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海城倭賊被你們全部剿滅了?就憑你們區區數百人?喀達喇庫,你可知謊報軍情的下場?”等喀達喇庫說完,依克唐阿不禁勃然大怒。
壽山見狀連忙勸道:“將軍息怒,還請看過喀達喇庫手中之物再作論處。”說完後連連給喀達喇庫使眼色。
喀達喇庫連忙將雙手捧得老高:“將軍,末將死不足惜,只恐誤了大好時機。有倭將佩刀在此爲證,還請將軍過目。”
“呈上來!”依克唐阿一甩衣襟,轉身端坐榻上。
親衛多布哈上前接過包裹,入手頗沉。小心翼翼地打開後,發現是三柄裝飾精美的佩刀,他不敢耽擱,轉身後雙手遞向依克唐阿。
依克唐阿也目露異色,接過後一一端詳。
“鋥——”
隨手抽出一柄,但見刀光如鏡,刃口如霜,微微彎曲的刀身上佈滿了雪片狀花紋,霸氣中透着別樣的精湛之美。
依克唐阿戎馬半生,對這樣的利器自然非常喜愛,他不由對着几案一角輕輕一抹,一聲輕響後,几案邊角頓時被切割下來,阻隔微乎其微。
“真是把好刀啊!”依克唐阿讚了一聲,再看刀上的銘文:“武運長久,天皇御賞?哼!不知天高地厚!想我中土泱泱大國,自秦以來歷代帝皇皆稱天子,番邦小國之君,竟敢以天皇自稱?”
喀達喇庫及時插話道:“將軍,據那位俠士所說,倭將之中能有御賜軍刀的人均是被天皇,哦,是倭王寄於厚望者。”
壽山也開口道:“將軍,這三柄御賜軍刀我也看過,無論海城之事是否屬實,但刀絕不會有假。況且,據說倭人將刀看得比命還重,何況是御賜軍刀?斷不會用此做餌,即使海城之事尚未查證,但這三名倭將授首之事倒是可信。爲了穩妥起見,末將認爲,可先派遣斥候前去探察一番。”
依克唐阿也想到了這一點,他將刀合上放在一旁:“壽山聽令!”
壽山連忙施禮道:“末將在!”
“立即派人打探鞍山一帶虛實,探明之後以狼煙爲號!”
“末將遵命!”壽山心中一喜,連忙俯首聽命。他弟弟永山殉難於鳳凰城之役,可以說集國恨家仇於一身,對於和倭軍開戰,他早就翹首以盼了。
“喀達喇庫,你暫時跟着眉峰吧!”依克唐阿瞅了眼跪地不起的喀達喇庫說道。
“多謝將軍!”喀達喇庫也是精神一振,重重叩頭後起身對壽山又是一禮。
依克唐阿一瞅旁邊的三柄將官刀,又想起一事。
“喀達喇庫!”
“末將在!”
“助你們脫身殺敵的那位壯士,是否還能找到?”
“回將軍,那位壯士不曾露出真面目,恐怕不想被人知悉身份。不過,他承諾過,若是攻打鞍山,他會暗中相助。”
“如此手筆,必不是泛泛之輩,以國士稱之亦不爲過。若是能爲朝廷所用,何患國事不靖?”依克唐阿說着,眼中浮現悵然之色。
壽山見狀寬慰道:“將軍,他不是說,願裡應外合攻取鞍山嗎?到時必有相見之機,屆時將軍只需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甚至誘之以利,或能讓其爲國效力。”
依克唐阿點頭道:“嗯,眉峰此言有理。此等人物,若是容易招攬反倒不合常理,若是遇到,須以禮相待。”
“扎!”
見依克唐阿端起茶杯,壽山對喀達喇庫一使眼色,兩人相繼告退。
走遠之後,壽山轉身說道:“倭賊兇悍,加之火器犀利,我等但臨戰陣,本就九死一生,前事不必耿耿於懷,我也不會因此遷怒與你,只要你奮勇殺敵,加官進爵、封妻廕子都爲期不遠。”
喀達喇庫聞聽之後不禁雙目潸然,單膝跪地俯首說道:“將軍寬厚仁義,喀達喇庫唯肝腦塗地以報將軍提攜、知遇之恩!”
屋內,依克唐阿放下空空如也的茶杯,對一旁的親衛說道:“多布哈,速傳…,備馬,去兵營!”
未等依克唐阿出門,就聽到全城一片譁然,依克唐阿心中頓時一緊,難道倭軍叩城了?
多布哈伸手一指說道:“將軍請看,那是鞍山方向!”
依克唐阿凝目望去,只見正南方向的一片火紅之色,幾乎將半邊夜空照亮。
“這是?哈哈哈哈!看來鞍山的倭賊也被人給給端了!”依克唐阿很快猜想到了真相,頓時激動得鬚髮皆張:“走!”
還未等依克唐阿翻身上馬,就見幾騎匆匆趕來。到了眼前一看,竟是吉林將軍長順。
長順是現任吉林將軍,與依克唐阿先後駐兵遼陽,兩人以兄弟相稱。依克唐阿不敢怠慢,將繮繩遞給多布哈後問道:“兄弟怎麼來了?快,裡面請!”
