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hy should I believe you? Everything you ever told me was a lie.
我爲什麼要相信你?你所說的一切都是謊話。——《The Lion King獅子王》
蜘蛛尾巷街道兩邊房子不少破舊不堪,治安有點混亂,它位置偏遠,到最近的自選超市也要走上兩個街區。
我謝過了提醒我要小心的司機,按照馬爾福留下的信息找到了那家超級市場。
現在是下午三點,正好錯開了購物的高峰期,市場裡的客人很少,爲了不引起注意,我也推了個購物車,繞着市場瞎逛。
向爸爸打探消息的時候我確定自己聽到了以S開頭的姓氏,西里斯·布萊克的名字一下子跳出來,但是他還提到了嚴肅,我不得不在目標鎖定在自己並不熟悉的鳳凰社社員身上。深得校長信任到能夠交付哈利安危的巫師少之又少,那個人一定會十分謹慎,怎麼會那麼巧合地被小馬爾福知道?
更何況我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哪兒露出了馬腳,被馬爾福得知自己和哈利之間存在某種聯繫。
赴約並不代表我相信馬爾福,正是我懷疑他爲我和哈利安排了什麼陰謀我才趕了過來,萬一我不出現使哈利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怎麼辦?
我靜靜地躲在貨架的後面,透過商品間的縫隙關注大門。
看到哈利進來的瞬間,我的心提了起來,觀察他從零食區一路走到飲料區,確認他身後並沒有人跟蹤,我才繞過貨架,裝作要買奶製品朝哈利那邊走去。
哈利選了兩大瓶家庭裝的純牛奶,我眼尖地在瓶身上看到了‘高鈣’兩個字,嚴肅地壓制了嘴角上翹的慾望。
注意到有人接近,哈利也看到了我,我能感覺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強烈視線,卻還是保持着漠然的神色,像陌生人一樣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麻煩讓一下。”
我們都推着購物車,所以走道顯得有些狹窄,哈利機靈地道歉,立刻把自己的車子往旁邊靠了靠。
錯身瞬間我在他的車子裡扔了一張小紙條,一刻不頓地走到離他四五米遠的酒精飲料區,我頂着背後的黑線拿了一瓶最便宜的朗姆酒——反正都是要倒掉的,然後頭也不回地去了熟食區。
之前特地做了準備熟悉這裡的環境,我的胃確實空了,於是興致勃勃地在挑選着據說從各國進口的美食。忽然購物車被人撞了一下,我低頭,對上哈利有些激動的目光。
“對不起,先生,”他大聲說着,“請問沙拉醬在那一邊?”
我朝周圍快速掃了一眼,沒發現任何人,纔對哈利露出一個笑容:“就在對面。”
隔着架子,哈利低聲抱怨着自己的處境:“我現在才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地獄,每天晚上想到斯內普在只隔了一條走廊遠的地方躺着我就睡不着覺。而且一到下午,我還要忍受馬爾福的諷刺,你怎麼也不會想到他居然是斯內普的教子,難怪暑假還要和坩堝打交道,不過我看他倒是享受得很……”
哈利的狀態不大對勁,彷彿已經連續幾天都壓抑得沒開口說話了,隨着我的猜測一條一條被印證,我從沒覺得時間會是那麼緊迫,只能打斷了他的滔滔不絕。
“夥計,放輕鬆點。”
他把手上的罐頭重重地放下,我心頭一跳,下意識地對上他的眼睛,原本清澈的碧綠好像凝固了什麼化不開。
許久,哈利才發出悶悶的聲音:“我覺得很壓抑,不能隨便出門,不能和你見面,現在連寫信都不可以了……這和犯人有什麼區別?!再這樣下去我會發瘋的!”
“冷靜,哈利,我們要慢慢來,說實話我也過得很糟糕,爸爸罰我禁足一週,房門都不許我出,我無聊到把所有作業都做完了。你看,我現在還不是溜出來了?”
