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宋文傾瞬間紅了面頰,垂眸說道:“纔不是呢。”
瞧他害羞模樣,楚慈乾脆端着碗蹲到他旁邊,說道:“我煮了挺多的,喝粥飽的快,餓的也快。咱們一邊吃一邊忙。”
她的率直隨性,沒有半分扭捏。喂起他來,亦是面容平靜,好似再平常不過。
宋文傾一口吃下,便是忍不住發問,“小慈以前餵過你孃親?”
這意思是,怎麼喂起來這麼順手?
楚慈搖頭,“餵過丟丟。”
“丟丟”瞪着大眼,宋文傾表示不解。
他怎麼不知道楚家有個叫丟丟的?也沒聽說楚家六姨娘死前還有個孩子啊!
想到丟丟,楚慈便是笑的有些勉強,“以前餵過的狗狗。”
部隊養的拉布拉多,名字叫丟丟。
丟丟愛吃冰激凌,但是領導不讓吃。她有時候偷着吃,也會偷偷的用勺子舀着喂丟丟。
宋文傾正含着一口粥,聽她這麼說,心裡頭就是一陣兒陣兒的亂着。
她倒是回的誠實!敢情把他當狗來餵了?
心裡頭不痛快,眸子裡便是儲了霧氣。
楚慈見他這模樣,便是輕輕的拍了他額頭一下,“想什麼呢?這麼看不起狗狗?”
他知道不知道,警犬是多麼的招人疼!
“有的人,還不如狗!”
她這麼一句話,他便是眨了眨眼,而後點頭說道:“嗯,我沒想什麼,就是覺得好奇,小慈什麼時候餵過狗狗呢?”
“部……”連忙打住,看着他好奇的眸子,楚慈說道:“不告訴你!快吃!”
“小慈。”她喂來的粥,有些急;他咬着了勺子,便是哀怨的看了她一眼,“我可以慢慢吃的。”
話是幽怨,心中卻是有了疑惑。
她有事情不想說!
以他目前的瞭解來看,她不想說的,都是不能說的。不能說的,自然是秘密。
她對他還藏着秘密,看來他的努力還不夠啊!
各懷心思的二人,卻是異常的和諧;他雕着葫蘆,她時不時喂他一口。
陽光透過窗戶打在二人身上,好似被那二人感染,亦是柔和了許多……
“喬錦騫去了葉府?”
聽得沈務稟報,高順帝心中一轉,與池顧說道:“吩咐下去,擺駕葉府。”
池顧應着是,心中卻是琢磨,聖上怎的忽然就關心起五殿下了?
他卻不知,高順帝哪兒是關心宋文傾?分明是去給楚慈撐腰的!
喬錦騫轉道葉府,越想越覺得惱恨。那父子二人當真是讓人生厭!
馬車經過鬧市,他隨手掀起簾子,好似老天有意提醒他似的,前頭正是一間小小的藥鋪。
牌匾之上‘回春堂’三個大字就像一個可笑的過去,在嘲笑着他當年的無恥之舉。
“喬錦騫,我雖是罪人流放,可我和這裡的每個人一樣,只要有銀子,就有權利開鋪營業!我稅銀不少,亦沒犯法,你打砸我的鋪子,是什麼意思?”
“我打砸的?你哪隻眼睛看着我打砸了?”
年長的少年有恃無恐,看着面容漸好之人冷冷一笑,“你有證據麼?”
看着滿屋的狼藉,宋文傾目帶寒意,“你心知肚明!”
“我知道什麼?”無視宋文傾的寒意,喬錦騫冷笑兩聲,“別說你沒證據,便是你有證據,證明是我打砸了你的鋪子又如何?這鋪子是我父親給你銀子開起來的,我打砸了,也是砸了我喬家的鋪子,與你何干?”
他之言,宋文傾張口欲駁,可話到嘴邊,又生生的嚥了回去。
宋文傾不駁,喬錦騫面容便是越發的冷。
開鋪子的銀子不是父親給的,可他卻能讓宋文傾不敢道出實情。
因爲,宋文傾不敢道出葉家人。
葉家人在宋文傾到南灣之前,想方設法的給了他一大筆銀子。高順帝沒給宋文傾一個銅板兒流放而來,葉家卻冒着殺頭之險給他送了銀子,這事兒若是張揚了出去,葉家還不被滿門抄斬?
宋文傾不駁,喬錦騫便是越發得意,上前一步,嘲諷說道:“宋文傾,你記住,你姓宋,不姓喬!我父親只是可憐你,給你一口飯吃,你別以爲自己有多能耐,便將喬府當了自己的家!”
“喬島主對我有恩,我銘記於心,我亦從未想過不該想的,只想經營這鋪子,自力更生!”
