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華駕車,玄玉在車中伺候着。
一路上,楚慈甚至在想,莫不是東明修想將她轉移?可細細一想,她又覺得不太可能。
就在她不解之時,馬車停下,緊接着一聲咒罵入耳。
“楚月慈你這個賤人!你不得好死!”
白綺琴的咒罵,從右側傳來。楚慈掀簾看去,便見那人面色憔悴,看來的目光中盡是恨意。
無視那人的怒火,擡眼看去,就見着熟悉之人立於一隊車前,朝她看來。
宋文傾、楚月澤、孫芯蕊、小福子立於一處。楚月蘭、楚月陌、楚柯明立於一處。白綺安姐妹和穆誠立於一處。
這幫派站得倒還算一目瞭然。
只是,爲何孫芯蕊也在?
莫名的,楚慈心中有些不安。
“小慈。”宋文傾輕聲一喊,想過來,卻不知想到了什麼?竟是立於原地,就這麼看着她。
楚慈看着他猶豫模樣,心中淒涼。
他也是邁不過那道坎兒嗎?還是覺得她被人糟蹋了,可憐起來也有些噁心嗎?
楚慈眸光失色,卻聞楚月澤輕喊了一聲。
“姐。”楚月澤上前,孫芯蕊也跟着走了過來。
“宮裡頭的池顧公公到了東曲,說是讓咱們進京面聖,有些事,還需皇上親自定奪。”楚月澤如是說着。
楚慈點了點頭,問道:“小蕊爲何也要進京?”
楚月澤剛待搖頭,池顧的聲音便從遠處傳來,“是這樣的。”
只見那人一身黑衣由人扶着下了馬車,走到楚慈車前,笑着說道:“奴才也有事與五皇妃說說,咱們路上說?”
池顧這般好言詢問,楚慈自然不會打了他的臉,點了點頭,說道:“請公公上車。”
池顧朝後瞧了一眼,說道:“既然人都齊了,上路吧!”
後頭一名黑衣人低聲領命,一揮手,看護各馬車的侍衛便半威脅半相請的讓所有人上了馬車。
白綺琴叫罵不止,那黑衣人也不墨跡,上前直接點穴,便有人將白綺琴給架上了車。
看這情況,楚慈也算有些明白,池顧說是請人進京,怕是沒什麼好事兒。
“之所以進京,想必五皇妃也明白其中緣由。不管五皇妃是被人算計也好,與邰正源真心相愛也罷,這事兒,都得進京才能處理。”池顧上了馬車,便是開門見山,“畢竟此時邰正源在京中可謂是羣臣擁護,多少朝廷重臣都臣服於他,令聖上龍顏大怒,奴才瞧着也甚是惶恐。”
楚慈擡眼,看向池顧,“邰正源進了京?”
“可不是嘛!”池顧輕嘆口氣,說道:“前些日子才進的京,仗着先皇遺旨,以及那些烏合之衆撐着,便將京中攪得烏煙瘴氣。每日上朝,聖上都是面色陰沉,別提多鬧心了。”
楚慈垂眸想了想,又問道,“公公,恕我多嘴問一句,爲何將孫芯蕊也一併帶去京中?”
池顧一笑,神情之中多了兩分曖昧,低聲說道:“這啊,是奴才自作主張,還請五皇妃莫要怪罪。”
見楚慈沉默不語,池顧接着說道:“這麼說吧,奴才到東曲也沒多少日子。一來便聽說有個機靈的小姑娘圍着咱們的楚少爺轉。奴才便想啊,聖上交待楚家人也一併回京,若是留下這麼一個小姑娘多難過啊?便去了那小姑娘的家中問過,可願一起入京?那小姑娘一口應下,奴才便請着她一同上路了。”
楚慈心中一沉,看向池顧。
池顧會意,笑得越發深沉,“五皇妃也不必擔心,這事兒啊,奴才也與顧大夫商議過的。顧大夫似覺得在那鎮子裡開鋪子也沒什麼意思,故此,還是想着舊地重遊,回京中尋些路子呢。”
她害了孫芯蕊!
這是楚慈唯一的想法。
顧大夫一家,在鎮子上雖不說過得多富有,可到底算過得自在。如今,卻因爲她,因爲她有意無意的撮合孫芯蕊和楚月澤,顧大夫一家也被牽扯了進來。
“皇上讓我進京,是何打算?”終於,楚慈問出了最關鍵的一點。
池顧微微一笑,起身說道:“五皇妃莫要擔憂。五殿下到底是皇子,進京之後,可要風風光光的辦一場喜事慶祝一番。到時喜事一樁接着一樁,可有得熱鬧了。”
“辦喜事?”楚慈下意識發問。
和誰的喜事?是要另外賜婚?
池顧笑意幽幽,“當然是五殿下與五皇妃的喜事了。”
說罷,池顧叩了叩門,馬車便停下。
看着那人上了自已的馬車,楚慈難以平靜。
高順帝爲什麼要在這個時候辦喜事?是想噁心宋文傾?還是給她的懲罰?還是給邰正源一個下馬威?
