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寒重新返回草原時,時間已到了三月底。他先去訓練場巡視了一番,發現依然訓練微如火如荼。
將壽山、鄭永時、巴布召來詢問了近況後,於寒又去拜訪了杜爾特旗主,之後便一直留在訓練場。
四月六日,一個遠道而來的獵戶打破了這裡的氣氛。
這人名叫納扎,來自草原北邊的索倫旗轄下的格爾奇鎮,是騎兵師中一部分士兵的族人。
納扎先是去了杜爾特,因爲於寒拜訪各部時拿着杜爾特旗主的“介紹信”,結果自然是撲了空;當他準備回返時,發現了外出巡邏的騎兵,連忙上前阻攔,要不是小隊首領及時阻攔手下,納扎差點就被一刀砍了。
表明身份和事由後,納扎被騎哨帶到了訓練場,之後見到了他的族人們,說明來意後,幾百號士兵馬上炸開了鍋,還是巴布帶人壓住了場面,納扎與幾個族人便被帶到了於寒面前。
“什麼?老毛子的馬隊兩天前襲擊了格爾奇鎮?”
於寒不禁一愣,格爾奇鎮在索倫旗以東、甜水河邊,離邊北方邊界還遠着呢,俄軍騎兵竟躥到那裡去了。他又問道:“有多少人?什麼打扮?佩什麼武器?”
納扎氣喘吁吁地說道:“回大人,有一百來號人,一人雙馬,都戴着高筒子一樣的黑氈帽,穿着皮袍、紅褲子,顏料特別亮,扎着肩帶,蹬着皮靴,拿着馬刀,有的還有帶輪子的手銃。”
於寒取出一支M1895左輪遞過去問道:“你看看,和這個是不是很像?”
巴布接過左輪到了納扎面前,納紮根本不敢伸手接,瞅了一會說道:“大人,有點像,但我當時根本不敢仔細瞅,不過,皮套子和大人手裡那個一模一樣!”
於寒點點頭,又問道:“這叫左輪,佩這個的老毛子多嗎?他們有沒有長槍?不是長矛,是長火銃。”
納扎搖頭道:“沒見着長火銃,帶手銃的有四五個,都留着串臉大鬍子,眼神特別嚇人,我藏在一個柴堆裡,瞅了一眼,把我嚇了個半死。”
於寒對鄭永時一使眼色,後者轉身出去聯繫情報人員覈實情況去了。他繼續問道:“鎮子裡情況怎麼樣?”根據納扎描述的穿着和武器配備,他已經確定了八九成,一定是某支哥薩克騎兵因爲某種原因脫離了大部,擅自南下劫掠。
這在哥薩克騎兵的傳統中已是習以爲常的事情,哥薩克騎兵剽悍迅疾、來去如風,是揚名世界的騎兵之一,但伴隨着赫赫威名的還有他們的劣根性:血腥嗜殺、不守紀律、對任何人都沒有忠誠。
納扎哇地一聲哭得稀里嘩啦,邊抹眼淚邊抽咽道:“回大人,您沒有見着,好幾百人都被砍死了,血流得整個鎮子都是,房子燒了一大片,臨走時還抓走不少人,糧食和牲畜也被搶光了。
幸虧那個柴垛子沒着火,等他們走遠了後我纔出來,順着血蹄子印猜他們去了北邊,我撿了匹跑散的馬趕緊就往南跑,一邊逃着,想起鎮子裡不少人在杜爾特,就一路找過來了。
大人,各位老爺,求求你們讓我見見族人,讓他們跟我把人救回來,再宰幾個老毛子報仇!”
納扎說着,一個勁地磕頭,前額都磕出血了。
於寒對左右一使眼色,兩個士兵將納扎拉了起來。
騎三團團長烏魯就是索倫人,此時已是怒目圓睜、青筋暴起,牙齒咬得咯咯響。納扎一說完,烏魯便越衆而出,單膝跪地道:“大人,師長,副師長,烏魯願率族人北上救人,還請允許,要是我有命回來,任憑大人處置!”
於寒說道:“烏魯,你們都是我的弟兄,那你們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是騎兵師所有弟兄的家人!家人有難,豈能坐視不理?眉峰兄,巴布,你們意下如何?”
壽山霍地站起:“豈有此理!血債血償!”
巴布也說道:“老毛子竟然禍害到家門口了,真以爲咱們只會放羊牧馬?咱們有刀有槍,更有無畏的勇士,這就叫老毛子嚐嚐咱們的厲害!”
騎四團團長莫倫吼道:“草原上的漢子不怕虎豹豺狼!”
意見統一後,幾人短暫地商議了一下,決定就派烏魯的騎三團,原因很簡單,不但是烏魯,還有近百號士兵都來自索倫旗。
鄭永時的特種排也出一個班,不過這次不是滲透襲殺,而是作爲炮兵使用;壽山、巴布則留下看家。
騎兵師這段時間也有人學過火炮,但這可不是十來天就能打準的,還是教官親自上陣穩妥些。
但在此之前,於寒還得等一等,畢竟是納扎的一面之詞,連個旁證都沒有。
但一直等了兩個小時,也不見情報人員的迴音,於寒意識到,對方距索倫旗很遠,畢竟人員有限,不可能將全境都佈下眼線,而趕路、打探都需要時間,不能再耽擱了。
“傳令,三團集合!”
