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朗清夜,明月高懸,經過了一場慘烈屠殺的鶴丸城,在一片如雪銀輝映照下,重新復歸寧靜。
“浩然,你可是在心下,認爲本伯下手太狠麼?“
已洗沐完畢,換了一身乾爽綢服的李嘯,站在天守閣的最高處,仰視着空中那碩大明亮的一輪銀盤,對一旁的護衛隊長李浩然低聲說道。
“大人。。。。。。“李浩然眉頭微皺,他猶豫了一下,還是低聲說道:“在下只是不明白,想當初,大人屠戮蒙古阿巴哈納爾部,尚能留不高過車輪的男童性命,爲什麼在這鶴丸城中,卻要將全部男子,統統殺盡?”
聽了李浩然的話,李嘯臉上,卻劃過一道冷笑。
“浩然,斬草除根,你聽說過吧?“
“大人。。。。。。“
“哼,本伯可以告訴你,若我軍寬宏大量,留得島津一族的男童性命,難保將來不會有人象本伯一樣,以復藩的名義,挾持島津遺孤,讓這薩摩之地重陷動亂。還不如藉此機會,將島津一族男性全部斬殺,以徹絕後患!“
“大人,島津一族男性,固然留不得,但大人爲何要盡屠城中男子呢?“
“浩然,我且問你,那平章由紀的話,又有幾分可信,如果他還暗藏了島津遺族在城中軍民之中呢?若其行了這般奸險之事,我軍又如何加以區分呢?還如不趁這初奪城池之機,以剿除動亂爲藉口,將所有潛在的叛亂分子全部斬殺,方可一了百了,免致日後生亂啊。“
李浩然輕嘆一聲,點點頭道:“大人說的,也有道理。現在這鶴丸城一屠,倭人大懼,想必我軍可以安心在這薩摩藩中長駐下去了。“
聽了李浩然的話,李嘯卻輕輕搖了搖頭。
“不,浩然你錯了,若我軍想在此處長治久安,那薩摩之地,還遠遠未殺夠!“
李浩然臉色大變:“大人,您的意思是。。。。。。“
李嘯望着李浩然驚懼變色的面孔,便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着輕聲道:“浩然,有個關於日本武士捨命爲其藩主報仇的故事,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聽。”
“在下當然願意。”
李嘯轉過身去,雙手扶窗,凝視那一輪圓月的眼神中,滿是複雜之色,然後,他緩緩地開始敘說。
李嘯所說的,便是在日本家喻戶曉,極爲有名的忠臣藏的故事。
這個在真實歷史上,發生在下個世紀初的故事,被李嘯以改變時間與人物名稱的方式,對李浩然娓娓道來。
元祿14年3月14日(1701年),在京都參加奉答之儀活動的赤穗藩主淺野長矩,於鬆之廊下,因一時爭執,用腰刀砍傷高家藩主吉良義央。
事件發生後,第五代幕府五代將軍德川綱吉非常憤怒,他不問原由,獨斷的裁定淺野長矩無禮狂悖,令其立即切腹。
隨後,餘怒未息的德川綱吉下令,取締赤穗藩,解散淺野的家臣團。
同日夜晚,藩主淺野長矩自盡的死訊以及取締赤穗藩的消息,一同到達了赤穗藩,全藩上下大爲震驚,家臣都極爲悲痛。
首席家老石內藏助良雄(忠臣藏),隨後馬上召開全體家臣會議。本次會議後,全體藩臣同意接受幕府決議,赤穗藩就此終結,同時全體家臣成爲浪人。
只不過,在德川家的使者走後,石內藏助良雄再度秘密開會,全體與會的家臣,結成了以再興淺野氏爲主旨的義盟。
雖然幾經波折,但義盟首領石內藏助良雄,在經過一系列周密籌劃和運作後,糾集了47名同盟者,集結于吉良府邸附近,在激烈的生死戰中,躲藏在臺所橫向堆放柴火部屋中的吉良義央,終被義盟殺死,並被斬下首級。
其後,在江戶泉嶽寺的亡主淺野長矩墓前,石內藏助良雄率衆下跪,奉上義央的首級,最大限度的體現了武士的忠誠,寬慰了亡主的在天之靈。
當然,這個故事的最後結局,李嘯並沒有對李浩然講,因爲,這已經無關重要了。
在真實歷史上,這些以石內藏助良雄爲首的同盟者,最後被幕府府以下犯上之罪,勒令切腹。他們的屍身與主君一起,同葬於泉嶽寺。從此,忠臣藏的故事,成了日本最爲有名的忠臣報國故事。
“在下明白了,李大人是不希望,這些殘存於薩摩民間的浪人武士,模仿這個所謂的忠臣藏,來向我大明覆仇吧。”李浩然一臉恍然之狀。
李嘯點了點頭,復嘆道:“正是此意。浩然,本伯再問你,你可知日本人爲何簡稱爲倭麼?”
