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一枚炮彈落在營寨外十幾米處,炸出一個直徑兩米多彈坑,拱衛軍越發混亂起來。
噠噠噠——
幾百米開外,五六挺機槍咆哮起來,將軍營外的地面打得土屑紛飛,不到十秒後停了下來,同時一個宏亮的聲音響起:“拱衛軍的弟兄們,我是遼南救國軍指揮官於寒,也許你們沒聽說過我,但我對各位有所瞭解,知道你的曾在金州、土城子、旅順、海城和倭寇血戰過。你們都是好樣的,於寒在此代表遼東百姓向各位致以由衷的敬意。
我知道,各位大多是遼南人,到了這裡,就等於回到了家。你們也許聽說了,在你們撤離旅順後,遼南經受了兵燹之災,旅順、復州等地近三萬百姓慘遭殺戮,光是旅順就有兩萬人遇難,如果你們不信,大可前去白玉山看個究竟。
我知道,你們當初撤離是逼不得已,保存實力也罷,上命難違也罷,這不怪你們,要怪,就怪龔照璵、趙懷業等不戰而逃之輩,是他們造成了你們孤立無援之境。
不管你們信不信,當初肆虐的倭寇已經盡滅於我遼南救國軍之手,我們與各位弟兄一樣,大多是遼東或遼西人,咱們是吃一方水土長大的,同樣,也都有義務守衛這一方土地。
你們的哨探也發現了遼東的變化,現在人人安居樂業,吃得飽穿得暖,居有其所耕有其田,沒有壓迫盤剝,更沒有亂兵匪患,救國軍的士兵待遇也非常豐厚,士兵親屬更是享有非常好的優待條件。無論各位想棄甲歸田也好,加入救國軍也好,都是不錯的出路。
而且我保證,隨着遼東的發展壯大,以後待遇也會逐步提升,各位成家立業後,子女會享有九年義務教育,學習文字以及術算、西方學科,你們也會被安排到掃盲班識字,從此擺脫白丁的命運。”
也許是對方認清了形勢,於寒說了一大通,無論是餘見義也好,還是幾個管帶,沒有一個人出言反駁,更沒有發動進攻。
於寒見狀繼續說道:“不瞞各位,從你們一上船,我就得到了消息。你們應該聽說倭國艦隊被炸沉的事了吧?對我們來說,炸沉那三艘船更容易,但各位都是血肉同胞,我於寒下不了這個手。我們應該團結一心,一致對外!
倭寇的教訓爲之不遠,華夏的強敵比比皆是。沙俄、英吉利、法蘭西、尼德蘭、美利堅、德意志,哪國洋鬼子在咱們面前不是趾高氣揚、囂張跋扈?
想當年,秦漢隋唐之時,我華夏威服四夷,誰敢在咱們老祖宗面前得瑟?現在爲何到了如此地步?再往近了想,爲何你們打仗時孤軍作戰,而且兵甲糧秣重重剋扣,以致於各位空着肚子,半數拿着大刀長矛和倭寇的槍炮硬拼?
弟兄們,我在此問大家兩個問題:
第一,往近了說,想不想讓自己和家人過上好日子?
第二,想不想找回秦漢隋唐時的榮光,擡頭挺胸做人,讓洋鬼子從此不敢小覷,直至讓他們提起咱們就瑟瑟發抖?
如果想,救國軍雙手歡迎!我們救國軍團結一心,無論是戰場馳援還是軍械糧食供給,都不用各位擔心,這是我考慮的問題,你們只需練好本領,奮力殺敵就是!即使出現傷亡,傷殘者妥善安置,犧牲者重金撫卹親屬,不會讓弟兄們流血又流淚!在救國軍中,每位弟兄都沒有後顧之憂,你們的家人,就是大家的家人!
我知道,各位奉命而來,對我說的這些一時無法接受,我不着急,可以給弟兄們一個小時,哦,是半個時辰考慮。
我提醒各位,你們的機槍、火炮都在我們手裡,我們人數雖然略少,但現在不是大刀長矛的時代了,打,是打不過的,你們靠近海岸,可以說無路可退,兩條腿也跑不過四條腿,希望別做出令人遺憾的事情,我實在不想對弟兄們大開殺戒。
餘統領,各位管帶、幫帶、哨長隊率,你們也別擔心前程,到了我這裡,每個人都會妥善安排,你們有多大能耐,我就會安排多高的職位,保證每個人才盡其用。”
拱衛軍副統領餘見義一臉糾結,親衛哨長秦振緒則神情戒備地護在身側,親衛哨也環繞左右,防止有人反水。
四個管帶、幫帶共計八人,分列兩側各自想着心事。
過了足足一刻鐘,親衛秦振緒猛一擡頭:“統領大人,我帶弟兄們擋住,打起來之後,你趁亂退到村裡藏起來,再找機會脫險。”
這話一出,一個步營管帶史長宜立即反駁道:“大人一個人太顯眼,不如讓弟兄們分散突圍,這樣更有把握,反正咱們都穿着便裝。”
另一個步營管帶沐光信說道:“大人,我願帶部下斷後。”
其餘兩個管帶正要開口,餘見義擺手道:“此人在遼東深得人心,想藏起來根本不可能,所有百姓都是他們的眼線。斷後就更不行了,他們只需一通火炮,再用格林炮掃射,咱們就會一敗塗地;再來個騎兵掩殺,最後能活下三成都是奢望。這樣吧,你們把我綁起來送過去。他們肯定不會爲難你們。”
“大人!”