於寒一聲令下,烏魯的騎三團迅速聚在了一起,一個個騎馬挎刀,馬具上則掛着騎槍,一千多騎排列得整整齊齊,看起來黑鴉鴉一片,壯觀無比,偶有戰馬發出嘶鳴或打着響鼻,更是平添了一絲肅殺之氣。
於寒跨着他那匹深紅戰馬,在陣前繞了個來回後說道:“弟兄們,我們聚在一起時間不長,但從你們加入騎兵師的第一天起,我就將你們當成了兄弟!應該說,所有人都是兄弟!
你們中有的人是索倫旗的,有的不是,你們或許奇怪,今天我爲什麼提起這個地方?就在兩天前,老毛子的一百多騎兵血洗了索倫旗的格爾奇鎮,鎮中人口十不存一,掠走財物糧食後,將鎮子燒成了灰燼!”
於寒有意頓了頓,就見不少騎兵已經怒目圓睜、全身顫抖,但沒有準許,他們沒敢出聲。
於寒對這個結果非常滿意,他接着說道:“這次是索倫,下次會是哪裡?老毛子會不會繼續南下?弟兄們,你們說,現在該怎麼做?是等他們打過來,還是現在就滅了他們?”
“大人,不能等!”
“對,不能等!滅了他們!”
“滅了他們!”
“滅了他們!”
“砍下他們的腦袋當球踢!”
於寒見此,不禁鬆了口氣。他第一次來草原時,就想着怎麼讓這羣天不怕地不怕的草原漢子們心甘情願地和沙俄幹仗,畢竟這些人雖然是他招募的,但服從性還猶未可知,憑強硬手段或許可行,但時間長了,恐怕會有不利的影響,不料有了現成的理由。
只要有了個開頭,以後再和沙俄幹可就順理成章了,到那時即使他們不打,沙俄也不會善罷甘休。
就像於寒預料的一樣,索倫旗出身的士兵家園遭難,早已義憤填膺,其他各旗出來的也有脣亡齒寒之感。
每個人都想着於寒的話,這一次是索倫旗,下次呢,會不會到莫利旗、扎榮旗?
等對方禍害到自家門口再反抗?誰也不會做這樣的選擇,尤其是手中有刀槍、有火炮,還被於寒擰成了一股繩,完全有實力搞對方一傢伙。
一個字:幹!
於寒擺手示意安靜,接着說道:“弟兄們,這次我和你們一起並肩殺敵!我知道你們心中充滿了復仇的火焰,但上了戰場,一切要聽從指揮,否則,按臨陣抗命論處!你們可能還不習慣,但我要告訴你們,打仗不是單挑,只有紀律嚴明、進退如一,才能百戰百勝!”
“百戰百勝!”
“百戰百勝!”
於寒鋥地一聲抽出雪亮的騎兵刀:“現在我命令!草原騎兵師第三團,出發!”說着調轉馬頭緩緩離開,鄭永時及手下驅馬隨行。
烏魯也驅馬出列,舉刀喊道:“出發!”
一千多號騎兵按各自編制陸續跟上,像一片巨浪般卷向前方,隆隆的馬蹄聲中,大地發出了微微的震顫。
出發沒多久,幾支哨騎先後派了出去,雖然離得還很遠,但打探敵情必不可少。
爲了不驚動齊齊哈爾駐軍,從而節外生枝,騎三團選擇了沿松花江北支而上,到扎蘭後折向東北,一路不疾不徐,在天黑時抵達了莫力達瓦旗。
於寒下令在城外紮營,只派出幾十人補給物資,又嚴令其餘人不許擅自外出。
晚上宿營時,於寒終於得到了情報人員的確認消息。
天亮之後繼續出發,在中午時分抵達了格爾奇鎮十五里之外。
返回的哨騎告知於寒,格爾奇鎮大半燒成了廢墟,鎮中人口被殺死燒死好幾百口,處處是乾涸的血跡和悽慘無比的屍體,很多都燒成了焦屍。
不久,到索倫旗打探的哨騎也帶回了消息,索倫旗那邊沒有受到襲擊,但有不少格爾奇鎮的人逃到了那裡。
又趕了一路,人困馬乏,於寒下令到格爾奇鎮紮營,並收斂遇難者的屍骸,同時再派人去索倫旗採購糧食物資。
當天晚上,於寒照例打開電臺聯絡情報處,這次又有了消息,在忽馬河與黑龍江交匯處的忽馬城,有一支八百多人的沙俄騎兵試圖攻城,被城內守軍用火炮擊退,守軍隨後出城追擊,沙俄騎兵擊退追兵後不知所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