酒兒送到鎮上去生產。
顧峰熱的滿頭大汗,跑回家就瞧見蘇父跟安澤清站在門口。
安澤清惴惴不安地站在院子裡,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這才偏頭望去,看到是顧峰的時候,不敢看向顧峰。
“我帶酒兒去鎮上生孩子,”顧峰鐵青着臉,語氣中帶着幾分不悅,“楊婆婆不在,收拾東西現在就去。”
趙氏正蹲在爐竈前燒水,聽聞顧峰的話,視線在安澤清的身上停頓了一下,忙起身攔住顧峰,“別擔心,安大人家的姨娘也快要生孩子了,特意先將穩婆借給我們。”
聽着趙氏那麼說,一直堵在顧峰胸口的那股氣總算是輸了出來。
“多謝安大人。”顧峰感激地望着一旁的安澤清。
安澤清的身形微微一晃,輕點了一下頭,聲音帶着幾分嘶啞,“不礙事。”
蘇酒兒隱忍的哼聲從屋內傳來,顧峰忍不住地想要回屋去看看蘇酒兒,就被趙氏直接攔在廚房外面。
“女人家生產,男人看什麼看?”趙氏連燒水都不讓顧峰做,讓蘇父跟安澤清看着顧峰。
蘇酒兒痛苦的的呻·吟聲愈來愈大,顧峰站在院子裡,緊張的往裡探了探頭,卻什麼也沒看到。
安澤清跟着蘇父兩個人安靜的站在一旁,並不言語。
“我還是應該進去陪她!”顧峰想起蘇酒兒每日午夜因噩夢驚醒時的叫聲,他覺得他就應該陪在蘇酒兒牀邊,省的她害怕,擡腳朝着廚房走去。
安澤清上前一步,伸手直接攔住顧峰,目光冷漠地望着顧峰,低聲說道,“你還是不要進去了,女人生產都是這樣的,你進去做什麼?”
顧峰鷹眸一擡,微眯着眼睛,冷冷地望着安澤清:“安大人,你來這邊是不是有些不合身份?”
蘇父生怕顧峰跟安澤清鬧起來,忙上前拉住顧峰的胳膊,好聲好氣地寬慰道,“別擔心,不會有事的,酒兒她娘在裡面照顧她呢!”
旁人不知道蘇酒兒每天晚上是什麼樣子,可是顧峰知道,蘇酒兒經常在夢裡哭着哭着才醒過來。
平日裡的蘇酒兒看起來精明能幹,可是顧峰知道,其實她只想在家相夫教子。
“岳父。”顧峰無奈地開口叫道。
“現在酒兒身子虛弱,你若是進去,你身上的陽氣很容易驚嚇到孩子,”蘇父猶豫地放開拉着顧峰的手,好聲好氣地的說道,“你還是不要進去的好。”
顧峰隱約的好像記得有那麼一個說法,無奈地點了點頭,只能在外面等着。
蘇父心裡也着急得很,不知道這孩子什麼時候能出生。
“這都過去那麼久了,怎麼還沒生出來?”顧峰在院子裡焦急的走來走去,蘇酒兒歇斯底里的聲音就像是藤蔓一般將他的心緊緊的束縛住。
“生孩子都這樣,有的人可能一天一·夜才生出孩子,你別擔心。”蘇父忙安慰道。
一天一·夜?
顧峰臉色倏地一變,拳頭不自覺的握緊,湊到窗戶旁,隱隱約約地能看到裡面走動的人影。
“這太受罪了,酒兒平日裡最怕疼了!”顧峰臉色愈發的難看,急躁的在院子裡走來走去,想要減輕蘇酒兒的痛楚,卻又不知道怎麼樣才能將她的痛楚減輕半分。
安澤清垂下眼簾,輕抿了一下脣,斟酌道,“女人生孩子都是這樣的,你別擔心。”
“早知道生孩子這麼嚇人,我們就不要孩子了。”顧峰此時後悔不已。
東方掀起了魚肚白,院子裡也亮了起來。
顧峰瞧着趙氏端着一盆盆的血水倒出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蘇酒兒的聲音愈來愈小,顧峰心裡“咯噔”了一下,毫無形象的趴在窗戶上,卻什麼都看不到。
趙氏又端着一盆血水從屋裡出來,顧峰忙迎了上去,“岳母,酒兒怎麼樣了?”
“羊水破了,”趙氏愁眉苦臉地望了顧峰一眼,見顧峰神情有些恍惚,“怕是酒兒這一次可能難產.......”
難產?
顧峰有種被雷當頭劈中的感覺,牙齒輕顫着,“就算是不要孩子,也要保住酒兒。”
趙氏一聽顧峰這麼說,遞給蘇父和安澤清一個放心的眼神,這才安慰道:“我明白的,放心,酒兒一定不會有事。”
“我進去陪她。”顧峰迫不及待的開口說道,心已經提到了嗓子眼,“她一定希望我在她身邊。”
趙氏一慌,忙攔住顧峰,焦急道,“你進去也幫不上什麼忙,我在外面等着。”
蘇父和安澤清兩個人拉着顧峰地胳膊不讓他進去,趙氏得了空,端着一盆熱水走了進去。
度日如年。
顧峰此刻有種這樣的感覺,他覺得就算是自己跟蘇酒兒沒有孩子,也一定能過得很好,沒必要讓蘇酒兒這麼折騰。
他隱約記得好像有種藥吃了之後,就不會有生育的能力。
顧峰琢磨着回頭去醫館問問有沒有那種藥,若是有的話,到時候他吃了之後再也不用擔心蘇酒兒以後會懷孕。
日頭愈來愈高,顧峰腳下的影子已經非常短小,屋裡蘇酒兒的叫喊聲漸漸地高了起來。
正當顧峰實在忍不住想要進去的時候,蘇酒兒痛苦的呻·吟聲隨着木盆摔裂聲戛然而止。
顧峰怔怔地站在原地,不知道的裡面發生了情況,正要推門進去,就瞧見趙氏懷中抱着孩子從裡面走了出來。
不是說孩子都會有啼哭聲嗎?
顧峰的眉頭輕擰着,怔怔地望着趙氏懷中那個臉色發青的孩子。
“是,是個死嬰。”趙氏面色沉重的望向顧峰,那張乾枯起皮的嘴脣哆嗦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