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議合邦是老康整出來的,大致過程如下:
康廣廈、譚復生等維新派,向光緒帝建議,聘請倭國前首相伊藤博文、英國傳教士李提摩太做清廷的國策顧問。
如果僅僅是這樣也就罷了,畢竟英國有過成功的前例,倭國雖然被於寒打跪了,但維新變革卻是成功的,也在甲午戰爭中吊打了清軍。
但接下來就變味了,伊藤博文和李提摩太都提議中、英、美、倭四個國家合併成一個。這就是“合邦之議”,即四個國家中選出100個精英人物,共同掌管四個國家的稅收、軍事、外交等國家大事。
以現代人的目光來看,這個提議簡直是粗劣無比的騙局,連初中生都知道是場陰謀,但維新派竟然同意了,這是傻呢,還是傻呢,還是傻呢?
要是真實現行了所謂的聽議合邦,華夏的軍事、外交、稅收都是別人說了算了,以清廷虛弱的國力,哪裡扳得動英美的手腕?倭國也會藉此原地滿血復活,還撿了大量的藍瓶,不用吹灰之力,就能得到戰爭中沒有獲得的福利,爲下次擴張積蓄實力,不,都不用擴張了,直接殖民、掠奪、瓜分就行了。
老康啊老康,你難道真的一頭撞在豬身上了?還有復生兄,怎麼就這麼糊塗?
於寒深吸了口氣,將滿腹的牢騷壓了下去。
譚復生雖然犯了糊塗,但出發點倒也湊合…好像沒什麼說服力,算了,好歹有點交情,又是條鐵血錚錚的漢子,也救下吧。至於其他人…當原其初心,也一併救下好了。
原歷史上,章繼真沒有任何危險,聽議合邦的事情也沒摻和,但要是沒抓着其他人,垂簾聽政的那位未必不會將怒火轉移;這人又是有名的實業家,必須保護好;
刷刷幾筆,一份電文擬了出來:一切照舊。
事態的發展與歷史上如出一轍:老佛爺獲悉合邦之事後極爲震驚,火速離開了頤和園,回到紫禁城,軟禁光緒帝后,下令廢除新法,並派人抓捕康、樑等維新派人員。
事情到了這一步,還不是最糟糕的,接着,袁慰亭向榮祿報告了一個更爲震驚的消息:
維新派曾着人聯絡過他,要他派兵包圍頤和園,再派江湖人士入內刺殺老佛爺。
榮祿立即上報了老佛爺,後者再次震怒,馬上擴大的抓捕範圍,並下令無需審理,直接處死。
康、樑兩人消息也靈通,在英國人、美國人及倭人的掩護下成功逃脫,遠遁英國,而不是原歷史上的倭國,倭國正亂着呢,還鬧鼠疫,去那裡不保險。
譚復生卻甘作維新運動的殉道者。正如他所說的那樣:“各國變法無不從流血而成,今日華夏未聞有因變法而流血者,此國之所以不昌也。有之,請自復生始。”
勸走了報信的友人後,一羣不速之客突然逾牆而入,竟都是些百姓打扮。
譚復生不禁哂笑道:“怎麼,朝廷抓人都要遮遮掩掩了嗎?”
帶頭的漢子揚手舉起一枚銅牌,兩柄滴血軍刀的圖案醒目無比:“譚先生,我是救國軍特種團的,奉指揮官之令助先生脫身,請跟我們走吧!”
譚復生搖頭道:“事已至此,唯有鮮血方可喚醒世人。” wωω▪тt kдn▪¢ O
漢子就像沒聽到一般,揮掌切在他的頸側,後者兩眼一黑,頓時暈了過去。
一個士兵上前扛在肩上,出門後迅速上了一輛馬車,飛奔朝陽門而去。
與譚復生有着同等待遇的還有章繼真、楊毓秀、楊叔嶠、劉裴邨、林暾谷,以及康廣廈的弟弟康廣仁。
不但如此,連劉裴邨在京師的家小也一併帶出了城,不過這一家子走的是宣武門。
說到劉裴邨這位老兄,純粹是被連累的,他僅僅因爲聽了老康幾回課,便被冠以同謀之名。他之所以沒跑,一是因爲無人幫助,根本跑不了;二是覺得問心無愧,不用跑。
原歷史上,聽聞劉裴邨要被處死,他的上官多處求情,許多人也相信他沒摻和,老佛爺也清楚,但即使如此,劉裴邨也沒能倖免。無他,盛怒之下,當權者要處死所有與康梁沾邊的人。
震撼彈與加裝消音器的自動手槍先後發威,不到一分鐘便完成了奪門之戰,馬車從大開的城門洞中飛奔而出,斷後的士兵留下詭雷後縱馬遠去,幾乎十分鐘後,從背後傳來一聲轟響。雖然是半吊子特種戰,照樣吊打綠營、京營及所謂的新軍。
城內的後續追兵趕到宣武門時,被眼前的慘景嚇得魂不附體,他們可不比湘軍、淮軍,哪裡見過這樣血肉橫飛的場面?
