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
第一次擴軍後,這裡就成了救國軍大本營,原來的師部,現在則是軍部,還有參謀部都設在這裡。一些兼顧民政的機構,如商務部、財政部也設於此。
戰事結束後,第一師駐防奉天、遼陽及周邊,第二師駐防營口、石山站,獨立旅駐防錦州,第三師分駐旅順、金州、大連,警備旅的一個團則駐防海城,另一個團則遠赴鳳城,並向東部擴展。
“呼——終於能喘口氣了!”
安排完瑣事後,於寒伸了個長長的懶腰,心道真累啊。不過都是值得的,要想輕鬆就走單兵路線了。
“嘻嘻!”
一聲嬌笑傳來,於寒一囧,就見韓澧蘭倚門掩口笑吟吟地看着他。
“媳婦,想死我了。”於寒心頭一熱,幾步上前將她擁入懷中。
“嗯——別,這裡是會議室,讓人看見了會笑話的。”短促的熱吻過後,韓澧蘭一個靈醒,急忙掙脫出來。
於寒撫了撫她額前的秀髮,歉意地說道:“這陣子事情太多,以後很長時間裡也會如此,委屈你了。”
“不。”韓澧蘭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搖頭說道:“如果沒有遇見你,也許,我會在淪陷區戰戰兢兢地艱難渡日,也可能在倭寇攻進蛟龍鎮時就沒命了。那天之後,所有的日子都是賺來的。
看着你從一個山寨起家,到現在擁兵五六萬,先是打跑了倭寇,又從朝廷手中奪下大半個奉天府,還讓治下所有人過上了衣食無憂的生活,我從心底替你驕傲。雖然現在還沒佔下一省,但從種種佈置來看,你一定會實現更大的抱負。能嫁給你,我高興還來不及,又怎麼會委屈呢?只是——”
“只是什麼?”於寒好奇道。
韓澧蘭臉上一羞,細若蚊蠅地說道:“咱們成親快十個月了,我這肚子還沒動靜,你又總是親臨戰陣,我怕…”
於寒一拍腦袋:“哎,別擔心這個,我問過郎中,這個是要挑日子的,是這麼這麼回事…”
給媳婦科普了一番,韓澧蘭的小臉更紅了:“這事還有這麼多講究啊。”
“其實也不用這麼刻意,不然挺歡樂的事情成了功課一樣,讓人失去了趣味。剛好忙完了,這陣子我就呆在海城,好好陪着你,有事再去營口。”
“嗯,你真好。不過可別誤了大事。”韓澧蘭臉上一喜,隨後又黯淡下來。於寒現在事情多如牛毛,兩人想過普通人一樣長相廝守實在不現實,別說是一個月,哪怕是五六天都是奢侈的。
於寒看出了她的心思,溫聲安慰道:“放心吧,以前是人手不足,很快就會好起來的,到那時,我只要運籌帷幄就行了。除了武器錢糧和重要事宜,別的事情一概交給手下。”
“嗯。”韓澧蘭乖巧地應了一聲,突然一惱:“哎呀,我差點忘了說了,三姐病了,好幾天沒出門了。”
“啊?”於寒一驚:“是不是太忙了?要不,我給你們換個輕鬆差事?或者,暫時什麼都別做了,什麼時侯覺得無聊了,我再給你們安排。”
“什麼啊?我倆說不上閒,但也不至於累病了,活都是別人幹呢,我們只是看看錢花哪了,有沒有這筆預算,賬目什麼的不用操心。我看三姐是心病。”
“心病?”於寒眉頭一皺:“我知道了,我已經派人去了河間縣,她那個仇人崔世綸活不了幾天了,放心吧,既然崔世綸害她家破人亡,就給崔世綸來個滿門抄斬。”
“這會不會太殘忍了?”韓澧蘭不禁打了個寒戰,她覺得一人做事一人當,只誅首惡就行了。
“留着他的家人以後尋仇嗎?想想三姐,一家老小就剩下她一個,全因崔世綸的貪念而起,謀奪別人錢財不算,還要趕盡殺絕,那些帶血的錢可不是崔世綸一人享用了,他的家小都有份。這事很快就有迴音,咱們先看看三姐去。”
韓澧蘭眼中先是一亮,目光又變得複雜起來:“好,我就是想讓你去看看三姐的。還有,我看三姐不像是爲報仇的事情。她今年二十三了,要是沒有那個變故,她早就成家了。”
於寒秒懂:“放心吧,我不是矯情的人,只要她願意,我就娶她。只是你…”
韓澧蘭幽幽道:“只要你以後別冷落我就行。走吧,三姐知道了肯定很高興。”
墨玉秋的住處是一座營房式的大院,這是重新建築的,於寒和救國軍兩次攻取海城,幾乎將城內建築炸燬了多半。
院內住着清一色的單身女性,有女兵護衛,還有救國軍各部的職員,任何男性不得擅入,當然,對於寒這個最高指揮官來說,整個奉天府對他都是不設防的。
墨玉秋與韓澧蘭比鄰而居,都是一個單間,這是高層職員的特權。於寒和韓澧蘭雖然在海城有個小院落,但於寒外出時,她都住在這裡。
到了門口後,韓澧蘭一使眼色,於寒上前輕叩房門,前者卻退到了一邊。
“你來了?”墨玉秋略微虛弱的聲音傳出,夾雜着一絲驚喜。
於寒沒有奇怪對方怎麼知道是他,兩人相伴外出了一個月,從後嶺山一直走到鞍山,早就熟悉了彼此的步履。
輕輕推開門後,一張俏麗而又蒼白的臉龐映入眼簾。
墨玉秋並沒有躺臥在牀,而是坐在桌前,雙手托腮靜靜地發呆。見於寒進來後,這才緩緩站了起來。
“你瘦了。”於寒瞅着眼前的麗人,鬆了一口氣的同時,鼻子不由有些發酸。墨玉秋是京師人,偏偏長得個子高挑,腰身渾實,卻又不失俏麗,像個典型的東北姑娘;韓澧蘭是土生土長的遼東人,個子也不矮,卻比墨玉秋小了一號。原先墨玉秋珠圓玉潤、光彩照人,現在卻眼窩微陷、臉頰消瘦,面色蒼白,活脫脫的一個病美人。
墨玉秋聽到這三個字後一愣,兩行清淚緩緩淌落。她靜靜地凝視着於寒,一動不動,任由淚珠滑落到下巴,又一滴滴地墜落。經過與於寒那次長途奔襲,見識了殘酷的廝殺,又經歷半年多的磨礪,她早已不是原先直來直去的性格,變得沉靜而又內斂。
呆愣了足足五分鐘,墨玉秋纔開口道:“我是不是醜了?”
