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走了!留在我身邊吧!”草原的夜,月朗星稀,鐵甲、戰馬,還有他溫暖的胸懷。
“不要走了!留在我身邊吧!”天地間染滿了不得不走的遺憾感,壓得宇文盛希喘不過氣來……
“你怎麼了?”聽到枕邊拓跋燾的呼喚聲,盛希才知是夢,雖然已經醒來,強大的疲憊感還是讓她渾身發軟,不覺已是一身虛汗,輕輕拉了拉被道:“沒什麼,只是最近老覺得很疲乏。”看到宇文盛希蒼色不好,拓跋燾命下人連夜去傳太醫。
“恭喜王爺!是喜脈啊!”太醫興高彩烈地對拓跋燾說。
拓跋燾的眼中頓時放出了欣喜的光彩:“此話當真?”
太醫捋了捋鬍子,臉色變得認真起來:“依老夫多年經驗,肯定不會錯的!但按脈象上來看,夫人飲食不佳,夜寐難安,所以身體陰虛,氣血不足,還需多多調養才行。老夫現用當歸補夫人虛血,用艾葉化惡寒,生薑開胃生津、川芎行氣,再配以川貝、厚朴、姜活,相信可以消解夫人不適,但除了服藥,夫人今後還需注意飲食,多多休息才行。”
吉紅出門送太醫,拓跋燾走到牀邊把盛希摟在懷中:“都怪我日日忙於公務。”邊說邊伸手輕輕地撫摸盛希的腹部:“竟然連三個人睡在一起了都不知道。”
拓跋燾笑得開心而又滿足,盛希伸手幫他挖出了鼻中的鼻屎:“你看你,都是當爹爹的人了,還要我來幫你挖這個!”
盛希的這個舉動充滿了平常夫妻的相沫以濡,加上她腹中又有了自己的骨肉,這讓拓跋燾在本已枝繁葉茂的愛情上,又對她產生了濃濃的,化都化不開的血肉親情,他小心的吻她,有了這個孩子,他是孩子的父,她是孩子的母,他曾經那些有關愛的疑問都不再重要:“從明天起,一定要好好吃東西,再不許做些希奇古怪的夢了!”
“知道了!知道了!”盛希迴應着他的吻,當聽到太醫說她已有孕在身時,她突然覺得自己全身軟了,軟得需要被人疼愛,軟得需要有人依靠,而作爲孩子的父親,拓跋燾是她和腹中孩子最踏實最安穩的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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紇奚政的太傅府夜賊四起,盜賊很快就落網了,捕快在盜賊身上搜出的,是讓京城震驚的髒物:雕五爪龍犀角杯一對!鑲紅藍寶琥珀樽一對!鏤空雲紋黃水晶檀香爐一對!和田紫料鑲紅瑪瑙玉如意一對!祖母綠佛珠一串!全都是宮中的御藏之物!太傅私藏貢品的事情立即就在京城傳開了。
魏皇龍顏大怒:“紇奚政,朕一向敬重你的剛正爲人,不想你卻是個如此貪髒枉法的人!”
“皇上,老臣冤枉啊!”
“鐵證如山,你還要如何狡辯!”魏皇將一衆髒物呈到紇奚政面前。紇奚政看着這些不屬於他的東西,臉色鐵青,他跪在大殿上,不停地喊冤,卻又不知道如何爲自己辯白,連誰陷害他都不知道,又怎麼辯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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紇奚政的案子辦得很快,兩天後尚王就奉旨抄收太傅府,帶了兩百御林軍,站在太傅府正堂宣讀聖旨:“太傅紇奚政,私藏貢物,罪犯欺君,貪污舞弊,辱贖太傅之名,按律當斬!得太子求情,削去官職,放逐邊垂,永禁回京。”
這個賊真是世上最有眼光的賊。
紇奚政發配當夜,天牢。一個着黑色斗篷的尊貴身影夜訪罪臣。
“尚王!”紇奚政定睛一看,來者正是他的學生。
“學生一向敬重老師。”脫下大披帽的拓跋燾一臉失望:“不想老師竟做出如此有辱太傅名聲的事!”