楚慈想不明白,宋文傾卻是靠着車壁,陷入痛苦之中。
昨夜與池顧的對話,時時刻刻在腦中響起。方纔看到楚慈,他想過去,卻又生生止步。
“五殿下,你可想清楚了。你與楚慈,這輩子都做不成夫妻了。不管她是被人算計,還是心甘情願,如今她失了名聲,總是逃不得一死。聖上仁慈,念在她對北瑤有功,便接進宮中好生相待。若五殿下明白聖上的苦衷,當好生配合纔是。不然中途出了什麼岔子,奴才一時失手錯殺五皇妃,那也是情有可原,聖上也不會怪罪的。”
憶起此言,宋文傾心中冷笑,說得這般好聽,不就是讓他放手?不就是讓他將心愛之人親手送給自已的父親?
“畢竟五殿下功夫高深,奴才也大意不得。故此,還請五殿下將這藥服下。奴才定會派人好生保護五殿下,絕不會讓人傷着五殿下。也希望五殿下路上多多配合,莫讓楚慈瞧出端倪纔好。”
池顧與身旁的人打了眼色,那二人便拿出一瓶藥,強行灌到宋文傾口中。
雙手被鐵鏈給鎖住,內力亦被封,宋文傾反抗不了,只能被迫喝下那毒。
藥效發作,他全身綿軟,就連嗅覺和聽覺也由之下降。這樣的他,就似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廢人!
怨恨的看着池顧,那人卻是笑意淺淺,絲毫不被他的怒火影響,“到了宮門之外,也請五殿下好生與楚慈說說,你要娶的是何人,該進宮的,又是何人。莫說奴才威脅了五殿下,五殿下流放這麼多年,難道就不想回京?若楚慈出了什麼意外,五殿下別說回京,只怕又會回到荒蕪島。我聽說,西沙楚宅還一直空着,想來五殿下斷手斷腳去那宅子裡住下,也不會受了委屈。”
池顧跟了高順帝那麼多年,對於如何控制人,已是爐火純青。不但給宋文傾下了毒,言語威脅,還給看守楚慈的人下了死令:一旦有響動,不必理會旁人,直接殺了楚慈!
面對這樣的威脅,宋文傾不敢動心思,他不敢僥倖,更不敢去賭。
他只能心存幻想。他想,父皇那麼憎恨對邰正源有情的女人,想來也不會對楚慈怎樣。等他進了京,穩固了勢力,再想法子將她奪回,必然勝過此時護不住她的安危。
如是想着,宋文傾便努力平復思緒,腦中謀劃着每一步的計劃。
許是趕着回京,到了驛站更換馬匹便接着上路,這一路都不曾進店過夜,衆人更是連相聚談話的機會都沒有。
日夜兼程,大半月的路程,終於在深夜到了皇城。
皇城的冬季,格外寒冷。
當玄華掀起車簾,扶着楚慈下車之時,她便是擡手接下一片雪花。
換上宮服的池顧舒了口氣,看着熟悉的城門,慶幸這一路不曾出事,心中亦是愉悅。
擡手接過一片雪花,池顧感嘆,“今年的雪竟是來得早了些,往年這個時候,還不曾下雪呢!”
此話落,便聞守門侍衛獻媚說道:“公公說的是,今年的第一場雪,倒真是來得有些早呢。”
第一場雪啊。
下意識的,池顧將目光轉向了從馬車下來的楚慈身上。
迎接她的是今年的第一場雪。她進宮的日子,怕是不好受喲。
楚慈瞧着這一片的高牆,一時有些恍惚。
車中坐的太久,她整個人都有些迷糊。擡眼去尋楚月澤,卻見停在一旁的馬車只得一輛。
其他人呢?
心中疑惑,轉眼看向池顧,“公公,小澤他們呢?”
“他們啊,各自歸家了。”回話間,池顧跪到楚慈跟前,揚聲喊道,“奴才恭迎楚妃娘娘回宮!”
楚妃娘娘?
楚慈步子一退,看着那跪地之人,耳中一片嗡鳴。
什麼楚妃娘娘?誰是楚妃娘娘?
自欺欺人一般左顧右盼,卻見身旁的玄華、玄玉均是跪了下去,揚聲喊道,“奴才恭迎楚妃娘娘回宮。”
楚妃娘娘?爲什麼會是她?
下意識的,她轉首看向後頭停着那輛馬車。
呼吸不由的加重,雙眼微瞪,努力讓自已的聲音不那麼顫抖,“宋文傾!”
他就在那裡面!他肯定就在那裡面!
她喊着,裡頭的人便是喉頭一緊,猛的閉眼,良久起身。
那指白晰如玉,推開車門,在她的目光之中下了馬車。
楚慈看着他,死死的看着他。只希望他能說出一句池顧他們喚的不是她!只希望他能說一句,都是玩笑話!
可是,她等不來他的否定,而是等來他的一個叩拜。
“兒臣叩見楚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