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慈也不拒,咬了一口,細細的嚼着,越嚼,心中便越是發悶。想到高順帝的逼迫,想到自已的曲意逢迎,此時再面對他的溫柔,楚慈便是吃不下。放了碗筷,楚慈冷聲說道:“往後不必再進宮了,你若出了事,誰來給我辦事?”
這句話,戳得他心尖兒都疼。想到那日高順帝當衆吻她的情形,宋文傾傾身靠近,先是淺淺的在她脣上一吻,再是伸了舌,輕輕一舔。
屬於他的氣息似洪水般襲來,令她有些發暈。宋文傾卻是輕輕的摟着她,一點一點的加深了這個吻。
直到她亂了氣息,直到她模糊了視線,宋文傾這纔在她脣邊摩挲,一聲聲低喃:“對不起,對不起……”
對不起,是我不懂得珍惜。對不起,是我錯過了最好的機會。對不起,是我害你這般唾棄自已。
瞭解如他,如何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她想做的,他心中明白。可是,他卻沒了質問的資格。至少,她愛他,這便夠了。
他只希望,她能走到最後,坐上她想要的位置,手握她想要的權勢。只希望,走到最後的她,能忘記那些曲意逢迎的屈辱。只希望她能明白,他如今只想她過的好。哪怕…哪怕她與父皇……
太多的話說不出口,太多的愧疚無法言出。宋文傾只能一遍遍的吻着她,只希望她能好受。
愛恨交織,屈辱與無奈並存。此時在他懷中,受他如此安撫,楚慈卻是笑的淒涼。本是夫妻,卻走到如今這一步。本該正大光明的相守,卻成了偷.情的可憐之人。
什麼是對?什麼是錯?她如今已是無法分辨,只知道自已在不擇手段的向前。她無情,她冷血,她變成了自已最厭惡的模樣……
宋文傾離開的時候,看了一眼淫亂的場面,眸中盡是殺意。口中念着‘皇后’二字,便是大步離去。
高順帝回宮,卻是無暇顧及後宮之事。當即下令將二皇子和重落法網的四皇子打入大牢,更是下令連夜搜查二皇子府。
次日天明,穆言將二皇子府搜出來的東西送去了奉天殿。
二皇子結黨營私,剋扣軍餉,收受賄賂;更在高順帝出征之時,重金買通殺手,刺殺高順帝。
四皇子私訓殺手,在楚慈剿匪之時派了殺手去阻止東明修剿匪,更是與邰正源勾結,將楚慈重傷,只爲製造東明修與五皇妃私通的謠言,試圖阻止東明修繼續向北剿匪。且圍場之事,乃四皇子,二皇子,太子三個裡應外合,目的卻是刺殺高順帝。
太子勾結朝臣,爲早登帝位,在高順帝出征之時幾次刺殺,所幸無一得手。太子不甘,與北瑤重犯邰正源兩相勾結,更是僞造先皇遺旨,捏造邰正源乃先皇子嗣之事。還與馬匪串通,阻止東明修給前線運送物資。
白紙黑字,三人罪證由侍衛擡進了奉天殿,太子當即慘白了面色,跪地喊道,“父皇,兒臣冤枉啊!兒臣冤枉啊!是文浩與文墨構陷與兒臣,兒臣冤枉啊!”
那人惶恐哭喊,高順帝陰沉的眸子透着寒冬笑意。一揮手,冷聲下令,“刑部樑燁聽旨!”
朝臣之中走出一人,高順帝接着說道:“徹查太子,二皇子與四皇子罪證,相關人等,證據確鑿,一律打入大牢,聽候發落!”
樑燁跪地領旨。
太子癱軟在地,沈務親帶禁軍來拖太子。方正傑當機立斷跪了下去,高呼道,“皇上三思吶!太子仁厚,最重孝道,絕不會做那逆反之事!此事必然是他人構陷,還請皇上三思,莫讓太子蒙受不白之冤!”
方正傑一跪,身後一羣大臣亦是跟着跪了下去。
四皇子是從二皇子府上搜出來的,這些罪證亦是從二皇子府上查來的,這一切,都可以推給二皇子。而太子,是絕對不能被牽扯進去的!
方正傑帶着朝臣給高順帝施壓,那些人也跪得巧,就這麼擋了禁軍的去路,令沈務立於殿中,難以進退。
那些曾經擁護二皇子的人,此時卻是不敢給二皇子開脫,只能跟着跪下,同時求着皇上三思,莫將太子打入大牢。此時,這些人又是抱作一團,大家心中清楚,只有扭成一股,高順帝纔不能對太子出手;只要有喘息的機會,就不怕救不出二皇子。
至於那無用的四皇子,捨棄便捨棄吧!