“拓跋燾!”紇奚政沒有想到連自己的學生也會這樣說。
拓跋燾知道紇奚政是個可殺不可辱之人:“堂堂太子太傅,你成天教我們禮儀廉恥,卻私扣貢品,貪污舞弊,哪裡還有禮儀?哪裡還知廉恥?”
紇奚政的一腔冤情,現在終於晃悟:“拓跋燾,是你當初暗中慫恿老夫至睿王於死地!是你栽贓嫁禍於老夫!是你把老夫推到今天這個地步!枉我教了你那麼多詩書典籍!你現在卻要恩將仇報!”
拓跋燾的眼中滿滿裝的都是輕蔑:“你正是佔着對太子的授業之恩,處處得罪別人,你有今天之果,完全是你咎由自取!而現在,你還要倚仗着這份所謂的恩情活着,你就不怕連累太子嗎?”。拓跋燾扔下這足以置紇奚政於死地的字字句句,拉起斗篷便往回走。
紇溪政拉着牢門嘶吼:“拓跋燾!你這個卑鄙小人!你做這樣的壞事,就不怕禍及後代嗎?”。
“禍及後代”四個字,讓拓跋燾馬上想到盛希和她腹中的孩子,紇奚政點重了他最大的忌諱,他返身回去,一把掐住紇奚政的脖子,滿目兇光地看着紇奚政,什麼都不說,卻讓紇奚政不寒而粟。
拓跋燾走後,紇奚政悲憤交加,想起賀蘭家族的龐大勢力,他有冤無處訴,生出了以死鳴冤的想法,於是他寫下血書,直訴拓跋燾是設計害他的種種罪行,然後懸樑自盡了。
紇奚政的死訊傳到宮中,皇上命尚王前去料理,拓跋燾收了血書,感嘆這老夫子還真剛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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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王府,希悅軒,宇文盛希圍着暖暖的火爐取暖,多日未歸的拓跋燾一進屋就往火爐裡扔了件東西,儘管火舌吞嚥得很迅速,但盛希還是依希看見了“冤枉”、“臣以死相鑑”幾個字:“這是什麼?”
拓跋燾拉過宇文盛希,將她鑲入自己懷中:“蒼蠅終於被拍死了!”
看着她愕然的臉,拓跋燾爲她捋了捋額前的發:“今天有沒有好好喝酪漿?”
“哞!”一說到吃東西,盛希又是一陣噁心。側臉靠着拓跋燾,眼看着那封血書變爲灰燼,她才發現耳邊跳動的這顆心遠不止是溫柔如水的。
“想吃點兒什麼嗎?”。拓跋燾輕輕撫着她的背,讓她能舒服點。自從知道盛希有孕以來,拓跋燾在希悅閣設了小廚房,專爲盛希準備菜餚小點。
吉紅送來牛肉湯,拓跋燾擡起碗,邊喂宇文盛希邊逗她開心:“你知道嗎,我已爲孩子取好名字了!”
雖然知道皇族子嗣都是按譜系賜名的,但宇文盛希還是乖乖就範地笑了:“叫什麼?”
拓跋燾一臉得意地說:“男孩就叫拓跋盛,女兒叫拓跋希!”
他的姓氏,她的名字,就連一邊的吉紅都聽出濃濃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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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拓跋燾還是一早就上朝去了,臨走他又吩囑吉紅照顧宇文盛希多吃些東西。
“小姐,你好歹喝點兒酪漿吧!”吉紅見盛希又不吃東西,心中也很擔心:“你不爲自己着想,你也要爲肚裡的孩子着想,你不想想你肚裡的孩子,你也要想想被你拋在大漠邊疆的將軍,萬一這孩子是他的呢?”
“胡說!”盛希話音還未落,門邊就閃過一個影子!