長順入屋坐定後問道:“兄長,你深夜出門,所爲何事?”
依克唐阿說道:“此事我正想與弟協商,碰巧你趕來了。說來此事還得你鼎力相助。”
長順問道:“兄長莫非爲鞍山一事?”
依克唐阿點頭道:“不錯,看來兄弟也知曉此事。據我所知,海城的倭賊已被義民重創,看剛纔的動靜,鞍山的倭賊也步了後塵,此時正是收復失地的絕佳時機。”
長順臉色一變:“兄長,此事萬萬不可!”
依克唐阿訝然道:“兄弟何出此言?難道我等要坐失良機?”
長順緩了緩語氣說道:“朝廷已開始與倭國議和,這些天來倭寇也並未在遼東尋釁,想來也有和談之意,若兄長這時擅動刀兵,壞了和談之事,朝廷怪罪下來,可就大事不妙了。”
說到議和,依克唐阿頓時一臉憤懣:“議和?自道光二十二年以來,哪次議和不是割地賠款、喪權辱國?倭國本是我天朝一附庸爾,若再與其議和,置我天朝尊嚴於何處?況倭賊兇蠻成性,自開戰以來屠戮我兵卒百姓無數,致使屍骸相枕、血流漂櫓;此等累累血債,難道就此作罷?”
長順嘆道:“兄長忠勇剛毅,小弟佩服。只是爲人臣者,當尊上令,弟又何嘗願意割地賠款?奈何,”
說着,長順伸手指向上方:“自開戰起,有人就不想打下去。”
依克唐阿起身道:“兄弟好意,依克唐阿心領了。但收復遼南良機在即,吾心意已決,待探聽虛實後即刻開拔,還望兄弟助我!”
長順臉上閃過幾絲猶豫,隨即歉然道:“兄長,未經調遣,弟不便擅自出兵。不過,糧草軍械、馬匹等物必傾囊相助;除此之外,若是兄長外出狩獵,我的親衛營也調撥與你差遣,長順力盡於此,還望兄長體諒。”
“哈哈哈,多謝兄弟!”依克唐阿喜出望外,原以爲長順會極力勸阻,不料最後卻鬆了口,這也算是變相的相助了。親衛營雖然只有500人,但都是百裡挑一精兵強將,與倭軍硬剛也不會處於下風。
長順能做到這一步,也不算袖手旁觀了。如果非要長順調動所部兵馬,等於硬拉他下水了。
再說於寒,將鞍山站攪了個底朝天后,會合了墨玉秋,在鞍山站外暫時觀望,他不敢肯定依克唐阿會出兵。
方忠義以及手下的湘軍、淮軍早被鞍山的巨大動靜驚呆了,稍稍冷靜後,方忠義又猜想於寒手下到底有多少人,這些人是不是與於寒一樣有萬夫不當之勇和詭異莫測的手段?
任他如何猜測,也想不到這些是於寒一個人的手筆,更想不到這個世界有外掛的存在。
發覺自己白費腦筋後,方忠義又起了其他心思。鎮邊軍要是佔了鞍山,就是開戰以雪首次收復失地,到時肯定會倍受嘉獎;但他是湘軍的人,即使參與了此事,於湘軍而言也只是點微末功勞,遠不及作爲主力的鎮邊軍,要是不小心被依克唐阿收編,他們都得呆在北方苦寒之地了。
不行,得想辦法找到魏藩司(魏光燾)或李將軍(李光久)。
“喬七兩!”
“在!”一個瘦削機靈的湘軍應和道。
“帶着你本哨人馬,去石山站,如果藩司大人或李將軍在那裡,就將這裡的消息告知他們。”
“啊?管帶大人?去石山站要繞道田莊臺,那裡早被倭寇佔了!”喬七兩大驚失色,這不是讓他去送死嗎?他知道路線並不奇怪,湘軍當初就是沿這條線進入遼東的。
方忠義頓時面色不善,右手下意識摸向了刺刀。
喬七兩見狀頓時一驚,連忙跪地說道:“大人息怒,小人這就出發。”
如果於寒在這裡,他肯定會連連搖頭,且不說不實際,即使魏、李二人腦洞大開,願意來個蛙跳戰術,但新老湘軍在牛莊一役中已損失殆盡,根本無兵可調,他們這支混編營裡的大部分就是湘軍僅存的兵勇。
且說那支派出的倭軍騎哨,也就是井之源小隊,追到半路時發覺鞍山出了變故,猶豫了片刻後仍遵照大隊長的命令向遼陽方向追索,恰好與壽山派出的偵騎碰了個正着。
鎮邊軍的偵騎是一個百人隊,由把總阿爾哈圖率領,但打頭的只有十人,由什長剛阿帶隊,這時與後隊已拉開了十里多遠。
雙方几乎同時發現了對方的存在,根據馬蹄聲,也大致弄清了對方的人數。
倭軍小隊長井之源秀斗頓時將對方當成了目標,嗆啷一聲抽出騎兵刀向前一指:“帝國的勇士們,敵人就在眼前,讓這些愚昧懶惰的傢伙們在我們的軍刀下顫抖吧,牙西給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