“稟大人,在下不知。”
“這個倭名,起源於三國時期。當時的魏國皇帝曹丕,曾御封當時日本的君主爲親魏倭王,這個字,是由“魏”字去右邊的“鬼”字,加上左邊的“亻”的字,所組成的一新字。於是親魏倭王的所在國家也叫做“倭國”。後來,此字被定義爲猥瑣矮小的意思。從唐朝開始,倭國人開始興起,對這個倭字十分不滿,故將國號修正爲日本,即爲日出之國之意。後來到了元明天皇時,遂規定,以「和」字替代「倭」字,並以開頭附以「大」而始稱「大和」。”
“哼,區區島國彈丸之地,也敢稱大,實是狂妄之至。”李浩然冷哼了一聲。
李嘯笑道:“本來從三國以來日本君主,皆自稱倭王,並需接受中國皇帝冊封。但自神武倭王起,竟擅自改稱“天皇”,以顯示其凌駕於中國“天子”的權威。倭人之狼子野心,昭然可見矣。”
說到這裡,李嘯的聲音漸變得狠戾:“所以,對這樣猥瑣卑賤不知感恩之民族,唯以有殘酷至極的殺伐屠戮,方可懾服其衆,纔是免除後患的最佳方式。本伯決不做那種,因圖一時虛名,卻對敵人心慈手軟,而致子孫迨禍無窮之事!”
李嘯頓了下,複道:“本來,如果我軍有足夠的時間與兵力,對這些已有成熟的語言文字和宗教的日本人,以循序漸進的方式,在四五代人後,再慢慢泯滅其民族意識,歸化爲我華夏子民,也無不可。但現在我軍兵力並不寬裕,時間亦十分迫切,在征服薩摩後,我軍馬上又要應對國內的流寇與北方的韃子,故更需要讓這薩摩藩,能在短時間內徹底平定,不起風波,方爲長治久安之計啊。“
”在下明白了,所以李大人接下來要。。。。。。“
李浩然目光灼灼地望向李嘯,沒有說完話,卻是右手作了個狠狠切砍的手勢。
“對!從明日起,我軍復派往薩摩藩各村鎮,將全部成年男子,以島津餘孽之罪,盡皆殺光。而未高過車輪的男童以及全部女性,皆押往臺灣,與漢人婚配收養。隨後,復從山東移民過來,以實其地。”
李嘯說到這裡,不覺雙眼眯起,繼續說道:“如此一來,待薩摩藩的全部土地,皆爲我中華漢人居住耕作後,這薩摩之地,纔算是真正徹底安穩,再不會興起波瀾了。”
李浩然拱手道:“李大人遠謀深慮,在下歎服。”
次日天亮後,在鶴丸城中休整完畢的猛虎軍,有如一羣放出籠匣的猛獸,向薩摩藩的大小鄉鎮,伸出了猙獰鋒利的爪牙。
五天後,薩摩藩中全部的成年男性,被明軍盡皆斬殺,近3萬顆頭顱,在鶴丸城外,堆成一座讓人魂膽俱裂的巍峨之山。
隨後,在震天動地的哭泣與哀嚎聲中,多達4萬餘衆的薩摩女性與未成年孩童,被如狼似虎的明軍推搡喝罵着,強迫登上那些繳獲的薩摩水軍艦隻,前往臺灣而去。
而猛虎軍在薩摩各地的屠殺與洗掠中,總共獲得了糧食數十萬石,黃金一萬餘兩,銀子七十多萬石兩。能從財政耗竭,民窮地瘠的薩摩藩,擄獲恁多錢糧財物,李嘯已十分滿意。
在幾乎將整個薩摩燒殺搶掠成一片白地後,李嘯下令,從山東移入新招到的10萬名流民,在薩摩之地重建村鎮,繁衍生息。
見得薩摩藩的一切,都在按自已的計劃,有條不紊地進行,李嘯志得意滿,心裡十分高興。
他知道,從現在開始,這塊土地,雖然還掛着肝付氏的名頭,卻已徹底成了華夏漢人的定居生養之地,與中華母國,再不可分了。
而在此時,被李嘯宣佈重新擔任薩摩藩主,並安排在肝付氏的祖城牛根城居住的肝付兼平,正佇立窗前,默默地觀看着,牛根城外,那在漫天飛灑的春雨中,披着蓑衣緊急插種粟子的漢人移民。
只是,現在身着印有肝付氏族徽華服的他,卻是一臉陰鬱之色。