吉紅馬上追了出去,不是別人,正是尚王妃的傳話丫頭花盈!這話要是讓丘穆林雅聽到還了得!眼見花盈就要跑出希悅軒,吉紅拾起一個青石朝着花盈砸過去,花盈一聲慘叫,倒地不起,髮絲中已滲出了紅白之物。
吉紅還沒來得及上前去一看究竟,管家老羅已聞聲而來。
盛希見到此景,一個後退,差點沒站穩。
花盈死了,盛希又驚又恐,當即就見了紅。吉紅畢竟是惹了人命官司,被押送到了官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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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本已氣血陰虧,現在又受了驚嚇,如不好好調養,此胎怕是難保!”太醫的話像一個個悶雷般打在拓跋燾頭上。
“救救吉紅!救救吉紅!她不是顧意的!”盛希滿眼的哀求讓拓跋燾心都要碎了。
“師兄向你保證,明天吉紅就回到府中陪伴你!”拓跋燾緊緊擁着盛希,安撫着她的驚恐。
第二日,經官府察證,花盈因不慎失足,摔死在尚王府的花園內,花盈的家人也因此得到了一筆很是可觀的安葬費,這事也就算是了了。
吉紅無罪的消息傳到尚王府,丘穆林雅交代前去接人的管家老羅:“你想辦法問問吉紅,她爲什麼要殺花盈?”
出了官府,老羅把吉紅帶到了僻靜處,義正嚴詞地對她說:“你殺花盈的原因,你家小姐已盤托出,現在王爺命你把當中細處交代清楚!”
吉紅不笨,如果宇文盛希交代了,老羅還用得着再來問她嗎?於是吉紅直接回敬到:“即然小姐都說了,還要我交代什麼?”
老羅見她嘴硬,又對她使了一詐:“你家小姐的孩子因爲你而沒了,尚王說你是罪魁禍首,要你說出真象才饒你家人不死!”
“小姐的孩子!”老羅的話讓吉紅瞬間便墜入了悔恨的深淵。
老羅見詐不出她,便取出一柄匕首威脅吉紅道:“你不說就一刀結果了你!”
知道內情的只有宇文盛希和吉紅二人,吉紅的家人對於尚王沒有任何用處,吉紅深知這一點,爲了家人,她伸手握住老羅的刀,一閃眼就往自己胸口上刺去:“那就讓我一輩子都別說吧!”四溢的鮮血嚇得老羅拔腿就跑。
吉紅就這麼死了,老羅慌慌張張跑回王府報信。丘穆林雅一聽,當下也急了,宇文盛希現在可是尚王的心頭肉,要是因爲吉紅這事讓她有個什麼閃失,誰都擔待不起。但事已至此,丘穆林雅思索了一番,花盈的死本來就很蹊蹺,就算她不問,拓跋燾也會問,現在吉紅又死都不肯說出當中實情,證明其中肯定有很重大的秘密,相信拓跋燾也會明白這一點的,當務之急是要向尚王說清自己的用意,以免尚王誤會。她立即差人去請拓跋燾過來雅榮閣商議。
拓跋燾進到雅榮閣,就看到丘穆林雅跪在地上請罪。
“王爺,我真的沒想吉紅死的!”吉紅的死多少也還是讓丘穆林雅有點意外,她一臉驚慌地對拓跋燾說:“本來只是想問問她爲何殺了花盈,卻沒有想到她寧肯引匕自盡也不交代半句。”
拓跋燾聽了丘穆林雅的話,心中也是一措,但府中發生了人命,他也很想知道其中原由,所以他又讓老羅仔細交代了吉紅斃命的整個過程。一向沉穩老練的老羅,今天都變得顫顫巍巍,他交代得很細緻,沒有半點兒躲閃其詞。
拓躊燾聽了,思慮了半晌纔對地上的丘穆林雅緩緩道:“以後做事要多加考慮,不要如此魯莽!”
