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楚月澤回來的時候,見楚慈在房間認真的寫着什麼,先去洗了把臉,這才走到門口叩了門,“姐,忙着呢?”
“這麼快就回來了?”放了筆,楚慈揉了揉肩膀,“什麼時辰了?”
“這都午時了。”楚月澤笑着說道。
也在此時,宋文傾端着菜從廚房出來,微揚了聲音喊着二人吃飯。
以往楚月澤吃頓飯都不消停,如今卻是安安靜靜的吃飯,吃了飯稍加休息便去武館練功夫。
楚慈回到房中檢查着上午的成果,聽得敲門聲,見宋文傾立在門口時,笑着問道:“沒休息?”
她沒收桌上的東西,提筆在紙上補充着要點。宋文傾回話間走了過去,“你身子尚未恢復,這些日子不應勞累。”
“也還好,算不得多勞累。”楚慈接過他遞來的藥碗,將那溫度剛好的藥幾口喝下,碗放到矮桌上,說道:“要寫的東西比較多,我想先寫一些給王爺送去,他若滿意,也好早做安排。”
楚慈之言,他不置可否,只是走到她身後雙手放到她沒受傷的手臂上,輕輕的捏着。
楚慈拉過他的手,阻止他的動作,領着他到桌後,將上午寫好的幾頁紙放到他手中,“你瞧瞧,看看是否看得明白?”
宋文傾也不推辭,拿起那一疊紙張細細的瞧着,不時的點頭道好。
紙張上,她圖文並茂的例出各階段的訓練。雖然有些訓練器具聞所未聞,可她有注澤,也寫了如何製作,倒也不難明白。
宋文傾仔細的看着,楚慈又提筆繼續補充着。他將手中的看完了,她也放了筆,檢查着方纔寫好的這一頁。
宋文傾將看過的放到桌上,走到她身旁瞧着新成的方案,看了一陣,輕聲問道:“這些東西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不知小慈是從何處得知的?”
楚慈用鎮紙壓着紙張,坐到矮桌旁,倒了兩杯溫水,一杯遞給他,說道:“進部隊的時候,這些是必訓項目。哦對了,也就是與你們說的進軍隊特訓差不多。”
宋文傾接過水杯坐到她對面,問題:“按小慈所記的訓練法子,是精兵所練?”
“這倒不是。所有進部隊的兵最開始都要進行這樣的訓練,像第一頁寫的隊列,擒敵,戰術,體能這些是最基本的訓練。外訓、野營拉練、徒步行軍、實兵演習、武裝五公里這些更是缺一不可。若是這些都堅持不了逃跑的話,那就是逃兵,是要受制度懲罰的。”
楚慈慢悠悠的說着,那輕緩的語氣似在回憶着什麼一般,嘴角勾着那抹弧度,似有些懷念。
宋文傾眨眼一笑,“聽起來夠苦的,這樣練下來沒個一兩年不行,小慈是練了多久?”
“我啊?”摸了摸鼻子,楚慈說道:“算下來,也有十來年吧。聽父母說,我能爬的時候我哥就讓我鑽桌底,就是那種對角繞形鑽,鑽了就能攤地上數星星的情形。能跑能跳的時候,我哥就攛掇我跟大院兒的男娃娃打架。其實我也記不得到底是多少歲被帶去野訓的,反正那時候皮得很,到了部隊啥也不怕,抓蛇找事兒被我哥給收拾的很慘,但是收拾了他又睜隻眼閉隻眼繼續讓我去野。”
最後,楚慈補充道,“其實我覺得他對我放養,就是爲了抓我的錯處,把我往死裡練。”
說起這些時,她的面上是以前不曾見過的光芒。此時的她是放鬆的,慵懶的。提到她哥時,她微眯的眸子裡也閃着一抹精光,那是一種無法用詞語來形容的情緒,是一種複雜而又讓人暖心的美好。
宋文傾就這麼看着她,看着屬於楚慈這個人的情緒,聽着她輕鬆自在的道出那些過去,心底也跟着緩緩放鬆,好似能看到她以前是何等自在隨性。
楚慈就那麼捧着茶杯回憶了許久,等到回神之時,對上宋文傾淺笑的眸子,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許久沒去想了,這麼一想竟是有些走神了,你可別笑話我。”
“怎提‘笑話’二字?”宋文傾輕輕的出了口氣,說道:“有值得去回味的往事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至少,在她的回憶裡,那些過去都是美好的。而他的記憶裡,那些過去都是灰暗的。
楚慈有些懊惱的放下了杯子,那些過去說給這麼一個沒有童年的人聽,不就是在炫耀麼?雖然她也沒有童年,可她有愛她的家人,所以她的童年比他好上千百倍。
楚慈的懊惱,宋文傾淺淺一笑,“小慈不要想的太多,我喜歡聽小慈說話。”
特別喜歡她這麼放鬆的去回憶,那種神情那種美好是他所沒有的,可他看着甚是暖心。
楚慈笑了笑,說道:“對了,有件事我還沒告訴你。”
坐直了身子,她認真說道:“王爺說,喬錦騫神智不清,每日每夜的練着喬家功法。王爺守了幾日之後,便將喬家功法給學完了。在山中那些日子,王爺或許是覺得算計了我,覺得有些對不住我,所以教了我喬家功法。我現在不太方便練劍法,所以專攻內力,練了半個多月,感覺還不錯。”
宋文傾聽罷,眉頭微微一裹,“喬錦騫心性了得,只會越挫越勇,不會因爲這次的失敗而神智不清。”
“我也是想過的,之前也懷疑過他是裝瘋,可一想又不對勁。他若要裝瘋,沒理由將喬家功法便宜了王爺。若他真瘋了,是真受了打擊,還是受人算計?”楚慈回到桌前,將方纔補充那頁紙疊到另幾頁之下。“若說受人算計,誰又有這本事?王爺將人藏得隱蔽,誰能下手?”