哈利看上去振作了些:“你比我幸運,我多了整整兩倍的魔藥作業,而且說不定還會繼續增加。”
“至少你不用靠找話題和斯內普聊天打發時間了啊!”
我儘量用積極的語氣說,哈利擡頭給我一個白眼,表情卻終於鮮活了起來,連眼睛裡的陰鬱都消散了很多。
略微放寬心,我問哈利:“馬爾福有沒有對你做什麼?”
他一邊拿起一罐黃色的醬汁端詳,一邊回答:“有了斯內普的包庇,他比以前更壞了,不過好像斯內普警告過他,不許把我在這兒的消息說出去——我從不信呢!”
“你是對的,就是他把我引到這裡。”我皺眉,隱隱有了不好的預感。
哈利低聲叫了一聲:“什……”
他註定得把後面的字咽回喉嚨裡去了,因爲我們聽到了一個能把名字念出爆破音節的獨特聲音:“波特!”
很多次,在城堡裡結伴夜遊或者課堂上偷偷摸摸傳紙條時,我的耳邊都會有這種低沉絲滑的咆哮炸開,雖然內容由始至終針對的都是哈利,但裡面的怒氣卻是無差別攻擊的。
作爲首當其衝的攻擊目標,哈利當然被嚇得不輕,跳起來的同時他把手上的罐頭摔了出去,砸在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音。
我本能地想拋棄兄弟跑往後撤退……而事實上,我也的確這麼做了。
隔着兩個鐵架子的距離,我還能感受到從哈利中心四處散開的冷空氣,身上的汗毛全都立起來了。
“你在做什麼?!”
魔藥教授的脾氣非常糟糕,這條真理已經被無數因爲各種不着邊的理由關禁閉的小巫師們驗證過了。我相信哈利對此感觸最爲深刻,聽雙胞胎說斯內普的確和格蘭芬多過不去,但卻從來沒有特別針對其中的某一個學生。
“我只是手滑了一下。”
“原諒我遲鈍的意識和反應不能跟上黃金男孩急遽變化的喜好,昨天晚上你還因爲魚子醬的味道浪費了一大盤意大利麪。”斯內普總能在詞語間巧妙地停頓或拖長音節,這讓他話語裡盛下更多的諷刺,我和哈利曾經試着模仿他低沉如耳語、效果卻勝過雷鳴的緩慢語調,結果每一次都以失敗告終。
——不過,這樣看來,斯內普還是挺關心哈利的,連他吃多少都注意到了。
“昨、昨天是我胃口不好……”
聽到哈利結結巴巴的聲音,我無聲嘆息,原來我的獅子同胞們都不擅長說謊。因爲以哈利對斯內普的討厭程度,一定不屑於解釋真正原因,而是被氣得大聲反駁,就自己是不是‘黃金男孩’的問題進行無限循環的爭執,直到斯內普以年長者的身份和壓倒性的武力優勢鎮壓他的反抗。
“是麼?”伴隨着斯內普的冷哼聲,我抖了抖。
“還不跟上,波特!”接着,哈利製造出響亮的腳步聲,我發現他們朝我這個方向過來了,慌亂了兩秒,我鼓起勇氣,毅然決定站在原地,在魔藥教授的逼視下我說不定做出同手同腳走路的蠢事來。
雙手搭在推車的手柄上,我面對着他們經過的走道站着,臉側向貨架上的商品,調整出自己最悠閒的姿態。
眼角隱約看到斯內普大步經過,我緊張地忘了呼吸,他極快地掃了我一眼,體內的血液差點緊張地從皮膚下衝出來。
直到哈利作爲提示的腳步聲徹底消失,我才活動了一下僵硬的關節,剛剛差點沒腳軟得往地上撲了。
我總覺得斯內普離開之後超市裡的空氣都溫暖了很多,結完賬我開始往下個路口走,到那裡才能打到車。
還沒弄清馬爾福怎麼會知道我的秘密,並且特地促成了和哈利的見面,我的心裡仍然覺得惴惴的,生怕下一秒就不小心踩到陷阱裡,摔個半死。
拐過一個彎,我擡頭就看到魔藥教授陰沉着臉,用極具攻擊性的目光盯着我。
“拙劣的僞裝,你大概沒看到鞋上的魚子醬吧?”