丘穆林雅看到他雙眉緊鎖,和熙的大眼仁因疲勞而倦怠,臉上有隱隱的愁態,這個樣子的拓跋燾,丘穆林雅是第一次見,他又想了一想道:“這件事萬不可讓宇文盛希知道!本王會先尋個因由瞞着她。”*****因爲吉紅的事,宇文盛希昨夜一宿都沒有閤眼,拓跋燾去雅榮閣時,吩咐下人伺候她小睡片刻。
好不容易睡下,馬上又惡夢連牀。
“盛希救我!盛希救我!”夢中的吉紅浸淫在一片血紅之中。
“宇文盛希!留在我身邊吧!”言吾將軍和遙卿消失在大漠盡頭。
劇烈的腹痛把盛希從夢中驚醒,伴着一陣陣冷抽,讓她連喚下人的力氣也沒有。
拓跋燾很快就從雅榮閣回來,聽下人說宇文盛希已經入睡,本想進去看看她,沒想到一開門就見她臉色蒼白,滿目驚恐的看着他,走過去抱她,揎開被時,才發現白綢袍下已殷紅一片。
太醫跪在拓跋燾跟前謝罪:“恕老臣無能,夫人這一胎因先天不足,後又幾經波折,現已不保!”
“都是我咎由自取!”噩耗讓宇文盛希所有的思緒亂作一團,只能理得出呆滯的自責。
太醫勸慰二人:“王爺和夫人還年輕,以後還有很多機會,特別是夫人您萬不可過度傷悲。”
“不怪你!”拓跋燾幫她捋起頭髮,看着她憔悴呆呆滯的悽悽面容,知道很在乎他倆的骨肉,這讓他也感同身受,多少讓他想到了紇奚政的那句禍及後代,於是他緊擁着她安慰道:“是師兄做的不好,是師兄做的不好!”
儘管身體很虛弱,宇文盛希還是放不下吉紅:“師兄!吉紅是不是真的被下罪了?我好想吉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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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燾拉被爲她蓋好,輕輕撫着她的臉對她說:“吉紅的事,師兄正在想辦法。你母親馬上就來府中探望你,現在最要緊的是養好你的身子!”
拓跋燾特意請陸安安來安慰宇文盛希。母親哄着她喝下藥,拉着她的手。
宇文盛希躺在牀上,連和母親說話的力氣都沒有。陸安安看着女兒也很心疼,她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拓跋燾,對女兒說道:“盛希,你還年輕,王爺又這麼疼愛你,養好了身體,以後還會有很機會,你心情好了,母親和王爺才安心啊。”
陸安安走,宇文盛希心情略略好了些。拓跋燾扶她起來吃了點兒東西,然後又安慰她:“師妹,你一定要養好身子,等你好了,我們兩到外面走走。”宇文盛希點頭,一幅很聽話的樣子。
孩子沒了,拓跋燾也就不瞞着宇文盛希了,他緩緩道:“盛希,本來,師兄已經從王府中救出了吉紅,可是花盈的大哥前來尋仇,在吉紅回府的路上,把吉紅給殺了。”
宇文盛希心中早有了不詳預兆,所以真正聽到吉紅的死訊,她沒有拓跋燾想像中的悲傷。
拓跋燾見她只是低頭靜思,所以接着說:“現在官府正在通緝花盈的哥,爲了便於官府查證,師兄想你告訴我,吉紅爲什麼要殺花盈?”
一提到這事,強烈的自責又在宇文盛希心頭浮,吉紅殺花盈,爲的是守住她與言吾將軍的秘密,想到這,宇文盛希哪還顧得上自己的身體?眼淚又嘩嘩地流下,身體也跟着不住抽動。她只能對他撒謊道:“只……只是聽說,他二人喜歡了同一個男子,盛希聽到他們爲此爭吵,走到花園,就看到花盈已經死了。”說話間,她腹中又是一陣劇痛。拓跋燾見她用雙手猛地撫住腹部,身子彎了下去,趕忙抱住她,揎被又看見她袍下浸出了鮮血,現在他照顧宇文盛希還來不及,哪忍心再問下去?
*****魏軍前線,一場惡戰終於結束,拓跋語看着眼前屍橫遍野的戰場,勝利沒有帶給他絲毫的快樂。
從懷中掏出琥珀珠花細細端詳,昨夜,他又夢到了宇文盛希,拓跋語心想可惡的女人,把溫柔留給了他,卻又棄他而去,他從來都是予取予求的皇太子,沒有哪個女人會棄他而去,偏偏宇文盛希這隻小狐狸,就是要讓他不甘心,就是要讓他日夜思念。
等回到京城,就算把京城翻個遍,他也要把她找出來!