“自力更生?你有什麼資格說這話?你若真能自力更生,你倒是別學我喬家功夫!別以爲我不知道,父親安排人暗中教你功夫之事!別以爲你學了喬家功夫就能耐了!別以爲父親誇你兩句你就能得意了,總有一日我會讓你明白,你所得的,我喬錦騫能輕而易舉給你毀了!就像這回春堂,今日是給你打砸了,不出一月,我能將這鋪子易主,還能讓父親插手不得!”
他敢說出這樣的話,就有足夠的把握讓父親不敢多言!逼急了,將葉家給抖出來,京中的二皇子自然有辦法助他將葉家給滅了!
父親既然愛姓葉的女人,必然不敢拿整個葉家來冒險!所以,哪怕他毀了宋文傾的鋪子,父親也不敢明着與他怎麼着!
“哦對了。”敲了敲額頭,喬錦騫一副懊惱模樣,“瞧我這記憶,今兒來是有正事要告訴你的。”
踢開腳邊的碎碗,喬錦騫說道:“葉家那個叫葉涵的是你什麼人?好像是你小舅舅是吧?今日我才聽說,他興致不錯準備到島上來走動走動,可是他運氣不太好,在島外就被流寇給殺了,身首異處啊,屍骨不全,別提多慘了。”
嘖嘖兩聲,喬錦騫那模樣倒似多可惜一般。
宋文傾只覺得眼前發黑,一口氣憋在心中再難吐出。
“我覺得吧,葉家人還是別來島上的好,不然,來一個死一個,流寇的刀倒是磨的好,就怕葉家沒那麼多人來給他們殺啊。”
嘲諷之言,伴着森然的寒意;喬錦騫冷笑兩聲,又是上前一步,與面色蒼白的人說道:“宋文傾,不該想的不要想!喬家給你的,只是施捨!你這鋪子沒了,可千萬別去我父親跟前哭鼻子,你是個掃把星,打不定一哭,葉家就得死一人。只怕你拿了喬家一樣東西,葉家就得家破人亡啊!”
威脅之言,毫無感情。喬錦騫冷笑着離去,留下小小的少年立於狼藉之中,神色淒涼……
憶起過往,喬錦騫便是握緊了拳頭。
他有什麼不對的?他沒有錯!宋文傾不過是罪人一個,憑什麼能得到父親的寵愛?父親不愛母親也就罷了,母親不稀罕,他也不稀罕父親的寵愛!
可是,宋文傾一來,父親便是對他處處不滿,更是對母親也多有埋怨,爲什麼一個面容被毀之人卻樣樣比過他?
他纔是喬家之子,自小練習喬家功夫,可這個宋文傾竟是在短短時日內將喬家心法練到爐火純青,功夫更是不亞於他。
他不喜醫術,宋文傾卻是天賦異稟,小小年紀便得了府上老大夫的認可,直言將來神醫之位非其莫屬。
父親對他冷漠,卻對宋文傾的本事引以爲傲。真是可笑至極!
宋文傾不是根骨奇佳嗎?不是天賦異稟嗎?他就要毀了宋文傾的面容,就要毀了宋文傾的功夫,就要毀了宋文傾的一切!
他就要讓那人像狗一樣的活着!看那人還如何醫武同修,看那人還如何本事過人!
他就是要讓父親看看,他這個不受寵的親子,是如何將那個宋文傾給逼到絕境!
這幾年來,宋文傾過的有多狼狽,他就有多舒心!這樣的日子本該如此繼續,宋文傾本該繼續被人唾棄,像狗一樣的活着。
可是,該死的高順帝竟會爲了宋文傾動他的人!這分明是在意那人了?
越想,心中便是越惱。此時他倒是覺得,當初一刀將宋文傾給殺了,也好過給那人翻身的機會!
馬車繼續向前,離了那回春堂,卻消不去心中的怨恨。
車輪壓過青石路,離葉府越近了,便是冷冷一笑。
看,那個宋文傾,不是像狗一樣住在他給的籠子裡?
“小慈,你看這樣行嗎?”舉着葫蘆,宋文傾問着楚慈,“大小差不多吧?”
接過葫蘆,楚慈暗中比較了一番,點頭說道:“差不多了。”
雖說顏色有些差別,不過只是爲了引起喬錦騫的注意,差一些也沒什麼關係。
看銀面修羅對葫蘆的寶貝模樣,想來喬錦騫也沒見過幾回。
“對了,小慈。”收着小刀,宋文傾隨口問道:“今日街上可是出了什麼事?我回來之後,便聽得那頭吵的很,下人熬藥經過時議論了幾句,好像是風業受了傷還是怎麼的,難道南灣真的亂了?”
將葫蘆收進懷中,楚慈點了點頭,說道:“今日街上倒是出了些事兒,銀面修羅滿大街的跑着,結果畫像卻出來了許多面孔。”
將畫像一事與宋文傾說了,楚慈笑道:“近日島上來了不少江湖人士,這些人初來乍到,也不盡然識得風業;或許有人將風業當了銀面修羅,爲了搶功,所以將人給的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