江山是自已的,可一再受這些人威脅,高順帝也是厭煩了。以前是覺得這些人玩不出個花樣來,如今卻覺得花心思與這些人周旋甚是無趣。
冷眼掃向下方之人,高順帝冷聲說道:“池顧,記下求情之人!他們既然篤定太子是冤枉的,那麼朕便以事實說話!”目光轉向鐵面無私的樑燁,高順帝接着說道:“朕最多給你一個月的時間,若你查不出個結果來,朕要你好看!”
樑燁忙跪地領旨。
前朝之事尚未處理完,便有一小太監急急忙忙尋了池顧,與之耳語幾句,池顧便是面色一變。
待得退朝,高順帝回了御書房,池顧這才忐忑上前,低聲說道:“聖上,冷宮,出事了。”
高順帝步子一頓,猛然轉首,急聲問道,“她吃虧了?”
仔細一想,也不該啊!袖中有小弩,腰間有毒物,除非是一流高手,否則無人能動得了她!
池顧面色有些尷尬,低聲說道:“楚妃倒是沒吃虧,就是那去找麻煩的雅妃……”
後頭的話,池顧便說不下去的。
若是楚慈出了事,這會兒皇后必然宣揚的人盡皆知。可此時偏偏是雅妃自食苦果,皇后是半分不敢出面,這事兒便拖到現在纔有人來稟報。
池顧欲言又止,卻是如何也不敢說出冷宮中到底出了何事?高順帝心中煩悶,想想也是許久不曾見楚慈,心裡頭也是有些想的,便是大步折了出去。
尚未進冷宮,便聞裡頭傳來淫靡之音。池顧推開殿門,卻是不敢進去。高順帝邁步而入,經過一片野草叢生的花臺,便瞧見了那淫亂的畫面。
白條條的人影就似沒了意識一般,憑着本能做着不堪入目的動作。那向來溫婉,也頗有氣度的雅妃已如破敗的娃娃一般,那幾個宮女亦是隻有出的氣兒,沒了進的氣兒。
看着這情形,高順帝怒不可遏,一聲大呵,“楚慈!”
她怎麼敢!
聽得外頭的怒吼,楚慈淡漠起身,彈了彈衣裳上的灰塵,等着那人尋來。
那人大步而來,見她一副端坐模樣,便是冷聲說道,“她是朕的女人!”
“哦?皇上心疼了?”楚慈不喜不悲問道:“皇上舍不得?”
高順帝顯然是怒極,甩袖上前,一巴掌高高揚起,看着她似笑非笑的模樣,那巴掌終是沒有落下。狠狠一甩袖,冷聲說道:“你將朕置於何處?要殺她,何必用這般不堪的法子?這事若是傳了出去,你讓朕顏面何存?”
“她不這般安排,又如何會自食惡果?”楚慈反問。
她這話,高順帝雙眼一眯,“己所不欲,勿施於人!你好歹是一個女人,你有能力避開,何以用這下作手段?若今日被人如此糟賤的是你,你是否還能這般平靜?”
楚慈本就不佳的面色,此時更是變得蒼白。高順帝甚至不知道到底哪句話刺激到她?便見她猛的將桌椅一踢,指着破敗的殿門說道:“出去!你出去!你若心疼她,你倒是去救她啊!是不是我天生就該被人糟蹋?是不是所有人都覺得我楚慈就是髒到任人欺凌?是不是我楚慈天生就該讓人作賤,哪怕受辱也怪我自個兒本事不夠?”
這些話,她幾乎是咆哮出口。她的憤怒,她顫抖的脣,她眸中那滔天的恨意,令怒氣衝衝而來的高順帝愣住。想要上前安撫莫名暴躁之人,她卻是踢了倒地的壞椅,轉身進了那滿是灰塵的宮殿。
仔細算算,她在這裡也呆了快十日光景。這些日子不曾管她,一半是想給她教訓,一半也是爲了大局。此時看着破敗的宮殿,看着這滿是灰塵的地方,高順帝才覺得心中有一股說不出的難受。
她太強大,強大到讓人忽視她的脆弱,強大到讓人覺得她受了再大的委屈都不值一提。
此時立於這根本不能住人的地方,高順帝忽然醒悟:她只是一個女人啊!只是一個有本事,有抱負,有理想的女人。以她的性子,在這年歲她應該是意氣風發,肆意張揚。可如今,她卻被逼得磨去了她的尖銳,用一團迷霧將自已包裹,誰也走不進她的心,誰也看不透她的心。
終是忍不住跟了進去,便見她蜷縮在陰暗的牆角,似一個無助的孩子,雙手抱膝,將頭埋在臂間。這模樣,與那日在御書房一樣,她在逃避,在逃避她曾遭遇的過去。那過去,必然是她不敢去面對,必然是她最爲痛恨的記憶。
想到她的怒吼,高順帝這才懊惱不已。她與邰正源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誰也不清楚。可她的怒吼,卻吼出了她的憤怒與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