——露餡了!
毒蛇一樣的語調滲出致命的毒液,我條件反射地摸上袖子裡的魔杖,眼睛謹慎地看了眼他用黑色包裹着的大部□□體,我敢打賭他斗篷遮擋下的手一定握着魔杖。
我的反應落入他的眼中,斯內普的目光更加危險了:“真巧,我們是同一類人。”
魔藥教授的敏銳和警惕大大超乎了我的預料,我能感到自己的瞳孔猛然縮小,更是不打自招地印證了他的判斷。
“說不定也是同一陣營的。”
喉嚨發出硬邦邦的聲音,肌肉緊繃,我努力表達自己對社會無害的特徵以及追求世界和平的願望,心底萬分後悔自己不該總是把魔藥教授想象成愛好抽筋扒皮拆骨放血的變態,否則在他毫無感情麻木得不屬於人類的視線裡,恐懼就不會把我的所有內臟擰到一塊了。
“恕難苟同,引誘一個愚蠢如巨怪的小男巫,我想我的精力和智力都會慎重考慮。”
——引誘?!我悲憤了。
“哈利比你想象的要聰明。”豁出去反駁,我察覺到斯內普並不急於攻擊,他似乎摸不準我的身份和實力,打算套我的話。
——哦,感謝他的謹慎,否則一個昏昏倒地我就交待了……
斯內普挑眉,用嘲諷的表情刺激我,我決定如他的意,以便獲得逃生的機會。
“在你眼中,哈利大概只是個魯莽衝動不知好歹的波特,不尊重教授,違反校規,還把魔藥課攪得一團亂,‘除了巨怪以外沒有哪種生物能取代他的大腦而不被發現’——是的,哈利告訴我很多,”我不意外斯內普眼中的一絲詫異,因爲斯萊特林院長噴灑毒液的時候我也在現場,大部分名言我還是能夠複述一遍的,接着我的語氣一轉,“但是,他並不享受父母死亡帶來的榮譽,實際上那些名聲和壓力讓他變得十分敏感,尤其是分辨一個人是否有善意。他在開學典禮上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就察覺到了你的厭惡,難以置信,不是嗎?”
見識過斯內普和布萊克之間的視線廝殺戰爭後,我從遮遮掩掩的海格那聽到了一些陳年舊事,略加聯繫,不難猜測出斯內普和哈利爸爸之間存在着強烈的矛盾,以至於記仇的蛇王把那份憎恨延續到了哈利身上。
面無表情也是一種表情,斯內普的沉默證實了我的猜測,但他依舊用目光鎖着我,我暗自握緊自己的魔杖,
“你能保證把自己今天的異常掩飾得很好,沒有和我一樣露出愚蠢的馬腳嗎?”我扯出一個冷笑,斯萊特林式的,爲了保證自己不泄露獅子特徵的傻氣,我還特地回憶了一下馬爾福的嘲諷表情,在惡意的停頓之後,我把視線移到斯內普的身後,“不如由你來告訴他吧,哈利。”
我沒自大到以爲自己能夠趁着斯內普轉身的時候把他放倒,僅僅希望列祖列宗別去串門了早點回到服務區答應我繼續活下去的祈求。
魔藥教授的視線只錯開了零點幾秒,要不是我立刻喊出“幻影移行”,說不定那零點幾秒就是我最後一次呼吸的時間了。突變之下,斯內普的反應也不慢,他快速唸了個咒語,和我念咒的聲音疊合在一起,我連分辨自己可能的死法都沒來得及,就被一陣令人窒息的擠壓感奪去了所有感知。
狼狽地降落在地上,入眼的是熟悉的地板花紋,我略微放鬆了神經,暗暗決定回去給赫伯特買個好點的畫框表示對他那套吹毛求疵的教育方法的感激之情。