他的旁邊,那名忠心耿耿的家老川津道預,亦是一臉沉重肅然。
“道預,你說,我們投靠明軍復藩之事,是不是做錯了。”
許久,十三歲的少年肝付兼平,才終於淡淡地吐出這句話。
川津道預頓是臉色大變,他撲通一聲,伏跪於地。
“藩主,需知隔牆有耳,還請慎言哪!“
“哼,什麼狗屁藩主,我受夠了!你可知道,本藩每天被勒令呆在牛根城中,一步不得外出,心裡是個什麼滋味!慎言,慎言,本藩都要被這李嘯給憋瘋了!“
肝付兼平一臉扭曲的憤恨,咬牙切齒地低聲吼道。他這副模樣,與當日在李嘯面前那副恭順狀,況若兩人。
川津道預長嘆一聲,從地上直起身來,用一種極爲痛楚哀怨的神情,對肝付兼平說道:“藩主,於今之計,只得忍耐度日,方是唯一可行之法。那李大人能對島津氏斬草除根,又將薩摩全藩成年男子盡皆殺光,女子盡行遠遷他鄉,何其慘酷狠毒兇狠絕決,藩主如何可違抗於他!望藩主聽在下一句勸,萬萬不可以卵擊石啊!”
肝付兼平緊緊咬着牙,卻沒有說話,只有漸漸地,眼中開始有淚光閃爍。
川津道預繼續說道:“請恕在下直言,現在藩主就算要潛伏待機,以圖將來,亦是不可得也!要知道,薩摩境內,怕是除了你我二人外,日本人已孑然無遺了!現在全藩之中,皆是中國移民,這些異族百姓,與我們語言不通,習俗不同,卻是唯李嘯之命是從,又豈會聽藩主半句話語!藩主半點勢力皆無,若要與那兇橫殘暴的明將李嘯對抗,在下只怕,我肝付氏亡無日矣!”
肝付兼平一把捂住了臉孔,這個十三歲的少年,開始低低地抽泣。
“若是這樣,那我當這個完全是一名傀儡的薩摩藩主,還有什麼意思。。。。。。”
川津道預見他如此難過,亦不覺流淚,他柔聲勸慰道:“藩主,不能這麼說。現在我等在這牛根城中,雖不能隨意外出,且對城中事務無任何處置之權,但每月有明軍提供的50兩銀子爲生活費,卻也衣食無憂,優裕有加,可比咱們在琉球當農夫時那般艱難度日,要強上百倍吧。還望藩主寬心靜氣,既來之,則安之,好好生活下去,把肝付氏的血脈延續下去,纔是最爲重要之事啊。”
川津道預說到這裡,臉上忽然強自擠出笑容,對肝付兼平道:“藩主,聽李大人說,他打算過個兩年,等藩主再長大些,便給你說一名漢族女子爲妻呢。到時,肝付家的血脈,可就正式有傳人了啦。”
聽了川津道預的話,肝付兼平卻緊緊皺起眉頭,他低聲喝道:“這李嘯也管得太寬了吧,爲何我不能從日本他藩迎娶女子,卻定要娶中國女人爲妻,是何道理!”
川津道預又是一聲長嘆,他低聲道:“藩主,那李嘯何其精明之人,如何會給你結交他藩的機會!再說了,現在我等這般依附明軍,又如何敢說半個不字!在下已反覆對藩主說過,現在的情勢,就是我等全權聽從李大人安排,什麼討價還價的話都不要去說,以免自尋禍患啊。再說了,只要能讓肝付家的後代順利延續,與日本女子生,與和中國女子生,又有什麼區別麼?其中利害,還請藩主三思啊。”
臉色蒼白的肘付兼平,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再說下去了。
“道預,不用再說了,本藩知道怎麼做了,本藩知道了。。。。。。”
喃喃重複最後一句話的他,忽然仰頭大聲狂笑起來,一邊手舞足蹈,狀如瘋癲。淒厲的笑聲,有如一羣驚懼的小鳥,迅速消失在昏暗的殿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