宋文傾走到桌前,斟酌道:“王爺本就懷疑銀面修羅沒死,自然會讓喬錦騫指認,所以不會是王爺下的手。如此一來,莫不是銀面修羅真的沒死?真是那人下的手?”
楚慈提筆正準備沾墨,見墨幹了,正準備放筆,宋文傾卻是倒了水進去,慢慢的磨着墨。
瑩玉指尖握着那黑色的墨,就似黑雲之上那一抹瑩色的月光,真是好看的很。
楚慈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他的手,而後說道:“以前我的手也跟你一樣的好看,修長,均勻;特別是提毛筆的時候,簡直讓我哥羨慕。”
宋文傾看了看她此時有些短的手指,笑着問道,“大哥的手難道不好看?”
“也不是不好看,就是他以前出任務的時候傷過手,手背上留了很長一道黑色的疤痕。”楚慈指着自己手背說道:“就是這裡到這裡。本來出任務留疤是光榮的事,可他的傷本來是不留疤的,是我在他藥里加了色素,然後就一輩子都去不掉了。每次他看到我練字的時候都會羨慕的說道‘你這雙手真漂亮’。”
宋文傾聽罷,忍俊不禁,“想來大哥是咬牙切齒的羨慕你的手好看,看你的目光也滿是憤怒幽怨。”
楚慈很不要臉的點頭,“我哥總是那麼凶神惡煞的,好像全世界都是他的兵一樣的,哎,一點也不懂得溫柔。我一直跟他說要以德服人,可他就知道動拳頭。”
宋文傾磨墨的動作一頓,見她搖頭晃腦的沾墨寫方案時,嘴角的弧度緩緩放大。
以前沒發現,她竟是這麼的皮。他忍不住的在想,若是他大哥聽了這話,會不會跳起來收拾她一頓?
“銀面修羅若真沒死,必然會殺了喬錦騫而不是讓他瘋顛。一個殺手不殺人反倒將人弄瘋,怎麼想都不合理。”一邊寫着,楚慈轉回了正題,“我懷疑這後頭有人有搞鬼,或許連王爺也不知道那人的存在。”
宋文傾繼續着手上的動作,想了想,說道:“我讓南易去查查。”
放下墨轉身走了兩步,宋文傾又折了回來,說道:“對了,南易五人是喬老島主留給我的人,他們的功夫也比其他幾人高,小慈往後若有要事,吩咐他們去辦更放心。”
楚慈點了點頭,沒有一點詫異;在他轉身之前,擡頭問道:“你怎麼就能確定我會將他們都選中?還是當初你安排在黑市的人不止他們五個?”
“本來是想着,你能選中一個都是運氣。卻沒想到,你真像我想的那般,只要能打就好,其他的什麼都不顧。”想到她當初小手一揮的模樣,宋文傾忍不住的低眼輕笑,“說起來,當時小慈可真是豪氣萬丈。”
“得了便宜還賣乖啊!”楚慈瞪了他一眼,說道:“當初是誰一副受了委屈的樣子?你有本事裝委屈,你有本事過來哄我啊!”
宋文傾目光一亮,雙手壓在桌上,傾身靠近她,問道,“小慈要我如何哄?”
“這個也要我教你?”送他一個白眼,楚慈說道:“你腦子裡的東西能少麼?自個兒去想想如何哄我吧。”
在他開口之前,楚慈揮手說道:“行了,別說話,我要忙了。”
那人又是一副委屈模樣,楚慈卻是低眼認真的寫着,完全不搭理他。
無奈,宋文傾嘆了口氣,轉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