我試圖站起,卻發現雙腿完全失去了力氣,打算用手撐起上半身,掌心忽然摸到一大片溼漉漉衣服,抵擋住暈眩感,定睛一看,我嚇得快暈過去。
——虧我還以爲要命的撕裂感是幻影移行的後遺症呢……
血順着手掌往小臂上流淌,和死亡如此接近的後怕讓我不可抑止地顫抖起來,幸運的是,在我做出更多丟韋斯萊家臉面的舉動之前,一聲尖叫把我那試圖像麻瓜的鴕鳥一樣把自己埋進沙子裡的理智拉了回來。
我居然沒有發現屋子裡還有另一個人。
面對罪魁禍首,我想我的視線一定是憤怒而仇恨的,出乎我意料的是馬爾福能夠稱得上是驚慌後悔的神色。
他往後退了一步,在我擡頭之後就一直躲避着我的目光。
——再耗下去老子就成乾屍了!
我按住胸口疼痛的地方,儘管傷口太大血液還是以史無前例的奢侈方式嘩嘩地往外流,眼前開始出現一個又一個黑點,我的視野越來越模糊了。
維持着不倒下去,已經是我的極限,更別說站起來實施報復了,我的虛弱降低了馬爾福的警惕,遲鈍的感知告訴我自己被人扶了起來並放到臥室的牀上。
他離開了,回來時手裡拿着我不知什麼時候掉落的魔杖,我強撐着眼皮,馬爾福可沒有那種讓韋斯萊覺得靠得住的長相。
“怎麼會?治癒咒不管用!”
——瞧,被我說中了吧……
我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馬爾福此刻正努力挽救的是我自己的命,潛力在死亡的壓迫下讓我的腦袋恢復了一絲清明:“試試咒立停。”
“什麼?”
“快……”我咬牙,馬爾福立刻照做了,我感到熱量流失的速度減慢了一些,或者是我的神經變得更遲鈍了。
“血還沒有完全止住,梅林,怎麼辦?我要去找我……”
“回來!”不管他後面接的是爸爸還是教父,我都肯定等他回來他只來得及把羅恩·韋斯萊的屍體製成木乃伊永久保存。
“去蘇珊家,櫥櫃最上面有個標着紅色十字的箱子,把它拿過來。”
回憶某次小型巫師麻瓜交流會的內容,我用乾燥得裂開的嘴脣告訴馬爾福步驟:“脫衣服……然後包好……”
我只想着能止住血就好,沒有注意到自己胸口到腹部的猙獰傷口對一個養尊處優的小貴族有多大的衝擊力。馬爾福的手顫抖着把最後一道繃帶綁緊,他楞了一會,然後突然衝出房間。逐漸陷入昏睡中的我依稀聽見嘔吐和沖水的聲音。
後來我又被叫醒了幾次,有人掰開我的嘴灌進大量不知名的液體,如果被嗆到了我就立刻不客氣地把東西全吐出來,反反覆覆,直到那些液體順從乖巧地接近我咽喉,我才配合地吞嚥,然後哼哼兩聲,露出‘昏迷也要折磨你’的欠揍表情。
引號裡的話是由馬爾福轉述的,當時我正忍受着向40℃突進的高燒以及失血過多的虛弱,連用眼神示威的力氣都沒有。
反觀馬爾福,手指在鍵盤上歡快地跳躍着,時不時擡頭吃一口鄰居送來的慰問品。
等他想起我還沒吃午飯,估計是他升級之後的事吧?
唉……仰人鼻息,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