帶隊的軍官一猶豫,手下也開始退縮,直到上官趕來,這才硬着頭皮追趕,但特種一連都配了馬匹,被救人員也都有馬車,哪裡還見得着蹤影?
救國軍幾撥人馬輾轉幾番後在通州會合,情報處隔三差五地將周遭清軍的動向發來,因此,特種一連屢次避開大隊清軍,遇到百人左右的則直接滅殺,輕鬆寫意地穿過香河、寶坁、寧河,灤縣,最後在樂亭以東小碼頭登上了幾艘小船。
登船之時,兩營新軍共一千多人銜尾追來,特一連不得不就地阻擊,一挺馬克沁機槍咆哮了片刻,追兵立刻陷入了慌亂。
這時松山號輕巡及兩艘中型炮艦也前來支援,松山號僅僅亮了個相,追兵立刻掉頭就跑。
前者頓時有一拳打空的感覺,他們還想試試艦炮的威力呢。
特一連及目標人物乘一艘炮艦到了營口後,第二師接過了任務,幾人休整一天後被“護送”上了火車。
9月23日,譚復生五人在一所院子裡苦等一天,除了吃喝供應外,沒任何人搭理他們。
23、24、25日,仍然如此。
在幾人處於忐忑+疑惑+憤懣時,劉裴邨一家被安置在了一所小院,算不得其樂融融,但也無需擔驚受怕。
章繼真則與劉裴邨比鄰而居,於寒先後派人探望過。
一直到了27日,被軟禁的五人才見到了於寒本人。
五人之中,只有譚復生與於寒相識,他見於寒之後的第一句話竟是:
“大人誤我!”
於寒早料到了這一出,他眉頭一挑問道:“敢問復生兄,於某誤了你什麼?是聽議合邦?還是身首異處?想想你們的所爲,與引狼入室何異?與英、美、倭合爲一邦?這三國都對華夏做過什麼?
鴉片戰爭、南京條約、望廈條約、甲午戰爭、馬關條約!指望他們提攜華夏?你們是讀書讀傻了吧?這都不是與虎謀皮了,簡直是以身飼虎!
除了引狼入室,你們還會什麼?以身殉國?不是我貶低你們,你們這些人就不值得營救,當自生自滅!”
一番駁斥下來,五人皆是滿臉通紅,連見面打招呼都忘了。
於寒拍拍手,一個士兵抱了一撂資料進來,給每人分了一份。
“好好看看吧,看完之後,每人照題撰寫一篇,要是寫不出來或敷衍了事,就準備去礦山勞作吧。”於寒說完轉身就走。
楊叔嶠一瞅標題訝然道:“《論聽議合邦》?《聽議合邦》不就是咱們的主張嗎?”
幾人立刻來了興趣,都翻起了手中的資料,從開始的好奇,到矛盾,再到驚悚,臉上的表情複雜至極。
幾人手中的文章是於寒令各級軍政人員依題撰寫後,從中挑選的優秀作品,時間正是幾人被晾的這幾天。
文章約三千多字,但幾人幾乎都用了一個小時纔看完,末又翻到開頭復讀了兩遍,隨後是無比的寂靜。
還是林暾谷打破了沉默:“復生兄,我們真的錯了嗎?”
譚復生一臉凝重:“我等空有偌大的名聲,見識竟不如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人。”
其餘幾人一言不發,定定地瞅着兩人。
這時兩個士兵推門進來,發給每人一套紙筆。
林暾谷又問道:“復生兄,這文章…”
譚復生苦笑一聲道:“總算明白了書生二字的深意。”說着伏案提筆,一邊思索,一邊撰寫起來。
有人開了頭,其餘人也動作起來,只是一篇策論般的文章,又不是供狀,連檢討都算不上,傳出去也不丟人。
章繼真、劉裴邨兩人也收到了論文及任務。
三天後,七份文章收了上來,糊名評審後打出了分數,再拆封排名,以章繼真的文章最佳,譚復生次之,其後依次爲林暾谷、楊叔嶠、劉裴邨、楊毓秀,康廣仁墊了底。
不過點評文章不是目的,更不是需要他們的高見。他們肯寫,就說明思想已經開始轉彎了。哪個要真的冥頑不化,於寒真能將他送到礦山去。
七人接着又被塞了兩本國外著作,是亞當斯密的《國富論》和克勞塞維茨的《戰爭論》,送書的士兵面無表情地說道:“指揮官說了,你們也學過西學,這兩本書即使看過,也得再溫習一遍,不必全看,但得用心看!看完了,每人寫兩篇讀後感。”
《戰爭論》中涉及了戰爭與政治的論證關係,《國富論》則涉及了稅收理論,這是於寒目前能蒐集的最好著作了,可惜沒找到外交方面的名作,否則就齊全了。
顯而易見,這兩本書針對性極強,就是給幾位某方面不成熟的仁兄惡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