於寒搖頭道:“還是那麼好看,只是,讓人看着心疼。”他說着上前撫了撫墨玉秋的臉頰,拭去她滿臉淚痕。
觸碰的剎那,墨玉秋觸電般地一抖,隨後抓住於寒的手,按在自己俏麗的臉龐上。
於寒左手一攬,墨玉秋順勢偎依到他的懷中。
兩人身高相差半頭,於寒一低頭,恰好吻在她光潔的額頭上。隨後順着一側臉頰下滑,最後覆上了她的櫻脣。
墨玉秋生澀地迴應起來,一踮腳,雙手勾住了於寒的脖子。
良久之後,兩人脣分,墨玉秋乖巧地將頭埋在於寒胸前,靜靜地聆聽他的心跳。
“三姐,嫁給我吧!以後就讓我來照顧你、保護你,只要有我在,不會讓你再受半分委屈。”
於寒不會說什麼好聽的情話,能說出這些,已經絞盡了腦汁,這可和往日鼓動人心不同。
但這話落在墨玉秋耳中卻勝過無數甜言蜜語,話雖然直白,甚至有些索然無味,卻透露出一股擔當。她沒有多說什麼,只是往於寒懷中緊了緊。
過了幾分鐘後,於寒輕輕鬆開雙臂,憑空翻出一個檀香木盒打開之後,是一對翡翠手鐲:“這是在京師得來的,喜歡嗎?”
墨玉秋臉上一喜,嬌聲說道:“嗯,給我戴上吧!”
於寒握住她的柔荑,將一對手鐲戴上她的玉腕。墨玉秋撫了撫手鐲,不知想起了什麼,抿嘴甜甜一笑。
“你還記得那次…”
於寒點頭道:“記得。”
那次,指得是兩人結伴外出,於寒從倭軍手中繳獲了一盒首飾,墨玉秋看着眼饞,但於寒說首飾都是倭寇劫掠來的,上面沾着血。
“我已經吩咐下去了,崔世綸活不了幾天了。”於寒又想起兩人出發時的情形,便開口說道。當初可是打算讓墨玉秋手刃仇人的,至少要讓她親眼看到仇人伏誅,但時至今日,除非能等到佔領河間縣,否則已不允許兩人長期結伴外出了。
“謝謝你。認識你真好。”墨玉秋倒沒想那麼多,對她來說只要仇人伏誅就行。
“剛好這幾天閒暇,要是不覺得突兀,我們就把親事辦了吧!只是遼東百廢待興,不提倡大肆鋪張,我也不能壞這個規矩,一切從簡,希望你不要覺着委屈。有一點你放心,入門之後,你與澧蘭不分先後大小,一視同仁。”
“嗯。”
“嗯是什麼意思?是願意還是不願意?”
“討厭!”
…
幾天之後,便是十月底了,於寒不僅感慨時間過得飛快,不知不覺,來到這裡快一年了。
十月三十日,兩人舉辦了一場簡單的婚禮,也僅宴請了爲數不多的人,隨後兩人騎馬在遼東轉了十天左右,算是度了個簡短的蜜月,順便查看了一番治下的民生狀況。
行經普蘭店休憩時,楊從望傳來消息,崔世綸已然伏誅,家中資財大半落入情報處手中。
墨玉秋聞聽後欣慰不已,她謝絕了拿回自己那一部分,有於寒相伴,萬貫家財都是浮雲了。於是財物全部充作了情報處的經費,有了這筆錢,就能將網撒得更大、更遠。
兩人結束蜜月、返回海城之後,楊從望又傳來三個消息,都與清廷相關。
一是李中堂頻繁接觸俄、英、法幾國大使,商議借款事宜;
二是清廷分別追贈壽山爲黑龍江將軍,諡號忠勇,其子慶恩襲騎都尉世職;
三是依克唐阿竟出現在了京師,只是因爲喪師失地,被剝奪一切官職,幽居於某個深宅之中,終日閉門謝客。
於寒原以爲對方殞於炮火之中了,聽到這個消息,不由鬆了口氣。雖然彼此已沒了妥協的餘地,但不等於要殺之而後快。
第二個消息則有點意思了,看來,是時候去見見老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