秦振緒一驚,擋在餘見義身前,對幾個管帶怒目而視。幾個管帶也是臉色大變,紛紛跪地頓首。
這時更大的動靜從騎兵營後方傳來,只見近兩百輛馬拉板車轟隆隆地駛來,每個上面乘了五個救國軍士兵,爲首的幾個軍官模樣的則騎馬前行,到了陣前後紛紛跳落,很快依託地形構建起簡易陣地。
爲首一人到了於寒近前敬禮道:“報告師長,三旅九團增援來遲,請師長責罰!”
“哈哈,蕭團長,你來的剛好!”於寒瞅了瞅一長串馬車:“這個辦法不錯,誰想出來的?”
蕭旭良答道:“報告師長,是陶旅長想出來的,只是徵集板車用了一天時間!”
“很好,這是個好辦法。”於寒讚許道。
另一邊,餘見義也發現對方來了援軍,徹底熄了最後一絲僥倖,嘆息一聲道:“罷了。派人傳個口信,我和這個於寒談一談。”
秦振緒聽後勸道:“大人,你不能去,讓我去談吧!”
餘見義苦笑道:“事到如今,誰還跑得了?我要是縮着不露頭,反讓他們看低了。人爲刀俎我爲魚肉,索性由着他去!”
秦振緒見狀退而求其次:“那,大人,我帶親衛哨和你一起去!”
餘見義擺手:“帶親衛哨就不必了,就你我兩人吧!這個於寒我瞭解一點,除了對倭寇狠辣,倒不是嗜殺之人。諸位,節制好弟兄們不要亂,萬一有什麼不測,分散突圍,能走一個算一個,活下來再說。”
餘、秦兩人懷着“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緩緩走向對面,本以爲會遭到搜身或盤問,不料結陣的士兵主動讓開一條通道,還解釋道:“我們師長有令,來使直接過去即可。”
這確實是於寒吩咐的,有探察術傍身,不但能獲悉對方是否攜帶兵器,連是否有敵意也一清二楚。這兩人中,爲首的瘦削漢子已顯示爲中立的白點,那個護衛般的漢子仍是紅點,但都沒帶兵器。
等兩人到了近前,於寒眼皮一擡:“來者何人?”
秦振緒頓時一怒:“哼!”
餘見義連忙一扯前者衣袖:“哎,別急。”隨後拱手道:“某乃拱衛副統領餘見義,這位是我的親衛哨長秦振緒,敢問閣下是?”
於寒聽後起身拱手道:“原來是餘統領親至,久聞大名,如雷貫耳,今日得見,實乃於寒之幸。兩位,請坐下說話。來人,上茶!”他這純粹是胡謅,拱衛軍中,他唯一知道的就是徐邦道,其他人一概沒聽過。
不過,這話誰都愛聽,餘見義兩人表情頓時放鬆了一些。
秦振緒並未落座,而是站在了餘見義身後。
餘見義開門見山道:“於大人…”
於寒打斷道:“餘統領,不必這麼見外,救國軍也沒有大人這個稱謂,很多地方都與朝廷不同,你和弟兄們以後都會了解。你年長我許多,叫我於寒即可。”
餘見義說道:“這樣吧,我叫你指揮官好了。剛纔閣下對弟兄們說的那些,是否都能做到?我個人榮辱無所謂,但不想委屈了弟兄們。”
於寒一拍胸口道:“餘統領儘管放心,只要弟兄們願意跟我幹,我必定信守承諾、一視同仁。”
餘見義盯着於寒瞅了半天,見他不似作僞,最後點頭道:“除了相信你,我好像也沒其他選擇。我有個請求,不知當講不當講?”
於寒點頭道:“但講無妨。”
“能不能保留現在的編制不變?”
於寒搖頭道:“這個抱歉,必須打散後安置。不過,我保證,不會讓任何一個人屈才。弟兄們過來後,會經過半月的訓練,之後與其他新兵進行整編,同時會進行一些考覈,視各人成績任命職務,儘量做到公平公正。”
餘見義驚訝道:“這個倒是新鮮。好吧,就按閣下說的辦。我這就回去,讓弟兄們放下武器。”
於寒大喜:“餘統領,秦哨長,遼南救國軍歡迎你們,還有拱衛軍的所有弟兄!”
望着兩人的背影,蕭旭良不可置信地問道:“師長,他們這就降了?”
於寒眼皮一翻:“怎麼的?你還希望反覆磨牙不成?”
蕭旭良一個哆嗦:“不,我沒那個意思,只是擔心有詐。”
於寒拍拍他的肩膀:“放心吧,是真是假,我一‘看’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